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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黄陵文典·诗歌卷-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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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聚着力量、财富和命运的秘密

    对于北方,腊月无疑是残忍的

    所有那些在夏季蓬勃成绿阴和

    花朵的生命都以死亡的方式

    潜伏在梦里

    我们无法像鹰背负碧蓝的天空

    俯视坦裎的大地

    土地的阶梯一步步送我们走上山顶

    一低头,惊起一片呼声

    啊!高原!啊!峡谷!啊!风……

    站在高原的顶端,便是站在了

    地球最丰腴最柔软的部位

    让我们领悟开阔、粗犷以及龙腾

    虎跃的雄伟

    曾经漫过我们头顶的古老的大水

    追随大禹的脚步一寸寸降落

    恋恋不舍的撤退与告别

    巨大的沟壑是被巨大情感撕裂的伤痕

    轻轻触动,依然有着切肤的疼痛

    与颤□

    那些以延河、无定河和黄河

    命名的水,在谷底

    充满思念与眷恋悄然流淌

    “拉不上那个话话就招一招手……”

    嚎叫成歌。呼喊与叹息

    历百代而不绝如缕

    历史的雕刻

    注定这块丰厚的土地生动成诗

    注定这些泥土深邃的褶皱里

    隐藏下生命与时间的秘密

    在桥山,轩辕黄帝的陵墓

    我极力张开双臂想搂抱五千年前的

    古柏。嶙峋苍劲,铁臂虬枝

    枝繁叶茂的古树,让我凝思它长长

    的根须怎样深深扎进一个民族

    血脉的源头,铺展下一片覆盖

    整个民族心灵的绿阴

    黄土的断层里

    参差相迭的陶瓷残片

    以灰暗或明亮的语言大声诉说

    这个民族远去的故事和业绩

    呵,那些掘土而居的人们

    在简朴或装饰一新的土窑和石窑上

    辣椒的红艳、南瓜的金黄以及

    挂在门楣上的一束谷穗

    描绘着日子的安详

    玻璃早已替代了雪白窗纸

    剪纸却鲜活依旧

    赶牲灵的后生,绣花鞋的女子

    肩扛铁铲的拦羊汉,依然在蔓

    草和花朵交织的生活里歌唱,

    十二生肖演绎着生生不息的故事……

    生长了谷子、糜子的土地啊

    生长了黑豆、红枣的土地啊

    淳朴的粮食汇同它们头扎羊肚手巾的

    主人以惊人的力量

    在贫瘠的土地上哺育起健壮的革命

    当我庄重的脚步走过那些令人敬仰的地方

    我的手轻轻抚摸杨家岭、王家坪、枣园、

    桥儿沟以及其他早已辉煌在史

    册里的那些建筑

    如同将手伸进海里,激浪和涛声缘臂

    而上,汹涌着我的整个心房

    积聚过青春、力量、信念和理想的地

    方啊,暗夜升起太阳,照亮一

    个悲壮的国度

    我常常站在那些抽出棉纱、缝补过严

    寒的纺车前

    站在那些挖掘泥土,种植稻谷,抗御

    过饥饿的镢头前,凝思。

    面对双膝打着补丁,屈指演说的伟人

    我默想奋斗的价值

    而那些因为身穿宽大军装显得十分稚

    嫩的孩子战士,让我猜想怀旧

    的梦怎样滋养他们充实的晚年

    鹰已高飞。故巢里遗留的传说

    凝结成这块土地的灵魂

    啊,那个唱信天游的中年汉子以少

    有的激情温暖冬日的寒风

    而一群光着臂膀敲打腰鼓铜镲的年轻

    人,青铜与皮革的交响震撼着

    脚下的土地,让我心跳疾速,

    泪水悄然流下双颊

    燃烧激情的土地啊,

    是我们贴身的土地

    不能忘记谷子,忘记那些和步枪一起

    打过天下的小米

    从高处看,小米细碎如尘

    可是小米汇流成河流,堆积成山峦,

    便是积聚着力量、激情和良心

    我想以饱满的彩笔描绘高原的新景

    寄给那些思念它的人们

    高速公路已经射穿整个高原的南北

    大桥如思念了千年的恋人凌空而起,

    跨过沟壑,紧紧牵扯起手臂

    古老的煤炭、石油,带着崭新的愿望

    挺身而出

    而天然气,如同新生代的陕北人,紧

    一紧腰带要去闯南走北

    灵巧的女子却在玻璃的大棚里,静静

    地用绿色剪裁春天

    啊,你这地球上最丰腴的部位

    你这最古老又最鲜活的泥土

    积聚着情爱与渴盼的千山万壑

    你激情燃烧的土地,陕北啊陕北……

    选自《延安文学》2002年第2期

    【作者简介】

    雷抒雁,1942年生,陕西省泾阳县人。1962年就读于西北大学中文系,1970年参军,1973年任《解放军文艺》诗歌编辑。先后出版过数本诗集,诗歌《小草在歌唱》获全国中青年新诗奖。中国作协会员,曾任《诗刊》社副主编。

    大西北:一个即将成熟的神话

    公刘

    序诗

    迎着西北方,

    我,敞开着心的窗户,

    我的灵魂,常常打这儿飞出去

    悠游漫步,

    一如在自家颓败了的花园

    徘徊踯躅。

    哦,看不厌的奇异的国土!

    我多么喜爱

    抚摸您笼盖四野的

    神话之树!

    树上有多少神秘的果子啊,

    每一瓣果肉,

    都写满了

    您的谆谆嘱咐。

    我遵照您的指令吃了它,

    我便立刻长生不老了,

    气,百倍地壮,

    力,百倍地足,

    而且,心中充满幸福。

    同时,根据您的意志,

    我剜出来金蛋似的果核,

    旋即种入苗圃;

    还咬破中指,在地上

    写下血书:

    明天,当有大片果林

    阔笑于此处!

    第一个神话

    请翻开

    我们英雄的家谱,

    一眼便能望见

    那呼呼燃烧着的两个大字:夸——父;

    是的,夸父,

    我们,正属于这个——

    憎恶黑暗、热爱光明的种族。

    在那险峻的华山之巅,

    人迹不到之处,

    曾经有过他简陋的草屋,

    就在这儿,他做了一个伟大的梦,

    萌发了一个伟大的意图:

    应该把太阳拴住!

    不能让它滚进崦嵫山麓!

    命令它不停地拨转那明晃晃的车辐!

    要求它更高地悬起那暖烘烘的喷壶!

    一日二十四小时,

    分分秒秒不虚度!

    唤起人们双倍的精力,

    终日为创造而倾注!

    这可等于是延长了寿命呀,

    两个白天只当一个昼夜支付……

    然而,不幸……发生了

    人类的第一次失误:

    正当我们的夸父

    跑到了西部的西部,

    忽然他口渴了,

    嗓子眼竟被烈焰所掩堵,

    实在难以忍受呀,

    他不得不颓然四顾:

    哪儿有,哪儿有

    一沟潮润的河谷?

    可惜呀!太可惜!

    眼看太阳就要被捕获,

    却不得不放弃追逐,

    遗憾呀!真遗憾!

    才不过剩下一箭之遥,

    却不得不将脚步收束。

    只见他猛吸一口,

    渭水顷刻干枯,

    又见他猛吸一口,

    黄河出现泥渚,

    可是他仍旧渴,渴,渴呀,

    渴得烦躁,

    渴得可恶!

    他决定直奔北海,

    趴下去美美地喝一个足;

    等到明天这时候,

    再把太阳挂上天柱。

    但是,夸父终于没有去成北海,

    猝然扑倒在中途,

    他那斜倚着的手杖,

    化作了邓林的碧桃株株……

    那真的是碧桃吗?

    不!那是遗嘱!

    关于神话的科学

    时间,水一般漫流,

    乾坤在水中飘浮,

    时间冲刷着先民挽结记事的绳索,

    绳索光秃秃地毫无保护,

    哀求时间,时间无动于衷,

    再大的疙瘩也无法将时间滞阻;

    时间又像一头比恐龙更凶恶万倍的野兽,

    由于不间断的饥饿而暴怒,

    由于欲壑难填而变得恶毒,

    它急匆匆地向前猛扑,

    一切地方的一切东西

    在它眼中都不过是食物……

    唯有神话例外,

    没有形体,似雾非雾,

    因此它在饕餮的时间面前幸存下来,

    而且巧妙地随着时间的浪潮八方流布;

    神话到处生根,

    一如麦、稷、菽、黍;

    神话有不坏的金身,

    它不知道什么叫坟墓;

    而且愈是白发飘飘愈有魅力,

    它不是宗教,

    但是不知不觉,我们都皈依了它,

    成了它的狂热的信徒。

    它身边还自备一把剪刀,

    随时为历史裁剪衣服;

    它打扮历史,

    就像嫂子打扮出嫁的小姑……

    然而,神话又煞像传说中的嘉木,

    日长一寸,

    夜缩七分,

    它控制着生长的速度,

    自我沉淀、聚合和凝固。

    不能不满面羞惭地承认——

    回忆洪荒远古,

    人类不过是侏儒,

    只能逆来顺受啊,

    对于反复无常的自然,

    对于它的乖张,对于它的*;

    尽管我们窘蹙,

    尽管我们孤独,

    尽管我们并不甘心当奴仆,

    尽管我们暗中发誓报复。

    于是,穴居的侏儒

    幻想自己是巨人:

    要多能耐有多能耐,

    要多魁梧有多魁梧。

    幻想是一坛烈性的陈酒呢,

    能教人于陶醉中得到满足,

    可怜吗?

    透露着一腔凄楚!

    荒唐吗?

    显示了一把傲骨!

    穴居者坚信,的确坚信,

    总有一天,

    凭借神话赐予的灵感,

    终能喝令自然降伏!

    第二个神话

    若干万年过去,

    人类,终于孵出了

    名字叫做国家的一只怪雏,

    从这只蛋壳里,还同时爬出来

    一位天子,

    他,自命全权代表着他的父亲:天主。

    谁算得清楚,到底多少代了?

    才轮到姬满

    统治古华夏大陆,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

    那完全是靠血统的缘故——

    姬满的赫赫有名的曾高祖,

    曾经率领八百诸侯,

    手擎戈矛或者镢锄,

    起来造反了,一直打下殷都;

    不过,姬满是天子,

    他倒不那么热衷于动武,

    也许因此后人送他一个尊号:穆。

    这可有一点儿名不副实,

    他既不静穆,

    更不肃穆,

    他只会背诵一句诗: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他只爱盘算一件事——

    怎样将马蹄抛撒将车辙展舒,

    忽而东,

    忽而西,

    忽而南,

    忽而北,

    与生命同步!

    让他不满百岁的阳寿

    尽情享受那烜赫最豪华最自在的游牧

    (帝王都把百姓当牛羊,

    鸣鞭,乃是他们唯一的业务。)

    穆天子的逸闻趣事可多啦,

    简直能写一部专著!

    其中最脍炙人口、最罗曼蒂克的

    当推他与西王母的高峰会晤。

    一百八十桌筵席,

    动员了中原和西域的第一流庖厨,

    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呀,

    看一下菜单都是眼福!

    龙的肝,

    凤的舌,

    驼的掌,

    鹿的脯,

    飞的鹄,

    跑的兔,

    爬的蟒,

    游的鲈……

    这位是风流皇帝,

    那位是多情*,

    一男一女谈了些什么,

    这需要查考秘录,

    何况他俩的眼波

    又不曾公开描述,

    谁知道他俩当时的意识流,

    流到了什么地步?!

    不必揭露人家的私情了

    我哪有这许多闲工夫!

    抓住事情的本质和主流吧,

    这方面绝不应该马虎;

    本质和主流是——

    他们各自代表了父系社会和母系氏族,

    两种秩序,

    两种制度,

    但是他们彼此亲善、团结、互助;

    假如没有一般高矮的坐椅,

    促膝而不剖腹,

    谈什么干杯?

    谈什么举箸?

    大西北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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