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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神偷天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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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暖,不禁动念:“没想到有一日,却轮到我来照顾别人了。”想起万贵妃凶恶的嘴脸,残狠的手段,种种张扬跋扈、霸道滥权的举止,心中憎恶,更生起了保善护弱之心,当下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保全你的。”

    纪宫女仍旧无法收泪,紧紧握着楚瀚的手不放,激动得不能自已。楚瀚轻拍她肩膀,安慰了她好一阵子,才告辞离去。

    之后楚瀚便时时来探望纪宫女,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他总在三更半夜造访,替她送来各种饮食用物。纪宫女的病状由此渐有起色,身子慢慢健朗起来,胎儿也保住了。羊房夹道太过偏僻,纪宫女又极少出门,因此她怀胎十月,竟然始终没有被人发觉。

    这一日,纪宫女就将临盆。楚瀚对这等事情自然毫无经验,那天晚上他来到安乐堂时,见纪宫女已请了一个早年被贬到安乐堂、有接生经验的老宫女,来此帮她接生。楚瀚虽是个“宦官”,那老宫女仍将他赶了出去,要他在门外等候。

    楚瀚在门外走来走去,只听得纪宫女在屋中喘息呻吟,显然极为痛苦。老宫女不断安抚道:“再忍忍,再忍忍。还早呢!”

    楚瀚彷徨不安,手心出汗,只听屋内纪宫女的喘息愈来愈粗重,呻吟也愈来愈凄厉,生产过程艰难漫长,似乎永无止境。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才听老宫女道:“可以了。现在你得用力蹦了。”接下来传出的不是喘息呻吟,而是惨叫了。那老宫女忙道:“别叫,叫有什么用!愈叫愈分散了力气。听我数到三,用力蹦!”

    楚瀚只听得心惊肉跳,一颗心怦怦乱跳,只能勉强压抑心头的焦虑忧急,继续等候,最后终于听那老宫女道:“很好,很好!就是这样。是了,是了,头出来了!再蹦!”接着便听纪宫女长长吁出一口气,屋内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此时正是三更时分,老宫女开门对楚瀚道:“快进来帮手!”楚瀚正在外面探头探脑,听她呼唤,只吓得跳了起来,连忙答应,冲入房中。

    老宫女命楚瀚端过装了温水的木盆,自己将初生婴儿放入盆中清洗。楚瀚见那婴儿黑黑瘦瘦,全身血迹,半截脐带还连在肚子上,模样十分吓人,只看得头皮发麻。

    纪宫女在炕上虚弱地问道:“婴儿可好?”老宫女沉声道:“是个男娃娃。”楚瀚这才注意到,水盆中的确实是个男娃娃。

    老宫女将婴儿清洗干净了,用布包起,交给楚瀚抱着,自己去替纪宫女冲洗穿衣,扶她躺好。老宫女知道这事情干系不小,不敢多留,处理完后,便匆匆去了。

    楚瀚从来没有抱过初生婴儿,不禁有些着慌,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团襁褓,眼见那婴儿皱起小脸,似乎便要哭泣,连忙轻轻摇晃,口中哄道:“不哭,不哭!”但婴儿仍旧哭了出来,人虽小,声音却十分洪亮,直哭得楚瀚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纪宫女声音微弱,说道:“请你把孩子抱过来,让我喂他。”

    楚瀚将婴儿抱到炕边,纪宫女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双手接过孩子,望着他的小脸,低声道:“真像!”

    楚瀚心想:“真像谁?像万岁爷吗?”他回想成化皇帝的脸容,皮肤白白嫩嫩,脸颊浮肿,双目无神,唇厚皮松;而眼前这小婴儿干干皱皱,肤色紫黑,双目紧闭,如何也瞧不出他跟皇帝有什么地方相似。

    他正疑惑时,纪宫女已将孩子放在胸前,开始喂奶。楚瀚离开炕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碰触到了屋旁小树的枝叶。他心生警觉,一个箭步抢去窗边,但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影快捷无伦地疾奔而去,消失在转角。楚瀚心中大惊,这人身法灵巧,显然轻功极高,而且似曾相识。

    他勉强镇定下来,想了许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才忆起:“我在扬大夫家中养伤时,有次大夫来我房中替我换药,谈起我的身世,我忽然警觉窗外有人在偷听,但一转头往窗口望去,那人影便消失无踪了。扬大夫以为是他家小厮经过,但那身法绝非寻常人物。难道刚才窗外那人,跟出现在扬家的是同一个人?莫非从那么多年前开始,便有人在跟踪监视我?我怎的一点也未曾警觉?”

第47章 善心保赤(3)() 
他心中虽怀疑,却毕竟无法确定,只能祈求是自己眼花多心,或希望那人并不是万贵妃的手下。但如果自己并未看错,却又如何?那人若真是万贵妃派出来的眼线,回去向万贵妃报告纪宫女生子之事,万贵妃定会火速派人赶来“善后”,这对母子性命定然不保。他心知纸是包不住火的,宫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不少宫女宦官充当万贵妃的眼线,皇子诞生这等大事,即使在偏远的安乐堂中,也不免会传到万贵妃的耳中,只是时间迟早罢了。而事情一旦爆发,自己很可能也会被牵连在其中。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做才是?

    楚瀚站在窗前,望向迷蒙的夜色,回想起童年的经历:舅舅收留了孤弱无依的他,即使上官家和柳家对自己充满敌意,舅舅始终尽力保护他,直到舅舅离村身亡;扬大夫收留重伤濒死的他,当梁芳带着锦衣卫来搜索拿人时,扬大夫也不曾将他交出,只说自家这儿没有钦犯。如今自己是世间唯一能保护纪宫女和她的孩子的人,自己又怎能舍弃她们?

    他回过头,望向纪宫女,但见她疲惫的脸上满是慈爱,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低头望向怀中的婴儿。楚瀚陡然意识到这对母子是多么地珍贵,又是多么地孤弱。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置身事外,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万贵妃下手荼害这对母子。

    他回想当初自己因同情纪宫女的处境,不忍见她饿死,出于一念善心,才开始替她送些饮食来,当时并没认真想过事情会走到这一地步,而在亲历今夜那场漫长的生产挣扎,婴儿终于呱呱落地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乃是两条性命的生死存亡。

    他默默地守在纪宫女的炕前,感受落在自己肩上的重担,和这重担带来的莫大责任和危险。他一定要保护她们,但是,他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纪宫女喂完了奶,婴儿沉沉睡去。她轻声道:“楚公公,夜已深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瀚如从梦中惊醒,说道:“我”他想说出自己担心事情会传到万贵妃耳中,万贵妃就将派人前来加害,但随即又想:“说出来又如何?不过徒令纪宫女担惊受怕罢了。除非我有办法解救二人,不然多说也是无益。”当下说道:“娘娘也请多歇息,我明日再来探望。”

    他离开纪宫女的住处后,便立即赶去昭德宫探听消息。他才来到昭德宫外,远远便听见万贵妃的怒吼声。楚瀚心中一跳:“三更半夜的,老婆娘恼怒如此,莫非已知道了那事?”当下悄悄掩上,隐身在屋檐偷看。但见黑暗的宫中点起了许多烛火,万贵妃叉腰站在昭德宫正殿当中,戳指怒骂:“一群蠢才!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七八个宫女宦官匍伏在她面前,惊得簌簌发抖,头也不敢抬起。

    万贵妃大步走上前,伸脚重重踢上一个宫女的脸颊,喝道:“死娃子碧心,我不是叫你去将那孽种了下来?你却说那狐狸精是病了,命不长久!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你怎么说?”

    那宫女正是碧心。她被踢得满嘴鲜血,倒在地上不敢回口。万贵妃又狠狠踢了她几脚,怒喝道:“你说话呀!”碧心趴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颤声道:“娘娘息怒,奴婢奴婢看她可怜”

    万贵妃大怒道:“你看她可怜,你凭什么?谁来可怜我呀?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给我活活打死了!”便有两个宦官上来,将碧心拖了下去。

    万贵妃生性残暴,隔几日便打死一两个宫女宦官也是常事,碧心胆大包天,竟然敢蒙骗忌刻好疑的万贵妃,死罪原也是难免。

    楚瀚心中不忍,悄悄跟了出去,但见两个宦官将碧心拖去后边院外的空地,持大棍子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碧心哀号几声,便昏厥了过去。

    楚瀚看不下去,决意出手相救。他从怀中摸出一枚三家村的法宝“落地雷”,往墙角扔去,但听轰的一响,炸碎了好几个花盆。那两个宦官一惊,转头望去,一个宦官站着没动,另一个宦官走上前去探视,说道:“大约是耗子撞倒了花盆吧。”走回来还想继续打时,却发现地上只剩一摊血迹,碧心的身子竟已凭空消失了!两名宦官脸色大变,互相望望,一股恐惧直窜上心头,同时低呼:“有鬼!”

    两人扔下棍子,惊恐莫名,四下张望,生怕那鬼怪会来取己性命,却又不敢张扬此事。两人低声商议了一阵,都认定是遇上了妖魅鬼怪,约定三缄其口,只向万贵妃回报人已打死,扔入井中去了,绝口不提遇上鬼魅之事。

    碧心自然是被楚瀚救了去。他施展高超的飞技,趁两个宦官分神的一剎那间,飞身落地,抱走了碧心,又闪身躲入暗处,那两个宦官竟然更未瞥见他的身影。

    楚瀚救了人,一时却没想到该如何处置她,抱着她的身子奔出一段,远远见到一个老宦官提着灯笼在巡夜,打从夹道经过。楚瀚看清了他的脸面,却是自己曾关照过的尚衣监马源。楚瀚生怕万贵妃就将出手对付纪娘娘,自己时间不多,当下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上前塞给马源,说道:“老马,万娘娘的宫女受了责罚,伤得很重。你将人抬去我那儿,交给小凳子,让他照看着。”

    马源之前向楚瀚借过不少钱,一直很感念他的大方慷慨,这时忙道:“能为楚公公办事,马源荣幸之至,一定办得妥妥贴贴,公公请放心。”

    楚瀚又低声道:“别张扬,也别让人看见了。”马源连忙点头,扛起了昏死的碧心,快步从夹道中奔去了。

第48章 蒙面锦衣(1)() 
楚瀚望着马源走远,等到四下无人,又赶紧飞身回到昭德宫,此时万贵妃又已发了一回飙,将其余的宫女劈头臭骂了一顿,最后吼道:“张敏,天亮以后,你立即去安乐堂,替我溺死了那孽种!”

    楚瀚侧过头,见到门监张敏趴在地上磕头道:“奴才遵旨。”万贵妃气冲冲地转身入内。

    楚瀚稍稍放心,万贵妃命他天明去动手,那么时间尚不紧急,还有几个时辰可以想法应付。他与这张敏并不甚熟,只知他是从南方一个叫作金门的小岛来的,因家境贫穷而净身入宫。平日他谨慎少言,是宦官之中少见的厚道老实人。万贵妃派他去溺死婴儿,他真的会下手吗?他亲眼见到碧心被拖下去乱棒打死,想来是不会敢违背万贵妃的意旨。

    楚瀚又想:“婴儿才出生没多久,万老太婆立即便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报密的人必然是刚才躲在窗外偷听、轻功高绝的家伙。那人究竟是谁,我怎的从未在宫中见过他的身影?”

    他一时想之不透,只能暂且将这件事置诸脑后。他心想:“我要保住婴儿,必得事先到安乐堂布置好,最好是假装婴儿已死,甚至将张敏也骗过了,才是上策。”他赶紧向安乐堂奔去,不料却见一人躲躲藏藏地走在自己之前,手中提着一盏小油灯,看清楚了,那人正是张敏。楚瀚甚是奇怪:“万老婆娘不是要他天明才来动手吗?他却为何提早赶去?”

    当下悄悄跟在张敏身后,来到安乐堂的羊房夹道,纪娘娘的住处之外。楚瀚生怕张敏一入门便对婴儿狠下杀手,躲在窗外偷窥,心中打定主意:“张敏若动手伤害婴儿,我便立即冲进去阻止。”又想:“最好他将婴儿抱了出来,我便能重施故技,跟救走那宫女碧心一般,趁黑将婴儿夺走。这样既能保住婴儿,张敏也无从追究到纪娘娘头上。”

    正思量时,张敏伸手敲门,纪娘娘清醒过来,低声问道:“什么人?”语音满是惊恐。

    张敏答道:“昭德宫门监张敏。”

    纪娘娘听见“昭德宫”三个字,脸色煞白,双手抱紧了怀中的婴儿,不再出声。张敏又敲了几下门,眼见门内没有回应,便伸手推门,门应手开了,原来楚瀚刚才离去后,她无力下炕闩门,因此门并未闩上。

    张敏跨入屋中,见到纪娘娘坐在炕上,怀中抱着一个初生婴儿,一时竟似傻了,站在昏暗的屋子当中,手中仍提着那盏小油灯,没有出声。

    房中静了一阵,只有几声婴儿发出的嘤咛声响。

    张敏开口问道:“孩子多大了?”

    纪娘娘冷冷地道:“有劳公公相询,才出生几个时辰。”张敏点头道:“健壮结实,长得好样儿啊。”

    纪娘娘听了,忍不住怒从心起,提高声音道:“我道你还有些人性,竟有脸说出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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