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黑暗编年史-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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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阴谋，
世家越是强盛，阴谋越出人意料。
就像是套在人脖子上的项圈，长得越快越强壮，死得也越快。
他一面摆脱不了家族带来的富足生活；一面又恨这家冰冷决绝，没有温暖。他以为自己会这样磋磨一生，直到遇到了秦世岚。
他记得在夜北军营，秦世岚突然闯入，他调侃她：“秦少主不顾男女有别前来，可有要事？”
“副将真是好闲情，连军中事务都不管了吗？！”
“秦少主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个副将，秦大人现在才是主帅。”
那时，他就看上秦世岚，这个和自己妹妹有着同样抱负的女子。她的目中无人和肆意妄为，让他将在莫佩兰身上受到的憋屈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记得结婚时秦世岚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抱着高傲的秦世岚问：“你不愿嫁我？”
“我……不是。”她难得窘迫。
“你现在还可以后悔，等我进了这门，你就没机会了。”
秦世岚咬牙，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志得意满。
他记得洞房花烛秦世岚的不甘，他不许她逃开，扣住她的手腕甩到床上，迅速压了上去。秦世岚妄想约法三章，被金纹所逼。
他问秦世岚：“你来还是我来？”是羞辱，也是警告。
秦世岚还是献上了笨拙的唇和敷衍的挑逗，而他不再隐忍欲望。
他征服了秦世岚，在往后的日子里，缠着她夜夜求欢，为了一个拥有秦莫两家血脉的孩子……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而她也沉沦放纵，身体的反应和心背道而驰。
可能有爱，
但莫恩迪不知。
秦世岚和他一样，也被家族所牵绊。不过秦世岚为了家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与他不同，就像是他的反面。所以，和秦世岚成亲后那段时间，他也积极过，也曾试着做那样的人，尝试为家族做改变。
秦世岚在夜都大战中香消玉殒，秦家被拔除，莫家成为众矢之的。莫恩迪连悲伤都小心翼翼，不敢被家人发觉。谁知道他彻夜难眠，反复抚摸过身边空缺的位置呢？这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他再一次陷入彷徨无措，比当初更胜。
但世事难料，他的过度悲伤醒了异能，更知世事恐怖，深埋隐患。他甚至觉得世家注定灭亡，没有一家逃避得开。
众人皆醉，我独醒。
莫恩迪就是这样的感觉。
莫越之不信，莫佩兰更不信，所有世家都不会信。他就像个疯子，所以他不说。
果然，随着暗夜神国的建立，世道变了。莫晓夜认祖归宗，再次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看清了这个世道，也看清了莫越之的苍白无力，但他是莫越之的儿子，除了护着父亲还能做什么？他提不起勇气反抗，只好跟着莫越之一条道走到黑。直到现在，议院军找上门来。他才知道他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他一心保护的父亲连他也不信，挟持鲛人家眷对付莫晓夜，他竟一点都不知情。
议院军隔空涉物，异能比他更强大，逃跑无门。
鲛人被救，接下来的，是惩罚。
议院军很可能将他们交给莫晓夜的，权利相争，不论落到莫晓夜手里还是议院军手里，都没有活路。
父亲莫越之对着守门的议院军侍卫还在挣扎，指着门外就骂：“你说话不算话！卑鄙无耻！……”骂累了，也无人理睬。
两个侍卫一步一随。
莫越之试图讲道理：“跟什么跟！没见过人睡觉吗！”
两个侍卫一起抬异口同声道：“没见过。”
“老夫去休息，你们跟着干嘛！”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看你睡觉。”
莫恩迪不寒而栗，缩了脖子。他往日见喾厉，很少在他身边见到有人，就算有，也隔得很远。唯一近的一次，是在莫晓夜认祖归宗那天。他从未听过议院军开口说话，同步的眼神和张口，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多余的话，连眼神都定定的，根本不像是活人！
莫恩迪顿住脚步，拍拍莫越之的手背：“父亲，都快开市了，你忙了一宿，进去好好休息。”他知道莫越之在房里安了密道，直通水底，中途还留了出气口，可以潜到别处去。
父亲对他说：“你我父子好久没有谈过心了，今天，咱爷俩好好聊聊。”
两个侍卫一步一随，要一起逃，不可能。
“父亲，你就放心去休息，议院的人命令他们跟着我。”莫恩迪猜，这两个人都是跟着他的，笑着说，“去休息吧。”
莫越之红了眼眶。
莫恩迪掰开父亲的手，微微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离开。
他享受了三十多年的荣华富贵，也够本了。
莫恩迪能猜到留下来的下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莫晓夜挑动秦玖儿的心思走了出去，秦玖儿眼中已尽是杀意。
莫恩迪以为自己会害怕，可他却没有，比往常更加淡然。他拥有过的，享受过的，都将化为泡影，他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肯定：“看来九妹不会放过我。”
秦玖儿笑：“我若是放过你，你我究竟谁才是城主呢？”
莫恩迪笑了，扶平衣摆的褶皱，端坐，大笑：“哈哈……可惜，机关算尽，你也做不了多久的城主。”语意中，是怜悯。
秦玖儿不屑：“激将法没有用，我是不是城主不是你说了算……不过嘛，有了我，你注定什么都不是。”
“既然是这样，你还等什么？”他激秦玖儿，“你以为，做主人的，会受一只宠物支配，容它上蹿下跳么？”
他坐着没动，手中的茶杯盖子已飞了出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袭秦玖儿面门。这一招打实了，鼻骨一定会碎掉，会毁容。
秦玖儿这辈子最在乎脸面，是世家嫡系小姐高高在上的风光和尊严。她渴望的权利，亦是维护浮华外表的工具。莫恩迪直指她是喾厉的宠物，她忍无可忍，偏头闪过飞来的盖子，拔剑就往莫恩迪胸口刺。
莫恩迪不见闪躲，可手中不停，将杯中的茶水往秦玖儿身上泼。
秦玖儿再次旋身进攻，已离莫恩迪不足三步。莫恩迪一掌将茶杯捏碎，轻薄如纸的碎片射了出去，打得她发鬓散乱，却没有让她伤及分毫。他已经存了死意，自己下不去手，便要借秦玖儿的手让自己死得畅快。
他今生最勇敢的决定，不是娶了秦世岚，不是替父周旋，而是决定了自己的生死。
他扬起一抹笑意，用秦玖儿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就这点本事，你果真斗不赢她。”
她，是秦世岚，还是莫晓夜？
都不妨碍秦玖儿生气。
果然，秦玖儿想也不想，将手中的剑刺进他的胸口：“去死吧！”
莫恩迪笑了，身子还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死前，他已整理好衣摆，确定了遗容整洁。他任由剑刺穿胸口，盯着秦玖儿近在咫尺的面孔，仿佛已看见世家的尸山血海，残肢骸骨……秦世岚正在其中对着他笑。
死前，他没想过家人，想到的是这个陪了自己百余日的女人，嫁给他的女人。
原来，他选择死，是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和时机，殉情。
都要死的，早死晚死，苟延残喘，多活了几日？
他释然：“我等着……你们，来陪我。”
秦玖儿呆了呆，这才醒悟过来，莫恩迪逃脱无望，在激怒她。
她懊恼抽回剑，莫恩迪的血在她衣摆上溅了两个红点。她看着莫恩迪闭上双眼，嘴角还挂着淡淡笑意，心中不寒而栗。嫌弃的擦了手中的剑，丢弃那一方染血的锦帕，转身走了出去……
485所谓英雄（）
秦玖儿终于还是动了手，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夫。
辰九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喾厉的命令：莫家根本无可用之人，要乘着其他世家没有到，将莫家夺权的事搞定，并埋伏下人手。他的任务是助莫晓夜回到东临，帮助秦玖儿掌管十里坡，至于其他的，只要不与议院直接相关，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他详细询问了两个下属，推测莫越之很可能已经出了十里坡，往东临方向去了。他对莫晓夜说：“莫少主，是准备追击莫越之，还是在十里坡原地休整？”
今夜事多，但莫晓夜主仆两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点体力，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莫晓夜意外道：“你要跟着我？”
辰九点头，并不觉得有必要隐瞒的。
果然，莫晓夜毫无疑义，问李博睿和张勐：“你们的意见呢？”
李博睿想了想：“莫越之逃了，一定会在东临布下重防，要突破怕是不易。”
张勐直白道：“等他准备就绪了就更是不易了。”
经过莫越之胁迫鲛人的事，众人皆同意乘胜追击，反正有议院军撑腰，不用白不用。
莫晓夜便对辰九拱手道：“那我们便即刻出发，不知大人能否相助。”辰九的态度十分明显，莫晓夜的请求给足了他颜面。
辰九回礼：“正该如此。”
秦玖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莫恩迪的死并没有让她消气，反而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被莫恩迪几句话逗得团团转。她听辰九说要去帮莫晓夜，立即反对：“辰九，你这么帮她，她又不会领情！”
“我只按命令行事。”
“狗屁命令，她当你是炮灰，去送死！”
莫晓夜存着利用的心思，却没想过要害辰九性命。秦玖儿这话一说，事情立即变了性质。她后退两步，冷冷道：“既然辰大人不便，我们便各自行动。”
一直冷眼旁观的威武将军讥讽道：“用不了议院的人，就利用我圣地冲锋开路，莫少主左右摇摆的本事，真让我等望尘莫及。”
李博睿冷道：“威武将军若是觉得委屈，可自行离去。再听到有这种不情愿的话，我就当是将军不愿意出来执行任务，回去后必向圣主禀明真相。”
“你除了能拿圣主来吓唬我，还有什么本事？黄口小儿，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就是圣主亲封的圣子，你不满，大可去他老人家面前提议。”
李博睿也怒了，莫晓夜和张勐只两人，要想取莫越之的性命几乎不可能。他虽不知圣主为什么一定要请莫晓夜回去，但既然圣主有这打算，便不能让莫越之得逞。所以，与其说是他来相助，不如说他只是放在表面的陪衬。陪衬有陪衬的作用，若是连一个陪衬也做不到位，那才是真的暗无天日了。
他挺直腰杆：“我是出来执行任务的，不想再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破坏圣主大计。”
“你翅膀真是硬了……”
莫晓夜打断威武将军的话，说：“若是将军见不得我，大可抽身离去，何必在此冷言冷语浪费口舌。等我到圣地后，自然会将具体情形向圣主言明，相信他不会怪罪将军在外不听军令的。”
“你敢！”
莫晓夜冷笑，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若我没记错，将军这次破坏了两族间的和睦关系。”
秦玖儿疑惑道：“什么两族？”
辰九淡淡道：“你听错了。”
“莫晓夜，你再说一次，什么两族？蛮族吗？”秦玖儿抓住了威武将军的把柄，得意道，“没想到圣地的人一直和蛮族相勾结。”
秦玖儿好奇一问，其他人反而不好继续之前的话题了。一时间，众人表情有些诡异。
莫晓夜扶额：“睿哥，怎么走？”
“跟我来。”
这时，张勐从院子里快步走了出来，对着莫晓夜摇了摇头，表示莫恩迪已经死了。莫晓夜没再进去看，直接往渡口前进。
十里坡的路并不宽敞，最热闹的街道也不过一米多宽，出行大多是走水路。莫晓夜、张勐、李博睿三人并排而走，将道路站得满满的。然而，其余人并没有跟上来。
秦玖儿对威武将军道：“没想到英雄所见略同，将军才是个明白人。”
威武将军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女孩和李博睿的处境差不多。他一向看不起那些凭着旁门左道上位的人，既没有真本事，心眼儿还多。他连李博睿都看不起，更别说敌对势力的一颗棋子了。
“英雄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大约死了的，和死过的才有这个资格。”
这话绕了几绕，秦玖儿淫浸权谋此道已久，脸色一变再变，僵笑道：“将军在本家主眼里便堪称英雄了。”
威武将军气得眼睛一鼓，斜看着辰九，嘴上却说：“辰大人是英雄，秦家主也是英雄，老夫区区一武夫，就不和两位争这个名头了，请！”
辰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推辞，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