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快与慢-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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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瑞士一所商学院教授的菲利普·罗森茨威格(Philip Rosenzweig)曾写过一本书,《光环效应》(The Halo Effect),该著作颇有见地。他在书中表明,有两种类型的商业书籍很受欢迎,能够满足人们对虚幻确定性的需求。这两种类型包括:描写特别的个人和企业(常见的)成功与(偶尔)失败的历史;分析成功与比较成功企业之间的区别。他总结道,成功和失败的故事常会夸大领导风格和管理措施对公司业绩的影响,因此这些故事基本上都没什么用。
为了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假设一些商业专家,比如说其他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应邀对某家公司的执行官进行声誉评估。这些首席执行官非常清楚该公司最近是在走上坡路还是下坡路。与此前了解的谷歌案例一样,本例中产生了一种光环效应。人们很可能认为一家成功公司的执行总裁必定是头脑灵活、讲究方法、行事果断的人。假使一年过后事情变得很糟糕,人们又会将同一位总裁描述成稀里糊涂、僵化死板、独断专行的人。两种描述当时听上去都是正确的:看起来说一位成功的领导者僵化死板、稀里糊涂是很荒唐的,而说一位苦苦挣扎的领导者头脑灵活、讲究方法似乎也很奇怪。
明明是同一个人和同样的行为,在事情进展顺利时就是讲究方法,而事情进展不顺利时就成了死板,光环效应的影响的确太大了,因此你也许会发现自己对前述想法十分抵触。由于光环效应,我们将因果关系抛到脑后:我们很容易相信公司的失败是因为其执行总裁僵化死板,而真实情况是其执行总裁之所以显得死板是因为这家公司正每况愈下。错觉就是这样产生的。
在对成功企业的系统研究中寻求其经营之道的书籍为什么格外有吸引力?将光环效应和结果偏见结合起来就可以对这个现象作出解释了。这种类型的书中知名度最高的有那么几本,其中一本是吉姆·柯林斯(Jim Collins)和杰里·波勒斯(Jerry I·Porras)合著的《基业长青》(Built to Last)。这本书包含了关于18组相互竞争的公司的全部情况分析,每组中都有一家公司比另一家更为成功。这些对比数据包括对企业文化、经营策略和管理措施等众多方面的评估。两位作者在书中宣称:“我们认为世界上每一位执行总裁、经理和企业家都应该读读这本书,读过之后你就能建造一家梦想的公司。”
《基业长青》和其他类似书籍的基本概念是:良好的管理措施会得到认同,而执行这些措施会带来丰厚的回报。这两点都有些言过其实了。公司是非常成功还是不怎么成功,其间的区别在很大程度上要看这家公司是否幸运。知道了运气的重要性,看到非常成功和不怎么成功的公司在对比过程中体现的高度一致的模式,你就尤其应该持怀疑态度。因为存在不可测性因素,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建立什么有规律的模式。
因为运气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我们无法通过对成功的预测推断出领导水平高低和管理措施优劣。即使你的预测非常准确,知道总裁有绝佳的洞察力和超群的能力,你还是不能预测这家公司会如何运转,你的预测比抛硬币的结果强不了多少。《基业长青》一书中对卓越的企业和不怎么成功的企业的对比研究显示,总体上讲,在该研究过后的一段时间里,两类企业在企业效益和股票收益等方面的差距几乎趋近于零。在《追求卓越》(In Search of Excellence)这本著作中提到的各家公司的平均赢利额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幅下降。《财富》月刊做了一项关于“最受推崇的公司”的调查,调查发现,在过去20年里,评级最差的公司比最受推崇的公司的股票收益更高。
你可能会试图用因果关系来解释这些观察到的结果:也许成功的公司变得自满了,不怎么成功的公司则更努力。然而,这么想是错的。必须缩小这个平均差距,因为最初的差距大都是因为运气所致,是运气使顶尖公司成功,使其他公司落后。我们已经遭遇过实实在在存在的统计学事实:回归平均值。
通过提供人类大脑所需,企业成败的故事与读者实现了共鸣,这里的所需指的是关于成败的简单信息,其中明确表明了原因,忽略了运气的决定性力量和回归的不可避免性。这些故事引起并维持了关于了解的错觉,同时给读者上了一些没有什么持久价值的课,但这些读者却偏偏愿意相信这些内容。
示例:后见之明“这个错误很明显,但这不过是后见之明,你事前根本无法知道。”
“他从这则关于成功的故事中学到了太多,多得有些过头了,他现在已经陷入了叙事谬误的误区。”
“她说这家公司经营不善,真是无稽之谈。她并不了解这家公司,只知道其股票在下跌。这是结果偏见,其中一部分是后见之明,一部分是光环效应。”
“我们不要带有结果偏见。尽管结果偏见有时也很管用,但这个决定是很愚蠢的。”
第20章 未来是不可预测的
系统1在信息有限的情况下也能得出结论,但我们却无从得知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有多复杂。因为有了眼见即为事实原则,所以只有眼前的条件才是最重要的。逻辑上的连贯性能给人信心,而我们在观点中表现出的主观自信也反映出系统1和系统2所构建的情景的连贯性。证据的数量和质量并不那么重要,因为即使证据十分苍白也能构建一个非常连贯的故事。对于一些最重要的信念,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其合理性,我们怀有这些信念仅仅是因为我们所爱的人和所信任的人也持有同样的信念。由于所知甚少,我们对自己信念的信心是毫无缘由的,但这种信念也很重要。
士兵测评的有效性错觉
几十年前,我在以色列军队服兵役。当时我已经拿到了心理学学士学位。做了一年的步兵军官后,我被派到部队的心理科,有时候我需要对士兵进行测评,看其是否完成了军官培训科目。我需要在炎炎烈日下站很长时间,观察几组汗流浃背的士兵是如何解决问题的。我们使用的测评方法是英军在“二战”时开创的方法。
其中一项实验名为“挑战无领导小组”,这项实验是在障碍训练场上进行的。参加实验的有8个士兵,他们之间互不相识,军衔都被摘掉了,身上只贴数字标签以作鉴别,他们的任务是将地上的原木拖过6英尺高的墙。全组所有人都必须翻过墙且原木既不能碰到地也不能碰到墙,而且任何人都不许碰到墙。一旦出现了任何一种违规情况,他们就必须报告并从头再来。
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有很多种。其中一个普通的办法就是让几个人像拿钓鱼竿一样按照一个角度把住原木,其他人通过原木攀缘而爬过墙。或者让一些士兵踩着他人的肩膀跳过墙去。到最后一个人时,其他人就要按照一个合适的角度把住原木,此时原木的一端是悬空的。待他跳上原木后,翘起原木,让他滑过去,最后安全地跳到墙的另一面。在这一环节中,失败是常有的事,他们需要不断从头再来。
我和另一位同事看着他们训练,记录下是谁在指挥其他人,是谁想要领导却被断然拒绝,还要关注每位士兵的合作精神对整个小组能力的影响情况。我们发现有人固执,有人顺从,有人自负,有人脾气暴躁,有人执著,而有人其实就是个逃兵。有些人的想法一旦被小组否定了,他们就不再那么努力了。然而,从这些人身上我们有时也能看出些斗志来。我们还观察了这几位士兵面对危机时的反应:有人会斥责那个导致整组沦陷的人,有人在这个精疲力竭的小组还需从头再来时打头阵。在这个测验的压力下,我们感到其中每个人都展现了自己的天性。我们对参加实验的每位士兵性格的印象就如同天空的颜色那样真切、那样深刻。
观察过这些士兵完成的几次测试之后,我们就要对他们的领导能力和决策能力进行总结,而且要用分数表示谁在军官训练中是合格的。我们深入讨论了每一次测试,回顾了我们对他们的印象。这项任务并不难,因为我们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每位士兵的领导能力。有些人像是强势的领导;有些人则比较懦弱,或是自大愚蠢;还有的人虽然平庸但并非无药可救。有几个人看上去非常软弱,只能将他们从军官候选人行列淘汰出去。在将对每位士兵的多角度观察汇集成连贯的情况时,我们对自己的评估很有信心,感觉我们所看到的一定是他们未来的发展。当小组遇到麻烦时,敢于担当并带领团队翻过障碍墙的士兵当时就是整个队伍的领导者。那么,他在训练中或战场上会如何表现呢?显然大家都会猜测他会像在翻墙训练中表现的那样非常高效,其他的推测都不太可能,因为现实情况就摆在我们眼前。
因为对每位士兵表现情况的印象总体来看是清晰且明确的,所以我们在正式预测时也没有任何迟疑,脑海中通常只会出现一个分数,几乎不会有心生疑虑的情况,也极少有自相矛盾的情形。我们很愿意这样断言:“这个士兵根本不行”,“这个比较平庸,但还算可以吧”,或者说“他将来肯定是个人才”。我们觉得没必要质疑自己的预测,也没有必要过低预测或者只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但如果有人对这份测评结果提出质疑,我们也愿意承认,会说“当然了,什么都可能发生”。之所以愿意承认这一点,是因为不管我们对参与测试的每位士兵的印象如何,都十分确信这份预测在很大程度上是无效的。
事实表明,我们根本就无法对参与测试的士兵的表现进行准确的预测。每隔几个月我们就会召开一次反馈会议,会上我们会了解这些新兵在军官训练学校的表现,并将我们(对他们)的评估和管理过他们一段时间的教官的意见进行对比。每次得到的结果几乎总是相同的:我们对这些士兵在军官学校的表现进行预测的能力弱到完全可以被忽略掉。我们的预测也就比凭空猜想强点,但也强不了多少。
得知这个令人气馁的消息后,我们颇沮丧了一段时间。但这里毕竟是军队,无论管不管用,都要按程序办事,都要服从命令。第二天又来了一批士兵。我们把他们带到障碍训练场地,看着他们面对着墙,抬起原木,几分钟后他们的真正本性就暴露无遗,和之前那些士兵一样明显。我们预测的质量虽低,但这个事实对于我们怎样评估士兵完全没有影响,对于我们在判断和预测士兵能力时的信心也影响甚微。
这一切都很令人关注。之前预测失败的主要原因本应动摇我们对士兵进行评判的信心,然而我们的信心并未因此受到影响。这个原因本来也可能使我们适度调低自己的评价,但我们却并未受其影响降低评价。其实我们知道自己的预测只比随意乱猜强一点,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但我们仍然感觉自己所作的每一项预测都是有根据的,而且我们还会按照自己的预测行事。这让我想起了缪勒,莱耶错觉,我们都知道图中的线段是等长的,但一眼看过去仍然觉得它们长度不同。我对这种类推非常感兴趣,所以特意为我们的这种体验创造了一个术语:有效性的错觉。
我曾经发现了自己的第一个认知错觉。
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仍能从那个旧时的故事中看到自己思考的许多中心问题,这些问题也是本书的写作主题。我们对这些士兵未来表现的期望是替代问题的一个典型实例,更堪称典型性启发式的经典案例。我们曾经在一个模拟情景下观察一个士兵的行为,一小时后我们感觉自己能判断该士兵在面对军官训练和无领导作战的挑战时会有何表现。我们的预测是完全不能回归的,我们仅仅根据非常薄弱的证据就推测失败或者大获全胜,没给自己留一点余地。这也正是“眼见即为事实”的典型实例。
我们对观察到的行为印象深刻,对最终决定这些人作为军官表现的因素却知之甚少,而且没有什么好办法来体现这种无知。
回顾我们所做的一切,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我们对一般原则的认识,即我们无法作出预测,这种认识对我们对个体案例的信心没有什么影响。现在我明白了,我们的反应与尼斯贝特和博吉达的学生们在得知大多数人不会去帮助疾病发作的陌生人时的反应相似。他们当然会相信自己看到的统计数字,但在判断视频中看到的某人会不会去帮一个陌生人时,基础比率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判断。就像尼斯贝特和博吉达说的那样,人们通常不愿从一般情况中推断特殊情况。
对某个判断的主观自信并不是对这个判断正确概率的合理评估。自信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