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天下-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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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苗女之歌(3)()
楚瀚闻言不禁一呆。彩叹了口气,说道:“咪縍一直求巫王杀我,但巫王却不忍心下手。咪縍便散布谣言,让大家以为我在密谋毒害巫王,而巫王不断容忍。如此当巫王中蛊死去后,大家便会认定是我下的手,唾弃我而同情咪縍。但巫王知道我对她一片忠心,始终不忍心对我下手。咪縍等得不耐烦了,终于决定下手,对自己的母亲下了万虫啮心蛊。”
楚瀚只听得呆在当地,作不得声。
彩喘了几口气,扶着石壁坐倒在地,脸色愈发苍白,续道:“咪縍很早就从巫王那里偷得了少许万虫啮心蛊。她发现这蛊为竹所克,若将蛊藏在一根竹管的中心,施蛊的人持着竹管,自己便不会受到诱惑。”
楚瀚想起咪縍手中常常把玩着一段竹棒,不禁暗暗心惊,又听彩道:“她一直想对你下蛊,让你成为她‘意乱神迷蛊’的傀儡,对她死心塌地爱恋,但你一直不曾跟她有肌肤之亲,她才无从下手。”
楚瀚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当她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彩尖声笑了起来,说道:“可怜?哼!要论心地的恶毒,我们谁也比不上她。她对巫王下毒之后,就嫁祸于我,逼迫巫王引动我体内的‘守宫蛊’。这蛊是巫王老早便给我种下的,用意是让我克制情欲,不致在成为巫王之前失贞,但这蛊也让我月事来时痛苦不堪。”楚瀚确曾见过她月事来时辗转呻吟的痛苦情状,知道那绝非一般女子寻常的痛经,心中不禁多信了几分。
彩又道:“这‘守宫蛊’并不致命,但是咪縍并不知道。她以为我也快要死了,但我可不会那么容易便让她得逞。她想要你,哼,我偏偏不让她得到你!”
她的眼光望向楚瀚手中的两个布袋,楚瀚只道她下一句话便会向自己索取这两袋的蛊物,不料彩却道:“这两个袋子,你立即扔到深水潭里去,让蛊种通通死去!”
楚瀚不禁一呆。
彩微尖笑着,说道:“咪縍的一切蛊种,都是靠巫王帮她炼成的,她自己半点也不会炼,只会施用。如今她毒死了自己的母亲,同时失去了所有的蛊种,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她没了蛊种,无法自保,往后就得靠她自己的本事啦!”
楚瀚低头望向手中的布袋,说道:“那你的蛊种呢?”
彩傲然道:“你有本事偷去,也有本事替自己解蛊,我还有脸向你讨回来吗?”她倚着山壁而坐,抬头望向楚瀚,喘了几口气,又道:“你在我族中住了这许久,想必已然看出,我们苗族巫女虽擅长蛊术,但很大一部分,还是仗着人们对我们的恐惧,才能自保。我们最大的难处,是在施蛊时,必得让受蛊者心甘情愿地让我们施蛊。”
楚瀚心中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彩已接下去道:“不错,那日我能对你施‘蓝虫蛊’,是因为你自愿吸了巫王的‘幻真水烟’,因此受她所制,当我下蛊时,你更未挣扎反抗,你难道自己不觉得奇怪?”
楚瀚回想当时的情景,下蓝虫蛊的过程十分恐怖,而自己竟然顺服无比地接受了,丝毫未曾抗拒,原来是因为巫王已用水烟迷障住了他的心神。
彩喘了口气,又道:“除了恐惧和迷惑,巫女也常用美色来降伏他人,让人意乱情迷时,心甘情愿中蛊。你这么长时间都未曾受到咪縍的诱惑,让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实在很不容易。”她说到这里,抬头凝望着楚瀚的脸庞,眼神中满是诚挚的尊敬与恋慕。
楚瀚被她看得全身不自在,正要开口,忽听山下隐约传来一阵幽幽袅袅的歌声。
彩脸色一变,说道:“她们来找你了!”赶紧拔下几片嫩草,揉成一团,扔过去给楚瀚,说道:“快塞在耳中!”
楚瀚依言做了,但听那歌声优柔婉转,极为好听,不知彩为何如此着紧恐惧。他才塞好,便知道原因了:这歌声悠悠荡荡,歌意中饱含缠绵悱恻的爱恋,满是火热赤裸的欲望,直令听者意动神驰,不能自制,便想举步往山下奔去,投入歌者的怀抱。
彩对他招招手,要他跟上自己。楚瀚勉力镇定心神,提起两布袋的蛊物,快步跟着她奔去。两人穿过一道山涧,奔过一座山崖,来到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彩指向一条小路,要他快去。楚瀚点头向她示谢,彩摇摇手,转过身,快步去了。
楚瀚独自站在山巅,望着彩高挑的背影消失在云雾之中,知道她就将回去挑战咪縍,面对一场殊死之战。这对姊妹不只为了谁能当上巫王而争,彼此间早埋下了难以化解的深仇大恨,而自己又恰恰是二女争夺的焦点之一,只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全不知晓。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两个女子的命运处境都十分可悲可叹,可她们的所作所为,却实在难以令人同情。”
他一心想尽快离开巫族,便提起脚步,踏上彩指出的小路。
山巅云雾环绕,迷蒙扑朔,如真似幻,而苗女的歌声也如影随形,不断盘旋在他耳际,尽管塞住了耳,仍能隐约听见。众苗族巫女显然一边唱歌,一边满山遍野寻找他的踪迹。楚瀚感到自己有如在云间飘浮,神飞魄荡,胸口有股难以压抑的冲动,要他飞奔回去寻找咪縍,跪倒在她的脚边,亲吻她赤裸的脚趾。
楚瀚惊觉自己就将入魔,加快脚步沿着那小路飞奔而去,手中紧紧握着胸口那段血翠杉,放在鼻边闻嗅,奋力保持神智清醒。他却不知,世间最最迷人心魄之物,一是蛇王笛,二是苗女歌,而这两样的威力他都领教过了。
他一手紧握着血翠杉,一手抓着两个布袋,展开毕生最擅长的飞技,一阵风也似地向山下奔去。
天色渐明,山下的景物渐渐清晰,苗女的歌声也渐渐悄不可闻。他感到神智一清,有如从一场恶梦中陡然苏醒过来一般,不明白自己怎能在那阴郁恐怖的巫族中待了这么长的时日。大约正如彩所说,自己是被巫王的水烟障住了吧,而这一障,就是两年的时光。
他停下步来,忽然感到手臂刺痛,低头望见左手臂上的包扎处兀自渗出三块血点,想起蓝虫子钻出手臂的恐怖情状,不由得全身寒毛倒竖。他感到一阵恶心,低头望望手中提着的两个布袋,不禁皱起眉头;这两袋蛊物证实了自己过去两年的经历不是一场恶梦,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他吸了一口气,想起彩的交代,在山坳隐密处找到了一个深水潭子,搬了几块大石头放在布袋里,将布袋口牢牢绑起,先后扔入潭中。他亲眼望着两袋蛊种缓缓沉入潭底深处,这才松了一口气,随手取过路边一根长竹,当作手杖,往山下走去。
下了巫山之后,便算离开了巫族的地盘,但仍处于苗寨之间。他不敢停留,加快脚程,往东行去。
广为人知的巫山位于四川北部,长江流经巫山处称为巫峡,乃是三峡——巫峡、瞿塘峡、西陵峡——之一。故事中的巫山位于贵州境内,乃是苗女所居寨子之旁的一座小山。关于苗族巫女和蛊物的种种描述,大多出于想象,并无事实根据。
第120章 马山四妖(1)()
离开巫山之后,楚瀚单独在道上行走了一段时日,不知为何,心中愈来愈挂念京城中的人事物。他常常想起纪娘娘劝自己离开梁芳时的恳切措辞,她的温和沉静;他在瑶族时,得知纪娘娘和自己都是出身大藤峡的瑶人,又感到更深一层的亲切,而他想起最多的,还是泓儿。他脑中不时浮起泓儿的小脸,那滚圆的臂膀和大腿,小小的双手双脚和他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自己离开时,泓儿刚满一岁,正慢慢学步,也开始会认人了,懂得咿呀地叫自己“瀚哥哥”。
每想起泓儿,楚瀚心头就是一阵温暖,自己离开了这许多年,泓儿现在也该有四五岁了吧?还认得自己吗?但是每当他想起泓儿处境之危,心头便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他开始担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如果怀恩失势,无法保住泓儿,那可如何是好。他晚间的恶梦愈来愈多,每回都和在丛林巨穴中所做的那个梦境相似,有无数恶人和野兽要追赶伤害泓儿,自己奋力抵抗,最后抱着泓儿一起跌入万丈深渊他往往在自己的嘶喊呼救声中惊醒,满身冷汗,喘息不断,醒后仍无法甩去梦中种种恐怖的影像。
他不断受恶梦所困扰,日夜不安,终于下定决心回京城一趟,暗中观望形势。如果一切如旧,纪娘娘和泓儿都平安,那他便可以放心离去;倘若形势转恶,他便要誓死守在他们身边,尽力保护他们的安危。主意已定,他便转往东北,打算回返京城。
这日他来到了广西境内,此地不如贵州境内那般山峦起伏,但有也不少山岭和丘陵。他来到一个小镇,这小镇因位于马山之下,被称为“马山镇”。这马山镇甚小,只有一家简陋的客店,他去客店要了间房,晚间便到客店的食堂吃饭。
他才走入食堂,便知道事情不大对头。这小镇人烟稀少,他刚踏入客店时,曾瞥见狭小的食堂里空空荡荡,杳无一人;但他入房一会儿再出来,食堂中的四张桌子竟已坐满了人,只留中间一张方桌空着。食客个个假装低头吃饭,却都忍不住往门口的楚瀚瞄了一眼,谈话声也顿时安静了许多。
楚瀚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已踏入了陷阱,但这些人跟自己有何冤仇,为何冲着自己而来,一时却无法猜知。他心想这些人应是有备而来,自己此时就算不踏入这食堂,屋外想必也会有人拦阻,便索性大步走到中央,在那张方桌旁坐下了。
他看准了门窗屋梁的方位,知道自己可以轻易脱身,但他却颇想瞧瞧是什么人会来这偏僻的小镇中寻找自己,又有什么目的。他唤了店小二来,叫了一碟烧肉,一碗白饭。店小二是个颇机灵的小伙子,点菜上菜时来去匆匆,显然对食堂中的其他客人十分忌惮。
楚瀚自顾吃食,等待众人发作。吃了半碗饭,才见一个坐在门边的马脸长袍老头咳嗽一声,站起身,走上前来,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黄牙,拱手说道:“这位想必是楚师傅了,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楚瀚回礼道:“好说,好说。”心中思量:“这老家伙认出了我,不知究竟有何意图。”
那马脸老者笑道:“楚师傅出身三家村,飞技高妙,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阁下在巫族干下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广西地近贵州,自然老早便听说了。我们慕名前来相见,今日有幸见到楚师傅的真面目,真是幸如何之。”
楚瀚这才明白过来,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离开贵州不久,小道消息便已传遍江湖,说道三家村的传人楚瀚盗走了巫王的蛊种,将巫王活活气死,引发巫族激烈内斗,已有五个巫女在争斗中蛊发身亡。
楚瀚原本料到自己离开之后,巫族中定会斗得天翻地覆,却没想到这事情会传到江湖上去。他心想:“这些人当然不只是慕名来瞧瞧我的面目,而是别有所图。他们能要什么?”随即明白:“是了,他们不知道我已毁去了蛊种,或许便是为了抢夺蛊种而来。”正想到此处,那老者已从怀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黄金,放在桌上,压低了声音,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楚师傅,十两黄金,买你在巫族中取得的所有物事!”
楚瀚低头望望那黄金,暗自庆幸自己已将蛊种沉入深潭之中,否则天下不知有多少邪徒恶棍争相夺取这些蛊种,遗毒不知将有多么深远!他抬头望向那马脸老者,见他仍旧咧着嘴露出黄牙而笑,便也报以一笑,黑黝黝的颊边露出两个酒涡,说道:“这位爷,十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当年我们三家村还兴旺的时候,金山银山都有,十两黄金却也能让几位族长挑起眉毛了。但我手中哪有什么事物值得十两黄金呀?要有,我立即掏出来给你。”说着拍了拍身上,表示身上空无一物。
马脸老者脸色微变。三家村号称天下宝库,这小子出身三家村,什么珍奇异宝、古董神器没有见过,想用十两黄金收买他手中握着的无价之宝,确实有些异想天开。马脸老者跟坐在一旁的一个方脸汉子对望一眼,心中都打着同样的主意:“买不到,抢!”一众人哗的一声站起,拥上前来,团团将楚瀚所坐的桌子围住。
马脸老者弯下腰,双手撑在桌上,一张马脸离楚瀚的脸不过数寸,冷冷地道:“小子,你在苗族取得的蛊种,我们全要了。这黄金你不收也罢,横竖死人是用不着金子的!”
楚瀚满面无辜,摊摊手,说道:“可不是,死人哪会使金子呢?但是这位爷,苗蛊何等危险,谁敢随身带着。我若就这么拿出来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