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华妆-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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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到这话,眸光彻底黯淡了下来,徐家在今年入京以前,跟贤妃唯一一次有龃龉,便是二十多年前茵嫔死之时,当时的徐老太爷怀疑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如今的贤妃。
贤妃也知道不好,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上,臣妾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朕本以为这么多年,你已经改过自新了。”皇帝声音闷闷,仿佛心底巨大的痛苦和隐秘被人当众挖了出来一般,浑身透着寒气。
贤妃知道不好,看了眼自己的宫女,才上前跪倒皇帝脚边,总是从容的面上露出一丝慌张:“皇上,臣妾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一心只想为了您好”
“够了!你还要打着为朕好的名头害多少人!”皇帝一脚将她踢开。
贤妃被踢得摔在地上,见他终于朝自己咆哮出声,怔了怔,旋即将方才的慌张全部收敛了起来,只慢慢爬起坐直了才凄凉笑看着他:“皇上,仅凭他们嘴上几句话,您就要定臣妾的罪了吗?当年茵嫔姐姐也是这样被您处死的,您若是不介意,臣妾也可以成为下一个茵嫔”
“你配吗?”皇帝不顾当场还有朝臣在,只冷漠道。
贤妃眼里的泪缓缓流下,干脆挺直了身子笑看着他:“臣妾无罪,臣妾什么也没做过,皇上不信,可以将那些人找来一个一个查问。”
“那你意图陷害敬贵人一事呢?”皇帝寒声道。
“臣妾不曾做过,臣妾只是刚好查到火场留下证据的是敬贵人安插进徐府的人,如实回禀皇上罢了。”贤妃知道皇帝的心她是彻底挽回不了了,干脆也不挽回了,她只要这荣华富贵。
敬贵人一听,急得就要起身,却被赵阚拉住。
赵阚看着贤妃道:“既然贤妃娘娘不认,父皇乃是圣明之君,定也不会胡乱做决定,只要派人继续去查就是了。”
贤妃冷淡看着赵阚:“景王殿下一直都是最清楚皇上心思的,本妃从未做过的,自然不会承认。”
赵阚面色一滞。
皇帝原本是不想闹大这件事的,但徐泊山他是了解的,虽然有心机但行事作风素来正直,不会故意参与到这宫廷争斗中来,更何况他也没有立场参与,再看看他的女儿,的确是奄奄一息,他素来爱女如命,如何会拿女儿冒这样大的风险。
他顿了顿,才做了决定:“蛊虫一事,阚儿亲自去调查,朕务必要最详尽的结果。”
赵阚心里一块石头落下,贤妃却知道皇帝是偏向敬贵人了,她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徐泊山又接着道:“皇上,臣实在不是不为朝廷尽心,但此番臣连儿女都保不住,怕也替皇上保不住这万里江山,更教导不出优秀学子,臣恳请皇上,准允臣辞官回乡。”
徐程青跟着跪伏下来。
皇帝面色黑沉,周围的空气都好似要凝结起来了一般。徐家对他的意义并不是臣子这么简单,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准许徐家辞官,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说他无能昏庸么?
他盯着地上的徐泊山,寒声道:“徐爱卿,朕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敢去徐家胡作非为之人,尤其还是宫中之人。此番徐家千金的确受了委屈,朕赐封她为永乐郡主,往后谁敢再欺负她,便是跟朕过不去。”
徐程青老泪纵横的摇头,只哽咽着继续道:“还请皇上体恤臣一片爱女之心,昭昭可怜,徐家更是别人眼里眼中钉,若是不走,只怕永无宁日”
“谁敢!”皇帝猛地一拍身侧的桌子,因为太气,直接咳了起来,可他一双利眼却只锐利的盯着贤妃:“朕的肱骨之臣,谁敢如此造次,是头上的脑袋不想要了么!”
贤妃心如死灰,背脊虽依旧挺直着,脸上之前的精气神却好似瞬间落了一半。
林锦婳见状,知道皇帝的耐心也就到这里了,这才悄悄扯了扯徐泊山的衣袖,轻声道:“舅舅,此事的确疑点重重,而且锦婳如今一人在京城,你们走了,锦婳岂非只剩下一个人了?”
端慧见到台阶,也跟着道:“况且林锦澄至今下落不明,你们也该等找到他才说。”
皇帝的额头已是青筋暴起了,只盯着徐泊山道:“林家之事,朕也在费尽心里,徐爱卿,你现在要辞官,实在是让朕为难。”
“微臣不敢。”徐泊山了解皇帝的脾气,自然见好就收,规规矩矩行了礼,才抹了把泪:“臣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既然皇上愿意相信微臣,微臣不敢再提辞官,便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为皇上效忠。”
皇帝听到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正说着,外面太监高喝一声‘太后驾到’,众人才连忙退让在了两侧恭谨跪着。
皇帝也起了身,亲自走到了门口迎接,看到此时过来的太后,面带几分不愉:“母后怎么过来了。”
“听说这儿发生了不少事儿,过来看看。皇帝,你身子近日也不大好,要注意不要动了大气才好。”太后将他脸色收在眼底,只语气关切的劝道。
“朕明白,还劳烦母后挂记了。”
“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自然挂记你。”说完,往里头看了看,目光略有几分冷淡,才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今儿的事说完了,便送她们出宫去吧,剩下的要问要说,明日再说就是。”太后的意思很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就是要处罚妃子,也不必当着徐家人的面。
皇帝也有这份顾虑,毕竟皇家体统为大,看着刚安抚下来的徐泊山,道:“徐爱卿,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等事情查清楚,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皇上圣恩。”徐泊山领着徐家人恭谨行了礼,这才侧身离开了。
林锦婳自然也会跟随离开,不过今日这戏她没想到太后会来打断,想必贤妃此次要暂时逃过一劫,就看后续敬贵人和赵阚咬得紧不紧了。
走时,她淡淡扫了眼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静,小静咬牙,暗暗点了头,林锦婳这才提步离开。
端慧看着林锦婳的背影,暗暗咬牙,也上前跟太后和皇帝见了礼:“时辰不早,端慧也先出宫吧。”
皇帝冷淡扫了她一眼,闷闷嗯了一声,端慧才暗暗松了口气,提步而去。
她一走,太后才直接冷了脸看着地上跪着的敬贵人,寒声道:“哀家听闻你还杀了人扔到皇后宫附近的枯井里?”
“太后”敬贵人的确这样做过,因为有大师曾说这样能坏了皇后的风水让她倒霉。
太后见她不敢应答,直接命人去查,而后才寒声道:“后宫明争暗斗的确不少,但如一般心狠手辣的却不多见。今日之事就算不是你所为,也难逃责罚”
“皇祖母”赵阚忙要求情,太后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阚儿,以前你文韬武略,哀家最是喜欢你,你如今倒好,成日传出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生出这么多事来,是担心你父皇烦心事还不够多吗?”
赵阚听这话,就知道太后是故意指责好护着贤妃。他还算聪明,没有冷着脸,只恭顺跪在地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等太后说完了,才道:“此番出宫,阚儿一定将蛊虫之事查个清清楚楚,往后也会克制己身,绝不会再叫皇祖母担忧心烦。”
敬贵人闻言,也乖乖跟着认错:“臣妾也愿意留在长衡宫中斋戒一月,每日抄写佛经。”
太后见状,心里到底平顺了些,而且她过来最不要也不是来寻他们母子麻烦的,只道:“你们倒还乖巧,罢了,先回去吧。”说罢,越过一侧跪着的贤妃,上前坐了下来。贤妃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现在罚了,便是再打她的脸,她虽不参与后宫争斗,却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敬贵人跟赵阚对视一眼,规矩行了礼,这才退下。
等人都走了,贤妃才泪眼凄凄的看着太后:“太后,臣妾冤枉”
“来人,掌嘴!”太后面上的慈爱不在,瞬间化成冷厉。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呆的,从贤妃的人悄悄去慈宁宫请自己,她就知道,自己也被贤妃利用了!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利用,尤其还是被小辈利用!
皇帝没出声,太后身边的嬷嬷冷着脸上前,漠然说了句:“贤妃娘娘,对不住了。”说罢,留着长长指甲的手狠狠便抽在了她脸上。她打人很有技巧,每一巴掌的力都落在脸部的骨头上,极疼,却不会把脸打肿。
打了几巴掌,太后才抬了抬手,看着贤妃:“知道错了?”
“臣妾”贤妃微微咬牙:“知错。”
“知错。”太后轻哼一声,如今贤妃不仅是让她丢脸,更让她在自己儿子跟前抬不起头来:“你若不是哀家提拔上来的,哀家恨不得现在就打杀了你!”
这话极狠,宫里的人能惹得太后说这样话,便是不死往后在宫里也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贤妃已经知道自己彻底被人算计了,她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局,一夕之间就全部破了,最重要的是,这人的计策不见得多高明,却算准了皇上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和不喜。
贤妃已经算到结果,自然不会再无理取闹,恭恭敬敬跪好,道:“臣妾虽没有做过那些事,但有人要谋害臣妾,臣妾还连累皇上太后威名,臣妾有罪,自请褫夺贤妃封号,交出六宫协理印玺,如以前一般安居宫中,不再踏出一步。”
太后自不会让她这样做,如今打了贤妃的脸,就是打了她的脸。
她抬眼看着皇帝,道:“你看如何惩罚?”
“事情尚未落定,贤妃不必如此自请惩罚,但朕不处置你,无法跟徐爱卿交代,你暂且卸下六宫协理之权,在宫中悔过吧。”皇帝负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着,但他如今也不会去撕太后的脸,只等着日后再做处罚。
贤妃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认真跪谢后,才退出了养心殿。
走时,她的贴身宫女已不在。
天色暗黑了下来,冷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说些什么一般。
所有宫女跟在她身后,看她步履虚软,衣着单薄,也不敢上前拿披风给她,毕竟太后才命人打过巴掌的人,就算还有贤妃的名头,这会儿谁敢待她好?
贤妃也不说话,默默往前走,走到转角路过慈宁宫时,才恍然想起上次跟林锦婳说的话,她说之前一直都是抵着头走路。
她浅浅一笑,仿佛察觉不到脸上的疼一般,只朝着宫门方向冷冷道:“本妃既有法子能站直一次,就能站直第二次,区区林锦婳,也想效仿当年的茵嫔么。”她冷漠说罢,越发挺直了背脊提步而去。
林锦婳似有所感,寒风吹动她耳际的发丝,顿了顿,才转头看着才出的宫门。
端慧快步追了上来,走到她跟前,才冷笑看她:“你居然敢利用本宫!”
“娘娘指夹竹桃粉一事?”林锦婳淡淡一笑。
“不然呢?桂枝说了,根本没有什么夹竹桃粉。”端慧看着马车边等着的徐家人,压制着声音道。一想到她竟是被林锦婳利用差点卷入宫廷争斗,她便恨得咬牙切齿,对林锦婳半点的忍让也没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闻错了,上次桂芍抹在我手上的药粉,我原以为就是夹竹桃药粉呢,却原来不是。”林锦婳眉梢微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端慧想起那次她眼睁睁看着德妃给林锦婳下毒而没吱声,气势瞬间弱了些。
林锦婳也不与她计较,只道:“端慧公主眼睛的确有些黑色,若不是夹竹桃粉中毒,想必是最近失眠严重,导致阴虚难复,肝火易升。”到了她这个年纪,若再不凝神静气,心脉通畅,脾气只会越来越急躁,睡眠也越来越不好。
端慧轻哼一声,已是不信她。
徐程青见林锦婳久久不过来,不放心的走过来问道:“锦婳,怎么了?”
“没事,不过是公主让我把把脉而已。”林锦婳看着端慧笑道。
端慧看了看徐家人,眉心微微拧起,话也不说,扭头而去,她不想再卷入这桩事里,跟徐府的人也不想再接触。
林锦婳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嘴角反而微微扬起,才看着徐程青道:“鲁御医也闲了一天了,赶紧把昭昭送回去吧。”
徐程青这才点了点头。
几人回到徐府,已是半夜,徐夫人早知徐昭昭没死,提心吊胆了一天,等看到人才将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在得知林锦婳的安排后,更是好一番心惊胆战,连夜又去佛堂跪了小半夜才算安心。
林锦婳疲惫歇下后,回想今日在宫里看到的情况,知道贤妃虽然能安生一段时日,但也不会太久,若是能让她跟敬贵人还有皇后斗起来,那她也有时间来好好做准备,不必如同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