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废后-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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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这么清楚?”窦涟漪讥讽一声,看来当时杨凝芷的确在皇后娘娘那里,只说明这个女人比想像中的还要狡猾,不禁庆幸当时没有指证她,不然,人家有皇后娘娘作证人,自己岂不徒惹个为求自保不惜污赖好人的罪名。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着绿衫引自己入局的人身材与杨凝芷无二,走路的姿势确实有些不一样,应该是女人身边的宫女装扮的。
好一着移花接木,窦涟漪不得不佩服她的深谋远虑。
“做了这么多的亏心事,你晚上睡得着吗?”她终于别过头,盯着女人的脸轻声问出。
杨凝芷也将脸别向她,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过来,一张脸半明半暗,人鬼难分,“皇上还等着臣妾侍墨呢,恕妹妹不奉陪了。”说话的同时,扬手招来了自己的肩舆。
“姐姐,妹妹先走一步。”女人在贴身宫女的托扶下坐了上去,起轿前,笑着招呼一声。
窦涟漪面向她,清浅的笑意浮上唇边:“福嫔慢走。”从这一刻起,两人之间的姐妹关系已成过往,“福嫔,人在做天在看,切记。”
“多谢俪嫔的提醒,启轿!”一声令下,轿夫扛起肩舆,抬着渐显华贵的女人,渐渐淡出了视线。
回到宫里,窦涟漪命人请来徐怀玉。
“徐太医,我想请教一下,鹦鹉如果吃了药有没有可能发狂?如有可能,又是什么药?”她坐在暖榻上,轻轻地拨弄着青花茶盏盖子,与杯身间或地叩击一下,发出当的一声。
徐怀玉小心地瞄了她一眼:“俪嫔娘娘可是怀疑您还有婉妃出事,皆系人为?”
“不是怀疑,是肯定。”事到如今,她若还不醒悟,简直是蠢到家了。
徐怀玉恭身作答:“这类药不少,比如有罂粟花粉、麻碱均有麻醉作用,医生常用它们止疼,但不能过量,否则会成瘾,出现幻听幻视之类的症状,只需掺一点点在鸟食里便可致疯。”
“这样的药可易得?”她急问。
对方摇摇头:“寻常人极难弄到,即便太医院也所存不多。”
“小英子,你去太医院借来近几个月的用药典册,只说我想看看。”既是只有太医院有就好查,因为太医院举凡用药均有记载。
过了一会,小英子拿着典册回来了,窦涟漪急忙接过来,一页页地翻阅,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蓦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可有发现?”徐怀玉见她神色有异,问道。
好厉害的杨凝芷,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密,且每每都能置身事外。
“找到了,七月初五,关睢宫领走麻碱五钱,用于鹦鹉止疼。”她念着记录薄上的记载,冷笑浮于唇边。
素云失声道:“奴婢记起来了,那次是因为鹦鹉莫名其妙地受了伤,疼得夜夜哀鸣,主子念其可怜,好像就是福嫔在边上说太医院有一种药可以止疼,主子当即命秀珠去太医院讨了药来,秀珠,你还记得吧?”
“素云这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确有此事。”秀珠拍了一下脑门,大声叫道。
窦涟漪合上记录薄,“小英子,赶快还回去,什么也不要说。”
“是,主子。”小英子也悟出来了,主子明明是受害者,这事若传开来,止不定会成为施害者,忙答应着去了。
徐怀玉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后宫实在是太可怕了,“俪嫔娘娘,如果此事真与福嫔有关,您与桐……贵人可要当心了。”
所有的事背后都有杨凝芷的影子,却又无从指证,窦涟漪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张温婉甚或略显怯怯的面容,如果所猜非错,那温柔表象后的她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福嫔?她怎么可能这样。”秀珠也猜到了,失声惊呼。
窦涟漪瞥了她一眼:“无凭无据,别在外面说去,若冤枉了好人可就不好了。”
“为什么不说,依奴婢看,应该马上回禀皇上,好让皇上知道她的真面目,省得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如今的福嫔成了皇上的新宠,秀珠早就看不惯了。
第137章猜忌()
素云想得比秀珠深远,无凭无据确实不好指证,但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主子:“奴婢小时候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蛇恩将仇报固然可恶,可农夫不也该检讨一下自己吗?”
“我一向与人为善,但不等于坐视伤天害理的事发生,若查实我的孩子系为人所伤,我发誓,定会为他讨回公道。”坚定的光芒在眸中闪耀,如流星划过深邃的夜空,这番话,也令闻者皆舒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查,这事都过去许久了。”秀珠不免泄气。
之前的事确实难以查核了,不过她可不认为杨凝芷会收手,“放心,她只要一天不收手,天网恢恢,必定疏而不漏。”
“有朋自远方来,没人迎接吗?”忽然,外面扬起清脆如百灵鸟一般的清声。
屋子里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目皆是一喜,窦涟漪急命秀珠送徐太医,自己则赫地起身,迎了出去。
果见,小院门口立了一位红色羽衣女子,一双袖子比一般的衣物要宽大,迎风飘飘,配了淡若无尘的神态,愈显得仙风奇骨,遗世独立。
“雪鸢姐姐,你也来了。”有朋自远方来,当真是不亦乐乎,窦涟漪欣喜地大步上前,握住了女人的双手。
雪颜浮上一层淡淡的欢喜,话里却透了一丝身处红尘的无奈:“姐姐原是一介舞女,自是哪里热闹便得往哪里去的命。”
“快别这么说,别说我们,就连皇上也从来没将你视作寻常的舞女,快进来说。”知她身世飘零,窦涟漪忙安慰着将人接了进去。
原来元旦将至,宫里少不得大摆宴席,既是欢庆节日,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是以明雪鸢接到传旨,与司乐宫的歌舞伎一起过来了,全部被安排在湄园,那里场子大,白天排练晚上可供休息。
“你呢,还好吗?”宾主坐了,明雪鸢捧着一盏泉水泡就的雨前茶,惊觉有些日子不见,友人似乎清减了一些。
窦涟漪淡笑若苦:“就那样吧。”
“怎么,与皇帝闹矛盾了。”虽是问句,却是极肯定的语气,冰雪聪明如明雪鸢,一眼便瞧出了症结。
她知道瞒不过去,便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讲了一遍。
“莫嫁帝王家,这句真是不假。”明雪鸢一边品茶,一边静静地听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随之若有所思地:“这位福嫔见过几次,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
窦涟漪徐徐啜了一口茶,深以为然地笑道:“是啊,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去年中秋夜,匆匆一见月王爷,倒不辱‘天下第一君子’和‘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也难怪皇帝会拈酸吃醋,故意冷落你了。你呢,不打算做点什么打开心结吗?”明雪鸢一双空灵的大眼睛别有深意地看过来。
不提还好,一提,窦涟漪也气上了:“相爱不疑,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猜忌于我,所谓深情不过如此了。”
“非也。”
明雪鸢却轻摇其头,并不赞同她的看法:“有道是关心则乱,爱极则恨,若无爱,皇上也不会这般介意你心所向了。”
“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我心中所爱是谁,那我真是白爱了他一场。”窦涟漪心中一团郁结仍是难解。
对方扑哧笑了,“你呀,不也是醋海扬波吗?”
“哪有,我才不会吃他的醋,爱谁谁。”某人嘴巴硬得很,一想到他另结新欢,心中更是急怒攻心,“不提这个人了,你好不容易来了,说点高兴的事。”
见此,明雪鸢也不好再劝,“我最近排了一支新舞,要不你哪天来看看,顺便散散心。”
“好啊,到时拉桐儿一起去。”
窦涟漪的脸终于转阴为晴,拉着对方问了好多关于新舞的问题,又留客人吃了饭,方才让她离开。
送走庆元二十三年,玄月皇朝迎来了庆元二十四年的第一天,华清宫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宫宴于酉时开始,除了皇室成员,席间还多了两位贵客,一位是不久前回京复职的广陵王,另一位则是他母亲月王太妃,也就是孝仁太后的亲嫂子。
姑嫂十几年没见,方一见面便抱头唏嘘,“母后,婶母,今日相见总归是高兴事,切莫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一直陪伴与侧的皇后以家人之称呼劝慰着,两位老人方止了悲痛,牵着手入席。
“臣妾恭祝太后福寿安康,岁岁吉祥。”待太后上座,皇帝与皇后分坐于两边,安皇贵妃率领众位妃嫔行礼请安,太后忙虚抬了手,“快平身。”
刚才是家人会面,此刻是国宴,君臣有别,月王太妃与广陵王也分别见了礼,安排在左下首坐了。
“月王太妃,这是哀家的一众儿媳,坐在你对面的是安皇贵妃,有六个月的身子了。”一说到即将面世的皇孙,太后喜不自胜,安景凉与月王太后则在她的介绍下互欠身致意。
月王太后既高兴又隐隐不欢:“恭喜太后,即将儿孙绕膝尽享天伦,哪像臣妇,连儿媳都没见着一个。”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却一个个单着,叫做母亲的怎不着急。
“惊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别让你母亲等了。”孝仁太后嗔怪地扫了一眼温润如玉的侄儿,提醒道。
月惊枫微微一窘,起身,拱手道:“谢太后关心,微臣一定尽力。”
“不知月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说出来听听,或许朕可以帮你作主。”玄寂离忽然似笑非笑地接口道。
皇上与俪嫔因自己而生分的事月惊枫耳闻了一些,闻得此言,心中自是一惊,当下恭肃有加地回答:“谢皇上关心,微臣一直在等待心仪女子的出现,若得了,必将请皇上作主。”
“光说不行,要拿出实际行动来。”太后叮嘱一句,摆手示意他坐下,又将余下几位臣媳介绍给月王太妃,大家一一见过礼方各自坐下。
而随着宫女穿梭于席间,晚宴也正式开始了,一时间,歌舞升平,觥踌交错,盛世华年下的一场豪宴,其热闹与奢华不在话下。
“月王太妃,母后年事已高,年纪越大越怀念过去的人和物,常常感叹山高水长,亲人不得相见,这次既然来了,就不必回去了,正好与母后作个伴。”酒至三巡,皇上玄寂离忽然提出。
月惊枫暗道一声原来如此,年中太后便来信邀母亲进京一聚,及到年底,皇上更是数次派人催请,他当时便起了疑,看来自己猜对了——
按玄月皇朝的规定,举凡亲王年满十二岁便与母妃一道搬出皇宫,到各自的封地上居住、生活,玄寂离此举,说好听点是希望月王太妃陪着太后,实则有软禁之意,以制衡日渐势大的广陵王以及他背后的月氏一族。
“皇上,能陪伴太后实乃臣妇的荣幸,只是枫儿与慕儿都未成亲,府中没一个女人照应,臣妇实在是放心不下。”月王太妃也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哪里猜不到皇帝的心思,当下委婉拒绝。
孝仁太后更是一生沉浮,又长期浸泡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儿子的想法又岂能不明白,“皇帝孝心可嘉,只是哀家母慈子孝,怎忍心月王太妃骨肉分离,这事另议吧。”
“广陵王,你的意思呢?”玄寂离淡淡地扫过来一眼,虽喝了不少酒,清颜不现一丝颜色,也是淡淡无波。
月惊枫当下湮了心绪,欠身恭声道:“母亲年事已高,微臣已发下宏愿随侍左右,恳请皇上成全。”
“爱卿孝心可嘉,朕怎么可能不成全?”
玄寂离并未坚持,这令悬着一颗心的月王太妃舒了一口气,月惊枫也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觉探询地看过去,皇帝清冷面容上少见地挂了一丝清浅的笑容,并无不悦之色,便略略放了心。
窦涟漪却从他漫不经心的一声里,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这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地过去,不禁担心地瞄了一眼温润如月华的男子,视线收梢时,蓦然对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眸光,心中一禀,掩饰性地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啜了一口。
这场豪宴接近午夜时分方才结束,各自离席散去。
窦涟漪略喝了一点酒,脸烫烫的,身子也有些燥热,乍一出来,风儿扑面而来,倒觉得极是舒服,便弃了肩舆步行。
方才因想着宴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是以早早地打发了秀珠她们回去休息,只留了小英子侍候,这会子便只有他陪伴在侧。
肩舆一乘乘地抬走了,路上渐至人烟稀少,偶尔有巡逻的侍卫经过,而经风一吹,原本有些晕乎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子时的更声便在这时敲响。
“不早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