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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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猴子一面啃着窝头,一面哼道:“你娘不肯给你做新帕子么,都这么丑这么脏了”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他似是瞧出沈百翎对那破布的珍爱,虽撇着嘴却改了口,“那你把它给我罢,晚间还你,我娘的手艺可好啦,到时候定是和新的一样。”
沈百翎顿时升起一丝喜悦,看着那小猴子的眼中也多了些期盼:“真的?”
云小猴子从未见过他这么迫切的模样,怔了怔才回过神,翻着两个白眼仁道:“那还有假拿来罢,不然我可反悔啦!”
到得傍晚,沈百翎服侍母亲喝了药,出门来准备将扁箩里的干草药搬回屋内,见西方云霞如织锦般绮丽挂在天际,夕日给群山诸峰披上一层金纱,一行归鸟斜斜飞入山林,不由得站住欣赏。
地上暑气仍未散尽,村中孩童已在四下乱窜,只听一阵嬉笑,十几个孩童已从前面屋角转了出来,其中有男有女,俱是拍手乱笑,忽见后面一个孩子追了来,忙不迭尖叫着朝前跑去。
“哼,看我‘横扫千军’!”那孩童虽然个子矮小,肩上却扛了好大一把扫帚,以枝杈极多的那头不住往那群小孩身上乱拍乱打,颇有些虎虎生风的架势,落在后头的几个孩童已然屁股中招,他便叉着腰哈哈大笑,一副得意之极的小模样。
夕日余晖洒在那张瘦瘦小小的面孔上,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似一汪水中生出了许多融化的金子,更显炯炯有神。云小猴子恰站在了沈家外面,他看见沈百翎,面上犹挂着促狭的笑,手却伸进怀里,将一物隔着篱笆抛了过来:“喏,给你!”
这时前面那些孩童不甘示弱,又折了返来,其中一个遥遥立住大声叫骂,小猴子便又挥舞起大扫帚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经过几户人家时还不忘照别家的篱笆门踹上一脚,更是惹来好些斥声。
沈百翎望着那剁了尾巴的小猴子般上蹿下跳的身影,忍俊不禁,低头再看手中,顿时敛了笑容,心下却多了一份感激。只见手中赫然一个干干净净的荷包,恢复了原本色泽的绸缎在残阳下染上血色,红波里两只水鸟弯着头颈并排游在一朵莲花下,粗拙的针脚被一只灵巧的手重新改过,绣图精致了许多,便是连之前残破了的地方也缝合的看不出来,足见缝补之人的手工之巧,所费心思之多。
夜间,沈百翎躺在外室的板床上,虽满身疲惫,心中却很是喜悦。他捏着李氏补过的那荷包借着月光不住打量,好像阮慈的一片心意如今又被黏合好摆在他面前似的,想起那日阿慈将荷包掷在他手中时一转身的羞涩,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滩水,又好像钻了只小耗子般痒痒的。
如此不知不觉酣梦一宿,梦中竟又回到了那片湖边树林,林中那块大石雪白雪白地映着月光,穿着海棠色轻衫的小姑娘坐在上面晃着两只脚丫,那双葱绿鞋儿上的绒花也跟着如蝴蝶般上下飘动
第十五章 又生变故()
晨雾濡湿了窗纸,不多时又教升起的日头晒干,晴光正好,照耀得屋内一片光亮。沈百翎在床板上翻了个身,吱呀吱呀的动静总算将他吵醒。一睁眼,那个崭新如初的荷包仍好端端地攥在手心,沈百翎恍恍惚惚地便先是一笑。
待到坐起身才发觉已有些晚了,他忙将荷包挂回到颈上,又极小心地塞进衣襟里,摸了摸觉得从外面看不出来了,才披上外衫朝厨房走去。内室仍是一片安静,想来沈单青正在熟睡,夏日绵长,又十分闷热,虽在山里能好一些,她却总躺在床上,是以只得闷头睡觉,沈百翎除了端药进去,也不敢十分吵她。
好不容易将药汁熬煮好盛在瓷碗里,沈百翎一面吹着一面端起朝里屋走去,掀起门帘时唤道:“阿娘,喝药罢。”
屋内寂然无声。
沈百翎定睛一看,手便是一抖,滚烫的药汁洒了大半在他指上,顿时便起了一片红。可沈百翎却无暇顾及,只是目瞪口呆地瞪着面前平平整整的床铺,但见被褥都已叠放整齐,不大的屋中却空空如也。
沈单青居然又不知所踪了。
当下沈百翎便急匆匆跑出了家门,原本这时候他已该负着背篓上山,只是采药事小,母亲丢了事大,况且沈单青这几日咳嗽不断,咳血之症倒是好了些,可也并未痊愈,他这么一想,更是心急如焚。
“沈大哥,你也来捉蛐蛐么?”
一个嫩生生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沈百翎从思绪中分了点心神出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村口的一小片杂草地里来了。旁边草丛里蹲着个小孩子,瘦瘦小小透着股机灵劲儿,正是住在隔壁的云家小猴子。
云小猴子手里还拎了个不圆不方的草笼子,里面不时传来几声没精打采的唧唧声,显是他捉到的蟋蟀。他见沈百翎满面焦虑,又问了一句:“沈大哥,你到这儿来,也是捉蛐蛐玩吗?”
“不是,我来找我阿娘。”沈百翎蹙着眉头答道。
云小猴子嗤地笑了:“难道你娘也会躲在草根下或是石缝里?”
沈百翎一愣,摇头道:“尽胡扯!我娘不知道去哪了,她身子不好,我怕她出事”
“那个凶巴巴的婶婶身体好着呢,她就会装病,还抢人家东西。”云小猴子撇着嘴道,拎着草笼子便要往别处走。
沈百翎忙一把拉住他:“你说我阿娘她装病,还抢东西?荒谬之极!”他话语中满是不信,母亲被那些人族道士打伤是他亲眼所见,沈单青咳血亦是常见,至于抢东西更是无从谈起,他只觉得小猴子是听信了村中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是以十分生气。
谁知云小猴子大眼一翻,挣扎道:“才没骗人!我亲眼瞧见的。你们刚来那日,那个凶巴巴的大婶就跑到我屋里来了,大半夜的和贼一般,她以为我和娘都睡着了,其实我那时醒着呢,她可不就是抢走了我的绿石头!”想起这节,他顿时鼓起两腮,看起来气鼓鼓的。
“什么绿石头红石头的,我阿娘对人族对你们这些村民毫无兴趣,她躺在屋里那么多天连门都没出过!”沈百翎也不免声大起来。
云小猴子怒道:“我就知道你不信,我娘也不肯听!她还不教我给你说呢。可是那块石头是我爹留给我的,那是他从山里挖到的宝贝,晚上还会发光,你娘就是看见它好看,才把它抢走的!”说着又想起一事,道:“你说你娘没出过门,我昨晚就看见她在村口晃悠,那时候都好晚啦,我看她定是趁你睡了憋不住,才出来溜达溜达的。”
“更是胡扯了,大晚上她出门作甚,你又怎么会看到?”沈百翎蹙眉道,眯起眼斜睨着小猴子,眼中满是怀疑。
云小猴子摇晃着草笼子,叫道:“才不是胡说,乌头大元帅也看见了!我养的红斑将军被王章寿的臭蝈蝈咬死了,我早就打算上这儿来抓只新的和他再斗,谁叫全村就这里蛐蛐多。昨晚我趁我娘睡着了溜出来,蹲在草丛里找了半天,恰好乌头大元帅在一块石头后面叫的欢快,我扑了一下刚按住它,就在那时,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婶婶从村里走了出来,她走得好快,不一会就到了村口。全村里那些大婶不是壮的好像村长家那头大牛,就是胖的好像阿香家那只老猪,我娘虽然不壮也不胖,可我溜出家门时她睡的正沉不是你娘又会是谁?更何况她抢我的宝贝石头时我从眼缝里看得清楚,她面孔白得像鬼,下巴尖得像锥,眉毛眼睛和你相仿,眼神却好似能飞出刀子扎死人,可不就是个凶巴巴的婶婶么?”
沈百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小猴子口没遮拦,说的话也很不好听。什么面白似鬼,下颌如尖锥,他母亲的确因病有些苍白,下巴也确是略尖,只是被这么一添油加醋,却硬生生由一个美人变成了丑八怪,能不让他又气又笑么?不过那眼神如刀的说法,他却在心内暗暗地深以为然。
不过云小猴子这么说来,倒好似是真的瞧见了。沈百翎转念一想,便好声好气地说道:“好罢,好罢。那你再说,后来我阿娘又去了哪里?”
云小猴子皱着眉毛想了一想,道:“她出了村口,没多停留就径直朝着山路去了,怕是要上紫云架——”
“阿娘上山去作甚?”沈百翎脱口而问。
云小猴子又露出两枚老大的白眼仁:“我哪里知晓?许是凶婶婶在村里溜达不够,便要上山去逛逛,反正她那么凶,我看山里的老虎见了她也得绕道走”
接下来他又要编排些什么,沈百翎可没空再听,既是听明白阿娘是上了山,太平村去往紫云架的路又只一条,他便毫不迟疑,拔步便朝山上奔去。
他一路奔跑,一路想:原来阿娘已能下地行走,她的伤已经好了可她为何不告诉我,又偷偷跑上山去?她若是厌恶了待在太平村,只需和我一讲,我自然和她躲到黄山里去,只是山里尽是些豹子老虎,可没有小猴子这么好玩的小孩子
想到云小猴子,他又是恍然大悟:对啦,小猴子说阿娘抢了他的劳什子石头,怪道初来时他总是给我捣乱,原来是不满他爹爹留给他的宝贝被阿娘夺去可阿娘要小猴子的石头做什么呢?
想来想去摸不着头脑,不知不觉却已到了半山腰。此处山坡略有些平缓,沈百翎早先发现的那片茶树林便在不远处。他驻足不前,在山腰上逡巡了好久,只是始终没能找到母亲的行迹。
正在这焦虑又起的时刻,忽地一阵清风夹着丝丝缕缕淡香飘来,沈百翎日日在这山中行走,一嗅便识出是附近野花的气息。他想道:若是阿娘也如这野花一般,留下点气味,也好一路闻着去找对了,恰有一个法子可以一用!
他想到这里,顿时眼前一亮,忙从怀里掏出自己平时放着碎香块的小囊。沈百翎颠倒了囊口向掌中一倾,接着便在碎香中拣出一小丸胭脂色的香珠,忙不迭用打火石将之点燃,更顺手将小囊中残余的香草碎叶丢在火中一并烧了。不过片刻,但见一股绯色烟雾自火中袅袅升起,那团雾气朦朦胧胧,在火上卷曲流转,慢慢地便伸展出细细一线,好似蛛丝般在风中荡来荡去。
那一线雾气如红色细丝,摇曳着渐渐伸长,飘荡着朝紫云架坡上探去。沈百翎在旁看了半天,欣喜道:“果然有用!”忙跟着那红丝向更高处爬去。
原来这香丸很有些奥妙,它有个名儿叫做寻迹,正是为了寻找失踪之人而制。沈单青年轻时学习制香之术,便听过这香丸的妙用,也曾制出过一些。她传授沈百翎制香术时亦将寻迹香的制法并自己留下的一丸给了他,想不到今日竟起到了作用。
寻迹香与留有要寻之人气息的物事一同点燃,所生烟雾便会沿途朝着那气息所在之处飘去。沈百翎来得匆忙,没有带母亲贴身的手帕之类,想到母亲一直用着自己所制的香药,便将那些香草全丢了进去。果然那烟雾便指引出了沈单青所去的方向。
空气中那股红烟细细缕缕,飘飘渺渺,一路带着沈百翎翻过紫云架,到了其后的另一座山峰青峦峰上。
这青峦峰上风景甚美,较之紫云架还更胜几分。四处绿树成荫,鸟语蝉鸣,处处显露着蔚然生机。但凡高山大峰,总有些“高处不胜寒”之感,这青峦峰却温暖如春,生意盎然,以黄山之大,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座来。
沈百翎不过大致环顾一遍,已觉得这里实在是个少见的好地方。特别是峰顶那三棵格外苍翠浓密的盘根老松,看着便十分古朴,虽不比百翎洲那颗柞桑古木,却也极适合攀爬的模样。只是他心中仍记挂着母亲,只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便追着那股红烟朝峰顶另一侧奔去。
那缕红烟飘了这许久,已有些将断未断之态,摇摇曳曳飞过一条湍急溪流便渐渐消散了去。溪水奔腾,自一块大石后转了出来,又汹涌澎湃地径直从山崖上倾了下去,白练也似地悬在空中,成了一道银白瀑布。
沈百翎踏着山石,几下纵到了对岸。那红烟既已随风而逝,他只好自己四下寻找,好在峰顶地方不大,不多时他便在一片小树林的绿草丛中找出了踩踏过的痕迹。只是方有些喜悦,紧接着便是一惊,原来沿着草丛走不多远,泥土地上便露出许多斑斑点点、淅淅沥沥的暗红,闻来便是一股血腥气。
第十六章 洞中封印(上)()
循着血迹一路追寻,忽地一阵寒气迎面扑来。沈百翎拨开面前一人多高的野草,眼前不远处赫然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
血迹滴在洞口岩石之上,没入那一片黝黑之中,沈百翎虽不敢确定这血迹是否是母亲留下,心下难免惴惴。只是站在这里也不能明了真相,他一咬牙,迈步便冲了进去。
洞内甚是昏暗,道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