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史讲演录 第二卷-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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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关于简单的概念,柏拉图曾经这样说过:“它们的最后的真理性是神,它们是依赖的、暂时性的环节,它们的真理性是在神里面!”
这是柏拉图第一次提到神,他是把神看成一种表象。
为了从柏拉图的对话去理解他的哲学起见,必须把属于表象的东西,特别是他求助于神话来表达哲学理念的地方,和哲学理念本身区别开来,——必须区别开来的还有柏拉图那种自由讲述的方式,即从对于表象与意象的最深刻的辩证法研究,过渡到富于精神素养的人们的交谈景象的描写,以及自然景象的描绘。
柏拉图用神话的方式来表达哲学思想,是很受到称赞的。
①邓尼曼,第二册,第三七六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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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他的表达形式是相联系的。他让苏格拉底从某种场合出发,从个人的某些确定的表象、从个人的观念范围出发;这样想像(神话)
的形态和真正的思辨思想就交织在一起了。
柏拉图对话的神话形式使得他的著作富于吸引力,但这也就是引起误解的一个根源。而人们把柏拉图的神话当作他的哲学中最优秀的部分,这已经就是一种误解了。许多哲学思想通过神话的表达方式诚然更亲切生动,但神话并不是真正的表达方式。哲学原则乃是思想,为了使哲学更纯正,必须把哲学原则作为思想陈述出来。神话总只是一种利用感性方式的表达方式,它所带来的是感性的意象,这些意象是为着表象,而不是为着思想的。当思想还不知道坚持思想的立场,还不知道从思想自身出发时,这正是思想的软弱无力。像在古代那样的神话的表达方式里,思想还不是自由的:思想是为感性的形象弄得不纯净了;而感性的形象是不能表示思想所要表示的东西的。神话有一种魔力足以引诱人去接触内容。它有一定的教育意义。神话是属于人类的教育方面的。只要概念得到了充分的发展,那它就用不着神话了。柏拉图常说:“对于这个对象,很难〔用思想〕表达出来,因此他就要用神话来表达”
,无疑地这要容易多了。
柏拉图也常常采取表象的方式。
一方面这是很通俗的,但另一方面也有其不可避免的危险,这种危险就在于人们会把仅仅属于表象而不属于思想的成分当作是本质的东西。区别开什么是思辨,什么是表象,这就是我们的任务。如果我们本身不知道什么是概念、思辨,则我们就会从柏拉图对话里抽引出一大堆的命题,把它们当作柏拉图的哲学原则,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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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这些命题只纯粹是属于表象的阶段、属于表象的方式。这些神话会使得我们引证出许多命题当作柏拉图的哲学原则,而其实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但当我们知道这些命题只属于表象时,则我们也就知道,它们不是本质的东西。例如:在他的“蒂迈欧”篇里,当谈到世界的创造时,柏拉图就采用了这样的形式说,神创造了世界,而精灵也在某种程度上参加了这项工作。
①这完全是用想像的方式说出来的。
假如把这点当作柏拉图的一个哲学教义,认为神创造了世界,而精灵、一种高级的精神性的东西也存在着,当神创造世界时,它们也有过助力,这诚然见诸柏拉图的文字,但这却不属于他的哲学范围。当他说到人的灵魂时,他说人的灵魂有理性的部分和非理性的部分,这同样也只是一般地这样说。但柏拉图并不因此就肯定说,灵魂是两个实体、两种东西组合而成的。
当他把认识表象为回忆时,人们也可以把它说成是在人降生以前,灵魂已经先存在了。
同样当他谈到他哲学的主要之点,即理念、共相时,他说它们是永久性的自存之物、感官事物的模型,于是我们很容易因此把他的理念按照近代理智范畴的方式,推想成为实体,独立存在于神的理智之中,如像天使那样,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彼岸。简言之,举凡一切用表象方式表达出来的思想,近代人就以这样的办法把它认作哲学。
假如人们要这样来解释柏拉图的哲学,是很可以在柏拉图的文字中寻得证据的;但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哲学的人,就不会耗费精神在那些文字词句方面,而会力求去了解柏拉图的
①“蒂迈欧”篇,第四七页(柏克尔本第五四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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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意思。现在我们就进而考察柏拉图哲学的本身。
于阐述柏拉图的哲学时,〔刚才所提到的〕两方面是不能。。。。。。
分离开的,但我们必须注意到这两方面,并加以不同于近代人流行的看法的判断。第一,我们必须阐明柏拉图关于哲学和认识的一般概念,第二,我们必须对柏拉图所讨论到的哲学的特殊部门加以发挥。
第一是柏拉图对一般哲学的价值所持的看法。
一般说来,。。。。。。。
我们看到柏拉图完全为哲学知识的崇高性所浸透了。他对于思维自在自为的存在的思想表示了高度热情。居勒尼派把存在与个人意识相联系,犬儒派把个人当下直接的自由认作实在,而柏拉图则与他们相反,他注重意识与实在的自身协调的统一,注重知识。在他看来,哲学是人的本质。他随处表示了他对于哲学的尊严之最崇高的看法:惟有哲学才是人应当寻求的东西,他对哲学具有最深刻的情感和最坚决的意识,而对于一切别的东西都表示轻视。他以很大的兴奋和热情谈到哲学;我们今天是不敢那样去谈哲学的。在他看来,哲学是最高的财富。在许多地方他都是这样谈,我在这里只从他的“蒂迈欧”篇中引证一段:“我们对于最完美的事物的知识是从眼睛开始的。白天和黑夜的区别,月份和星球的运行产生了关于时间的知识,并引起我们去研究整体的性质。这样我们就赢得了哲学;上帝所赐予人类的礼物,从来没有、也永不会再有比哲学更伟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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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问题,他在“国家”篇所说的话最为著名,同
①“蒂迈欧”篇,第四七页(柏克尔本第五四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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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最受到反对,这些话最足以表明他的见解,同时也最违反人们通常的观念。这段话涉及哲学与国家的关系问题,特别引人注意的,是由于它表明了哲学与现实界的关系。因为在别的地方,无论你怎样说哲学的价值,哲学却始终停留在个人的思想里面,但在“国家”篇里,哲学却涉及了法制、政府、现实界。这里柏拉图于让苏格拉底说明真正国家的性质之后,又让格劳孔打断苏格拉底的话头,要求苏格拉底说明,“这样一个国家怎样才可能实现?”苏格拉底东说西说,力图闪避,不愿接触这问题;为了想逃脱困难,他说道:“一个人在描述什么是正义时,并没有义务去说明正义如何可以成为现实。不过我们纵不能指出怎样才可能完全实现,也必须指出怎样才有接近实现的可能。”最后,在被追问得很紧时,他说:“那么,我一定要说,即使汹涌的嘲笑和完全不相信向我冲来,我也一定要说。如果不是哲学家治理国家,或者现在的所谓国王和王公真正地和充分地通晓哲学,因而政权和哲学结合在一起,而许多现在性情不同彼此隔阂、各行其是的人,也都得到调协时,我的朋友格劳孔,我想各个国家的苦难,甚至全人类的苦难就不会有终结。”所以,只有这一点做到了,“我上面所说的那样的国家才有产生出来、得见天日的可能。”他并且补充说道:“这是我长期迟疑徘徊不愿说出的话,因为我知道,这和通常的想法太相违反了。”柏拉图让格劳孔回答道:“苏格拉底,你必须认识到,你所说的这些话会使得许多人——并且不是坏人——脱下长袍,磨拳擦掌,抓住任何随手可得的武器,或者单独一人,或者合在一起,使劲向你打来。假如你没有充分的理由去说服他们,你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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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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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在这里要求国家的统治者通晓哲学,他提出哲学与政治结合的必要性。对于这种要求我们可以这样说:所谓治理就是规范现实的国家,根据事情的性质来处理问题。这就需要对事情的概念有所认识。于是就应该使得现实与概念相一致,也就是使理念成为存在。另一方面,历史的基地是不同于哲学的其他的。在历史里理念是得到实现的;因为上帝统治着世界;理念是自己实现自己的绝对力量。历史是理念以自然的方式实现其自身,不必意识到这理念——虽说在历史中当然有思想的活动,但也与确定的目的和环境有关系。
历史上的行为虽说也遵循法律、道德、敬爱上帝等一般思想,理念却是这样通过思想、概念和直接的特殊目的混合在一起而实现的。这也是必然的;理念一方面通过思想而实现,一方面又通过行为的媒介而实现。
足见理念在世界内得到实现,并没有什么困难;因此并不需要统治者掌握理念。理念借以实现的媒介好像常常与理念本身相违反,但这并不碍事。我们必须知道什么是行为:行为即是主体为了特殊目的所做的活动。所有这些目的都仅仅是实现理念的媒介,因为理念是绝对的力量。
说统治者应该是哲学家,说国家的统治权应该交给哲学家手中,这似乎末免有点妄自尊大。不过为了判断这话是否正确,我们最好记着柏拉图意义的哲学及当时对于哲学的了
①“国家”篇,第五卷,第四七一——四七四页(柏克尔本第二五七——二六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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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即把什么算作哲学。哲学这一名词在不同的时代里有着不同的意义。有一个时代,人们把一个不相信鬼魂、不相信魔鬼的人叫做哲学家。
当类似这样的观念已成过去的时候,再没有人会把这类的人叫做哲学家了。英国人把我们叫做实验物理学、实验化学的东西叫做哲学。在他们看来,一个哲学家就是进行这种研究,具有关于化学和力学的理论知识的人。
我们知道,柏拉图这里所了解的哲学,是与对超感官世界的意识,亦即我们所谓宗教意识混合在一起的;哲学是对自在自为的真理和正义的意识,是对国家的普遍目的的意识和对这种普遍目的的有效性的意识。自民族大迁徙以来的整个历史里(在这个历史里基督教变成了普遍的宗教)
,人们所努力从事的,不外是把那本来是独立自在的超感官的意识、超感官的世界,那自在自为的共相、真理,也设想成为现实性的东西,并据以规定现实。其后文化发展的任务一般讲来就是如此。因此近代的国家、政府、宪法完全是另一回事,和古代的国家,特别和柏拉图活着的时代的国家具有完全不同的基础。大体讲来,我们知道,那时的希腊人对于民主宪法和由民主宪法产生的情况(这种情况是使得宪法毁坏的先在条件)
,都很不满意,表示反对,加以指斥。所有的哲学家都宣称反对希腊国家的民主政治,在这种民主宪政之下,发生了群众处罚将军等等事件。有了这种民主宪法,大家正应当首先为了国家的最高利益而行动;而当时偶然任性的意见却占了上风,只是在短暂的期间由于杰出的个人才得到一些纠正。
这些个人就是亚里斯底德、德米斯多克勒、马尔可。奥勃留等政治能手。在我们的国家里,国家的目的、公共的最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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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其浸透一切并发生效力,是与古代的国家很不相同的。
法律的情况,法庭、宪法、精神生活的情况本身都是很确定的,只有临时性的事体才有待决定;我们甚至可以问,是否还有什么东西须持个人来解决的。
马尔可。奥勒留就是一个例子,足以表明一个哲学家登上王位可以做些什么。我们只有关于他私人活动的一些记载,罗马帝国并没有因为他而变得更好。
腓特力二世真可叫做一个哲学王。他是国王,他曾经从事于乌尔夫的形而上学、法国哲学和诗歌的研究。因此,照他的时代来说,他就是一个哲学家。哲学好像是基于他的特殊嗜好的一件特殊的私人事情,同他是一个国王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在这样一种意义之下他也是一个哲学王,即他以普遍目的、幸福、国家的最高利益作为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