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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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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内甚是昏暗,道路更是坑洼不平。沈百翎正自懊悔没带些可燃之物充当灯火,扶着石壁的手一个摸空,险些栽进另一个洞中之洞。他走了这一会儿已双目已不似进来时那般两眼一抹黑,借着些许微光辨认了片刻,发现眼前竟多出一条岔道。

    这洞穴可真是诡异,不仅有如冰窖一般,全然不似峰顶那般温和,更兼有岔道,若不是沈百翎身为妖,手足矫健,目力极好,只怕不等迷路,先要摔个七荤八素。

    好在这洞穴之中,气味不易散,沈百翎嗅着那股血腥气,即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惧走错路。只是左拐右转,隐约觉得这洞穴似是通往地下,又十分深远,渐渐地更是一点光也没有了。

    黑暗之中又不知行了多久,忽地脚下一滑,沈百翎忙弯曲膝盖沉下身,他探手摸了摸地面,只觉得指尖所触又冰又湿,竟是结了一层冰。摸了摸沿途石壁,亦是如此,不知何时周遭温度竟已低到这种程度,幸亏沈百翎是妖族,不似人族般畏惧严寒,否则此刻早已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再往深处去的勇气?

    在冰洞中又是拐来转去的好一会儿,血腥气渐渐浓了些,沈百翎却不怎么欣喜,他只恐母亲旧伤又加重,留了这一路血,只怕这一月的将养尽数付诸流水。

    沿着血腥味又折向左边,这次走了没多久黑暗中便陡然一亮。沈百翎赶忙闭目,过得片刻方睁开眼来,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极狭窄的岔道之中,朦朦胧胧地有光自前方右面投出。

    他忙循着光加快脚步,一个右转眼前更是一片空旷,竟是到了一处极大的洞中空地。这处洞穴内坚冰更厚,空中还弥漫着薄薄一层寒雾。沈百翎一面小心翼翼地贴着冰地向前一步一挪,一面仰头不住张望,但见洞顶上面结了许多冰凌,长可达数十尺,如箭矢尖刺般竖直着宛然成林。这洞穴除了进来时的那条小道并无别的路,又深在地下,却十分光亮。沈百翎初时以为那些冰不同寻常,自可发光,过得一会儿才渐渐看出,似是那坚冰之后封着什么物事,是以才有隐隐淡蓝色光线从冰后渗出,那结冰最是坚厚、光芒也最盛之处只怕就是那物事所在的地方。

    沈百翎怔怔地瞧着那冰层,心道:这么厚,只怕要拿大石来敲才敲得破,也不知那发光的是什么东西嗯,倒有些像是一月前我在百翎洲树洞里找到的那颗珠子,不过那珠子发的是绿光不是蓝光对了,我不是来找阿娘的么?

    一想到此处,他顿时将目光转了回来,这时才瞥到冰洞一角蜷缩着一个黑影,淡蓝光辉下,那影子裹着一身朱裳,沈百翎一见之下,心中便是砰砰一阵乱跳。

    他忙不迭奔了过去,谁知脚下一滑便载了一跤,来不及爬起已抢到那身影前,扳过肩膀转来一看,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唇角带血,气若游丝,不是沈单青又是谁?

    沈百翎心下一阵难过,连连叫道:“阿娘,阿娘!你为何跑到此处来,可是又咳血了?”只是沈单青闭着双眼,听若未闻,她一动不动,若不是鼻翼仍微微抽动,简直就成了一个死妖。

    沈百翎低头又细看,这才觉察出不对。沈单青身上竟也血迹斑斑,若是咳血之症犯了,不至于吐得身上到处都是。他忙撕开母亲血迹最多的肩膀处罗衫,那处衣衫早已破损不堪,略一用力便扯出好大一个口子,但见底下莹白肌肤早已血肉模糊,伤口裂开翻起处更是有些焦黑,竟好似被火烧雷打过一般。

    他忙手忙脚乱掏出那个小囊,抖着手倒了半天才倒出残余的几块香药,只是打火石不知丢在了哪里竟摸来摸去找不着,沈百翎只好将药放入口中嚼碎了,把香药糊在母亲伤口之上。过不多时,只见伤口处渗出一些黄色脓液,血亦渐渐止了。

    沈百翎将母亲头肩抱在怀里,心急如焚,只是他毕竟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体,勉力负起母亲只怕牵动她伤口,是以只能呆呆望着母亲血色全无的面孔,盼望她快些醒来。

    他目光在母亲面上扫来扫去,忽地心道:小猴子说的不对,阿娘其实其实美得很啊,我见过的这些女子,没一个比得上她,就是小猴子的娘和阿慈也嗯,阿慈年纪还小,长大了说不定、说不定也是很美很美的。阿娘这么美,为什么一生姻缘还会毁了?她她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又好看又厉害,我爹爹我爹爹到底是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怀中一声低低的。再低头去看,只见沈单青眼皮微微一动,双目便即睁开,那对寒霜秋水目先是怔怔朝四周一打量,接着便缓缓落在一直瞧着她的沈百翎面上。

    “阿娘,你醒了!”沈百翎喜道,双手仍搂着她肩膀,面上却绽放出好大一个笑,只恨不得连每根头发丝都透出些欢喜来,“阿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你可知,我——”

    谁知话犹未说完,只见沈单青忽地一挣,接着沈百翎便觉颈上一凉,霎时间天旋地转,只听“砰、咚”几声,同时背后便是一阵剧痛。

    沈百翎大吃一惊,背后顿时疼痛欲裂,颈上更是宛若勒了一道铁索,只难过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更兼有许多金星不住乱窜。待到痛楚稍减,眼前亦不那么朦胧,他才更是惊讶万分,原来掐着他脖颈、将他狠狠摔向石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阿娘沈单青。

    沈单青一手摁在他颈上,虎口紧紧卡住沈百翎喉咙,一时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不住喘气。她方才醒来忽然发难,使力过大,本已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肩上裸露之处有许多血水渗了出来。

    “阿娘为什么”沈百翎只觉咽喉一阵被挤压的痛楚,不仅说话艰难,便是呼吸亦有些不易,只是因为面前的是母亲,才没有半点反抗,但心中实在不解,说什么也要问上这一句。

    沈单青微启檀口,尚未答话先是一阵咳嗽,牵动的全身不住打颤,伤口处血水渗出更快了。她又喘息了半日,再抬首时面上竟已覆了一层薄汗,那双狭长凤眼却更是凌厉了。她面无表情,蓦地抬起另一只手折在胸前,纤纤玉指捏出兰花般的手诀,嗽了几声后冷声道:“咳咳梦影雾花,尽是虚空”

    沈百翎瞪大双眼,背后一阵冰凉凉的濡湿之感,他知是身后冰壁被体温融化却无暇顾及,只是艰难叫道:“阿娘阿娘,你在说什么啊!”

    “咳咳,因心想杂乱”

    沈单青冰冷的声音响在耳际,沈百翎眼前却不知为何越来越模糊,水雾之中,母亲那张苍白秀美的面孔上隐约显露出极复杂的神色,只是那噏动的嘴唇始终不曾给出一个解释。

    “阿娘”

    “咳咳方万年逐尘不如”沈单青凤目怒睁,将捏着手诀的那只手猛然按在百翎额上,“不如——万、般、皆、忘!”

    “啊啊啊啊啊——!!!”

    霎时间,这洞穴深处伴着寒气竟传出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之极,饱含痛苦,竟好似野兽死前的嚎嘶一般,教人听了便心神动摇,胆战不已。

    冰洞深处,沈百翎早已痛得眼仁直向后翻,几欲昏死过去,只是脑海中一阵阵翻江倒海,无数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乱转,好似浩瀚海洋中的一叶叶小舟随波上下,却被一波一波的大浪打翻在水中,又搅合碰撞成千百万个碎片,如同一千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头骨,又仿佛一万只利爪在脑中不住挖挠,便是想要昏死却也不能,只是浑身不住痉挛。

    他睁着双目,只觉得眼前像是蒙了十几层白纱,除了蓝莹莹的一团明灭光芒什么也看不清。只是痛楚之中,母亲那声悠然长叹显得格外清晰。

    “娘这是无可奈何,你孩子,你不要怪娘”沈单青低低说道,又咳嗽了几声,沈百翎只觉得颈上那只冰凉的手也跟着颤了几颤,过得好一会儿才听母亲续道,“那二人咳咳,那二人马上便要追来,地上那些血迹你都能找到这里,只怕只怕他们也哼,不过那又如何?他们心心念念的水灵珠还不是还不是让娘占了个先!”

    沈百翎瞪着眼前一片虚空,脑中更是阵阵鼓胀,好似被吹满了气马上就要爆裂一般。他疼痛难忍,口中只是,便是思绪亦是断断续续,只模模糊糊地想道:阿娘所说那二人是谁水灵珠又是

    沈单青似是知道儿子此时惨状,竟也不去理会,只是自顾自低声说个不住:“娘咳咳,流了这许多血,伤又是在心脉上娘活不成啦!这水灵珠咳就给了你”

    颈上那股凉意忽地离他而去,沈百翎没了那股大力支撑,身子一软便滑落在地,背靠着冰壁歪倒在角落里。只听一阵喀嚓轰隆乱响,有许多冰屑迸飞在面上,沈百翎感到面上凉意,勉强朝前方望去,心中想道:阿娘在作甚打破了那块冰么

    眼前渐渐黑了下去,那团蓝莹莹光辉似是熄灭了。不过片刻,沈百翎只觉得手指被扳开,一个圆润凉滑的球状物事落入掌心。耳边又传来沈单青的声音,这次又低微了许多,气若游丝拂在面上,好似母亲是贴着他脸颊说话一般:“娘娘将你打伤,他们见了你颈上淤迹,自然不会以为我们有什么亲缘纠缠,又见你有这珠子,定要当我是为了抢水灵珠才将你娘娘一直待你不好,便是因你毫无妖气,恨你像极了那人想不到如今却要为此深感庆幸!”

第十七章 洞中封印(下)() 
寒冰冷气逼人,濡湿了沈百翎衣衫背后好大一片。他脑中剧痛不已,仿佛一生经历的一切化作无数碎片,又拧成一股尖杈要破头而出一般。眼前自是朦胧,四下里寒气又不住扑面,仿佛要将他与这洞穴冻结在一起似的。

    “滴答、滴答”,黑暗中几滴水落在地上,这声音在石壁间漾起回音,其响亮竟仿佛是打在心尖。沈百翎倒在冰上,手足渐渐麻木,心中迷迷糊糊地想着:我我这是要死了么阿娘

    就在这冷意直沁入心脾的一刻,一只冰凉的手忽地覆在他面上,那只手虽半点温度也无,却是柔软之极,直沿着他额角慢慢抚摸,自他额头滑向面颊,又落至下颌,一寸一寸摸的极细致亦极温柔,似是要将满腔柔情尽数倾泻在指间一般。

    近旁传来几声咳嗽,连带得那只手也微微颤抖,沈百翎恍惚间不知怎地灵光一闪,顿时醒悟:这是这是阿娘!他自幼母亲便极是严厉,动辄便是一顿斥责,一生中从未有过享受母爱的时刻,想不到首次略略感触母亲的抚爱,竟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冷与痛苦之中。

    只听沈单青缓缓低低地道:“对啦还有、还有这块帝女翡翠呵,想不到一个山野小儿也会有这等封藏妖气的稀罕物,多亏了它,才让我们母子又多多聚了些时日,咳咳,如有一日,你能记起便将它还与云家那小娃儿罢”

    眼前一片昏暗中,唯有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在近旁,沈百翎虽意识不甚清醒,却也感到她话语中蕴含的那份凄切悲痛,心中大震,涌上喉头眼角的那份酸楚竟在不知不觉中压下了脑中剧痛。

    他泪水涔涔而下,眼角颊边早已湿漉漉的,只是黑暗之中沈单青不曾瞧见。沈百翎感到覆在面上的手愈来愈是柔软无力,渐渐停在面上不动,他悲痛之际,竟也挣扎出声,低低喊道:“阿娘不要死”

    沈单青回光返照般的那股神采早已渐渐褪去,嗓子更是嘶哑,发声几乎低不可闻。只听她最后喃喃道:“百翎我儿若有一日你记得咳咳,去找一个叫沈照的人告诉他,我一生一世深恨着他,他欠我的,即便即便今生不能取回,来世我也要他还来!咳咳你问问他,他悔也不悔?”说完此话,沈百翎颊边的那只手终于软软垂了下去,此后只听一阵窸窣声响,便再无声息。

    沈百翎急痛之下,只觉一股血气从喉头喷出,接着眼前便一黑,终是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中不知躺了有多久,忽地额头上一凉,歪倒在地面上的少年惊醒过来,只觉面上、身下满是湿意。洞穴内滴答滴答之声响个不绝,依稀是满布石壁的坚冰正在尽数融化。

    幽暗之中,他勉强抬起一只手抹向面颊,指尖所触湿迹纵横,也不知是滴落的水珠还是早已褪去温度的泪。少年睁着一双目茫然地看着面前黑洞洞的一片虚无,头颅内仍在隐隐作痛,胸口好像洼陷了一大块似的,茫茫然、空落落。

    这是哪儿?我又是在何处?他怔怔地想着,眼前似有许多画面闪过,那些浑浊不清的色彩,那些一霎即过的面容,却无论如何留不得、抓不住,只余下空虚的脑海,茫寂的心。

    远远地,滴答滴答的声响里依稀多出了其他动静,好像有谁踩着水一路走来,慢慢靠近,似是不止一人。

    “青阳师兄,此处水灵气息如此浓厚,莫非我们寻来寻去不曾找到的水灵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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