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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南北杂货-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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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了,身量拔长了一些,倒是依旧还是那副毛茸茸的模样。

    “回来,把碗拿上。”罗用连忙喊道。

    五郎听到声音,马上又折了回来,拿上那个陶碗以后再跑出去,那两只小狗也跟着他跑进跑出,尾巴甩得跟风扇似的,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双儿就是刚刚跟他阿娘讨糕吃的那个小孩,他耶娘在接连生了三个女娃之后,才终于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日里村人没少听他阿娘大声骂他,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那小子根本也不怕。

    双儿耶娘显然是还想再生一个儿子,所以才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小名。

    下午,许二郎兄弟几个又来罗家院子拿腐乳,罗用就把自己从村正那里讨来一块地修屋子的事情给他们说了。

    兄弟三人都很高兴,他们常常来西坡村进货,有时候在外面卖了一天货,夜深了才到这里,也不太好意思再去拍罗家的院门,若是要在村里投宿,兄弟三人加起来,就要花掉几个铜钱,两三个铜钱可就是半斗米啊,对于饿过肚子的人来说,这简直就跟割他们的肉一样。

    于是这兄弟三人这天下午就开始摔泥坯了,他们打算先建一间屋子住着,等将来有空闲的时候,就挨着那一间屋子再多建几间。

    傍晚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见许家兄弟在坡上摔泥坯,便过去问他们做什么呢,可是师傅家又要修猪舍?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是罗用给他们讨得了一块地,叫他们在这里建几间屋子,以后再来西坡村,就可以在这里过夜。

    当下大喜,放下担子,撸袖子便跟他三人一起摔起了泥坯。其他小贩经过的时候,听说了这个事情,一个个都很羡慕。

    其实罗用之所以要做这个事,也有他自己的用意。

    这些人既然管他叫师傅,也对他以师礼相待,想来心中也是比较敬重他的,他在自家院子旁边要来一块地给他们修个小院,以后他的这些弟子进进出出的,这个小院里想来也不会太冷清。

    这个院子又与罗家院子离得近,将来万一有点什么事,罗用在自家喊一嗓子,想必这边就能过去人,这其实就是一群免费的兼职保镖,轮流制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个院子也一天一天修建完整起来,天气暖和些了,夜里也不上冻了,罗用便让五对拉着一车车的肥水,到麦地里头去施肥浇水。

    有了这一头驴子,果然方便许多,若是叫他自己用肩膀挑着去,还不知道得把人累成什么样。

    眼瞅着和郭安约定的交货日期也近了。

    这一日,罗用在后院查验自己最近做出来的这批豆腐乳的品质,当初和郭安约定的数量是五百五十罐,实际上远远不止是做了那么多,除开郭安那边,他自己这边也要卖。

    另外,酱油大酱也一直有在做,一批一批做下去,经验也会一点一点积攒出来,想必将来做出来的酱油大酱品质应该也能更好一些。

    “三郎,外头有人找你。”二娘这时候快步走过来,低声对罗用说道。

    “谁啊?”平日里若有人找,她们都是高声一喊便完了,怎的这回这般郑重?

    “不知,说是从长安来的郎君。”二娘说道。

    “我看看去。”罗用说着,伸手要把自己刚刚打开的罐子再封上。

    “你去吧,这里我来收拾。”二娘催促道。显然是怕怠慢了贵客。

    “好。”罗用这便往前院去了。

    罗三郎走到前院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一个年轻郎君从马车上下来,那人面目清朗,身姿挺拔,穿着一身褐色深衣,脚上踩着一双木屐,踏在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士族子弟了吧?罗用心想。虽然早前见过的郭安也算是出身世家,但果然还是要穿上这样的一套衣服才显得更有贵族范儿啊。

    “阁下可是罗三郎?”这人说话时的语气神态,无不透着一股闲适自在,偏偏那一身衣服又十分地高大上,两者糅合,竟是十分契合。

    “正是,请问阁下是?”罗用问道。

    “我乃京兆杜氏,名惜,行七。”对方笑道。

    “原是杜七郎来访。寒门小户,没什么可招待的,不如进屋去喝一碗热水。”罗用将那杜惜往厅里引去。

    那杜惜也是个爽快的,这便与罗用一同进了屋子,坐到炕上喝了几口热水。

    这火炕他昨天晚上在离石县城就已经见过了,县中百姓皆言此物乃是罗三郎所创,只需在炕头那小灶烧些小火,便可安然过冬,不惧严寒。

    不过这会儿到底已经如春,杜七郎更感兴趣的还是那羊绒袜子和腐乳,腐乳就不必说了,羊绒袜子这时候也还好穿,春季里气温还是有些低的。

    罗用听他问起羊绒袜子,就猜到对方肯定是见过乔俊林了。他家这些袜子织出来以后,可是一双都还没有卖过,送人倒是送了几双,其中有乔俊林,有罗大娘那边,还有从前教过他的县学那几位先生。其他人最近都在本地没出远门,就那乔俊林去了长安。

    罗用看了看对方衣服上的颜色,起身从旁边柜子里翻出一双差不多颜色的中厚款羊绒线袜子。

    那杜七郎也不避嫌,当着罗用的面就把自己脚上那双袜子脱了,换上罗用递给他的那一双,这一穿,果然是十分地细软暖脚,兴奋之下,穿着袜子便要去试地上的木屐。

    “我倒是把这木屐给忘了,若要穿木屐,这袜子就要改一改,要将大拇指分出来才好。”罗用看了看对方那一双木屐,这玩意儿就跟后世的人字拖差不多,套着无指袜就不好穿人字拖了。

    “无事,挤挤便是。”那杜七郎说着,手脚并用地挤了挤,果然被他给挤了进去。

第28章 女子() 
罗用没想到这位爷竟然这么放得开,不过他也不能真叫对方一直就这么挤着,于是便找罗二娘说了这个事。

    二娘这些日子织了那许多袜子,对于毛线编织的各种技巧,已经颇有心得,这时候听了罗用的描述,略一思索,便道:“我明白了,这个不难做。”

    二娘回到房内,花了小半日功夫,便按罗用的要求织出了一双袜子,那袜子的大小,也按罗用形容的杜七郎脚上的尺码来织,虽并不十分精确,但大抵总是不差。

    杜七郎得了这双袜子,果然很高兴,脚上那双又被他脱了下来,顺手就赏给了自家那个仆从。

    穿着这双单独把大拇指分出来的夹趾袜,再去穿木屐,那感觉就舒服多了。这袜子实在很神奇,穿上以后竟然能把他的双脚都包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松垮的地方,也不会把双脚箍得难受,总之就是,柔软,贴合,温暖。

    他那仆从得了自家郎君那双袜子,也很高兴,至于已经被人穿过什么的,更是半点不在意。

    开玩笑,这一双袜子可是要花整整一百文钱才能买到,白给你一双,换谁谁也不能嫌弃,好日子都还没过上几天呢,就敢开始装模作样了?

    那仆从也不像他家郎君穿得那般料峭,那一身的胡服还是比较保暖的,脚下那双皮靴的保暖能力更是木屐所不能及。

    这时候只见他把靴子除了,露出来的那一双大脚上面,原本竟已是穿了一双羊绒袜,原是刚刚已经给他买过一双,这时候再穿一双,也不嫌多。他可不像杜惜能一直在炕头上窝着,还得跑前跑后伺候他家这位主子呢。

    外边那头大马也得喂食梳毛,马车也得清扫,就连他家主子换下来的衣物,他也得拿去洗了,要不然怎么办,这罗家可是连婢女都没一个,总不能叫罗三郎那待嫁的阿姊帮自家郎君洗衣服吧,那罗三郎还不得挥着大扫帚将他主仆二人给扫地出门啊?这一路走过来,他们可也是听说过那罗棺材板儿的名声的。

    “郎君,我们何时回长安。”那仆从问他家郎君道。

    “七日后便可启程。”杜惜说道。

    这一路旅途劳顿,人马俱乏,他们须得在此地休整几日,再说他还想跟那罗三郎再多买几双夹趾袜,当然另一种袜子也要买,打算拿回去以后分赠给自己的那些亲朋好友。

    也不是人人都送,关系好的送一送,关系不好的那便不用送了,管他亲不亲戚。这一双袜子可也要一百文钱,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这一次出游,本来就已经花费了不少,何况家里头还有那几个喜欢相互攀扯,见不得他好的,这次回去再想从父兄翁婆那里讨得钱来花,想必是不易。

    “我们还剩多少钱了?”杜惜问他的仆从道。

    “还剩下没几两银子了吧。”那仆从喝了一口浊酒,又夹起一小块腐乳放进嘴里,吃完了还砸吧砸吧嘴,一脸的回味无穷。

    他二人身份虽为主仆,但这许多年相处下来,关系比较亲近,一起东游西逛的也经历过不少事,所以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主仆二人便也都随意得很。

    “究竟是多少?”杜惜追问道。

    “我看看。”那仆从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将那里面的银钱倒出来数了数,道:“还有七两银,又三百二十九文。”

    “就剩下这点了?”杜惜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你若是没把那个钱袋给弄丢了,现在至少还能剩下十五两。”仆从道。

    “去,找村人买些白面回来,我肚子饿了,要吃炸酱面。”杜惜也不跟他强辩。

    “哦。”仆从蹬上靴子下炕,甩手甩脚出去买白面去了,至于豆酱猪油这些东西,他们这屋都有,先前他们说要在这屋里做些宵夜,找罗用拿了一些。

    说到炸酱面,这主仆二人也都十分新奇,他们府上既有豆酱也有白面,却从未想过,原来用面条和大酱竟然还可以做出这样的吃食,真叫人越吃越香,百吃不腻。

    罗用这边,自打这对主仆来了,他就把在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二人住,自己则搬到灶房去住,横竖那边也有土炕,就是屋里堆了不少柴禾,略显拥挤。

    他也不是没想过让家里的女孩子住后院,腾出前院的屋子待客,只是这样一来,就怕二娘她们以后的活动范围就被定格在后院,前院这边出来得少了,渐渐也会变得闭塞起来。

    这个时代对女性倒也不像后世那般严苛,只终归还是要求她们依顺家中男性。

    将来的事情,现在也未可知,罗用就希望她们能够趁着年少未嫁的时候,多多与人接触,多听多看,多长见识。

    二娘如今也是到了可以婚配的时候,先前有人跟罗用提起,都被罗用以丧期为由推掉了。

    这时候已经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要求像他们这种父母皆亡的情况,子女要服丧二十七个月,丧期不能从吉,主要就是不能出仕,不能婚娶,不能生子。

    这律法也是隋朝那时候才有的,距离现在也没多少个年头,中间还有一段动乱的时期,所以在推广上也称不上十分到位。

    三年丧期对百姓来说着实也是太长了一些,像他们当地,一般也只服三个月,听说有些地方也有服半年的。也是没人管,哪个当官的没事管这个,除非是有些贪官想从老百姓身上刮油了,才会寻这样的借口。

    这时候罗用以丧期为由,大伙儿就纷纷猜测,他将来应该还是想要出仕当官的。

    当官的那毕竟就有些不同,政治斗争多么激烈啊,一个不小心就得翻船,好一点的被贬被罢,更惨的那很可能就要身陷囫囵,别说自身安危,只怕连家里人也要跟着遭殃。在那种环境中,自然是不能留那小辫儿给别人抓的,服丧一事,必定就要严格遵照礼数律法,该服多久服多久。

    对于这件事,二娘也没有意见,如今他们家里没有了大人,自己若是嫁人,家里便只剩下三郎能够支撑,这里里外外的许多事情,他一个人如何能够忙得过来。

    大娘私底下也找她说了这个事,说她的婚事大可不比急于这两三年,如今罗家的日子可谓是蒸蒸日上,她们家三郎将来还能有多大的前程,如今尚未可知,他若能一飞冲天,二娘还愁觅不得如意郎君?就算只是寻常小富,也可帮她寻一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年龄就算比二娘少那二三岁也是无妨,家中清贫些也是无妨。

    只是让二娘平日里要行端坐正,小心是非,莫要坏了名声。只要能有好名声好家境,年长几岁根本也不碍什么事。

    大娘这些话说得推心置腹苦口婆心,却不想那罗二娘听了半天,竟回给她一句:“阿姊,我并不想嫁人。”

    大娘一愣,问道:“为何?”

    二娘道:“嫁人以后,如何还能有如今这般舒心的日子。”

    大娘一听,便知她是害怕了,当即笑道:“你倒还当自己是一只恋窝的鸟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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