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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民国胭脂店-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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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之前() 
陆明夷和魏五从进门后;跟盛继唐统共没说过几句话。但从他有所行动;三人可说是配合默契;瞬间就控制住了全场。

    梅姨娘从死到生走了一遭;又听到了盛继唐的表白;被感动得几欲落泪。结果好好的一部爱情电影;突然演变成了动刀动枪。吓得嘴张老大;眼泪还在眶里打转,看上去极其滑稽可笑。

    一众护院见老爷被制住了,也不用什么指示;当场就停了手,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自个的主子。

    “蠢货!理我做什么,把他们制住啊!”柳生斌不顾利刃在喉;拼命吼叫道;脖子也因此被割出了好几道血口子,虽不严重;看起来可怖得很;反叫那些护院们更不敢擅自行动了。

    他们的立场其实很尴尬;按理说柳会长是雇主;他说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被执行。可现在他的生死是握在对方手上的;万一他们真个冲上去;害他被人枭首。那不光是承诺的钱没了着落,还要落个意图谋杀的罪名,岂不人财两空?

    盛继唐深谙人性的弱点;立即就猜到了护院们裹足不前的原因:“所谓拿人钱财;。有柳会长雇你们工作,你们才能养家活口,忠心护主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你们终归是人,不是工具,也有思想,懂得判断。今天的事是柳会长失礼在先,我们如今制住他也并不是想害他性命,不过是想好好谈一谈,双方把恩怨了结,识相的话就先站到一边去!”

    这就给了护院们一个老大的台阶,也为他们的行为找好了辩护的借口,为首的那壮汉当即喝道:“你们赶紧放开我家老爷,若是不然,今天一个别想出这大门!”

    只是嘴上喊归喊,却是干打雷不下雨,连早前的枪也暗自插了回去,也免得混乱中伤了自家人。

    柳生斌不聋也不瞎,当然能发现手下态度的变化,咬牙切齿道:“好个盛继唐,我实在看小了你!也是,盛家十来个男丁,只活下了你一个,想来也不是什么庸懦之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怎么样,你说罢!”

    这是终于认清自己的处境了,可陆明夷却不高兴了,左手加重了三分力,柳生斌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既然都知道自己是鱼肉了,不跟握刀的人求饶,倒跑去跟看戏的人商量。柳会长,你也真是够奇怪的。”

    魏五本来正警惕地对着门口,听了这话冷不防被呛到了,跟着一块咳嗽起来,两人一东一西,倒也相映成趣。其实,陆明夷说的不无道理。

    从关系上来说,盛继唐只是陆家未来的姑爷,在场的人中除了魏五,都比他资格深些。再论这次突袭的行动,虽然是以他为首,但真正制住柳老爷的是陆明夷。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称他一声看戏的都不为过。

    但人家前头刚表白完,妹子一翻脸就不认人,陆益谦还是老大过意不去:“四妹,别这样说话!”

    他的意思是让妹妹对盛继唐客气一些,可陆明夷却误会了:“哪怕是路边的乞丐流氓,我都可以好好说话,对仇人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他刚才可还想把我们全家的血放干呢,其实现在也没改主意,不过暂时做不到罢了。”

    虽然转眼从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变成了阶下之囚,柳生斌却没有半分沮丧。边喘着粗气,边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陆良辅,我再说一遍,你当真是生养了几个好儿女。特别是这个小女儿,能言善辩,又杀伐果断,胜过不中用的男儿千倍。贼老天,你实在是不长眼!像陆良辅这样的,合该断子绝孙才对啊!啊”

    他笑得惨痛,喊得决绝,叫人不寒而栗。陆太太忍不住了:“照你所说,我家老爷果然是对不起阿菡姑娘,可你要替她报仇,当年为何不行动?非得拖上这许多年。如今时过境迁,你算计我陆家满门,焉知不是私心作祟!”

    现在这个情况下,说什么柳生斌都能当做风过马耳,唯独报仇二字是不容亵渎的。当即不顾脖子上的伤,瞪大了一双眼道:“你以为我不想?当年他身在国外,别说杀他,就算把他揪到阿菡的坟头前忏悔也做不到。否则我早就干了,何至于眼睁睁看着他过了几十年的舒心日子。”

    其实,颠来倒去就是这些事,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人心自来是有偏向的,否则就不会有帮理不帮亲的说法。陆明夷承认,在听完方羡菡的故事后,她曾经对柳生斌产生过一丝同情。他阴险的手段,毒辣的计谋心,在痴情的光环映照下似乎也显得没那么可恶了。

    但是一想到前世陆家的下场,自己的下场,再想想这辈子如果没能及时识破他的阴谋,一切又会重演,陆明夷就把那一丝怜悯连根拔除丢去了爪哇国。

    “柳会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啊?”盛继唐老老实实地旁观了一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情以外,还有一个法字。虽然陆老爷自己也承认有负阿菡姑娘,可罪不致死。不管按大清律,还是如今的法条,都入不了刑,顶多是道德上受些谴责而已。真恨的话,你怎么不去趁着前几天我订婚的日子去炸了华懋饭店?陆家的姻亲故旧都在一块,炸成碎片,什么血海深仇都得报了。”

    陆明夷听得一身冷汗,这位大哥说起话来真是生冷不忌,那里头除了陆家,可还有他盛家的亲戚好友呢!

    然而盛继唐却一点没察觉,越说越起劲:“你方才说为了阿菡姑娘终身未娶,那孙晓倩是怎么回事?敢情你觉得只要不娶就行,养上几个情妇倒不碍的。你也不用强调她只是个棋子,那棋子的肚子里还怀着你的骨肉呢!装深情,你也得装得像一些,否则不过是又做婊子,又立牌坊而已。”

    “说来说去,你也是因为被逼到了死角,不得不摊牌。要是能继续隐藏,恐怕你还是会像阴沟里的蛆虫一样,只敢在暗地里捣鬼,永远见不得光!”盛继唐唇舌如刀,刀刀都割在要害,比起柳生斌脖子上的伤口可要命多了。

    陆益谦很担心柳会长会先被气晕过去,而魏五则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再次打定主意绝不能得罪九爷。

    旁观者尚且有此感慨,更不用说当事人了。陆明夷明显感觉人质的身体一阵颤抖,半晌没说出话来,暗道不好,别是刺激过分了吧!赶紧打断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叫护院们退开,等我们出了府自然会放你。”

    “然后呢?顺便叫警察厅把我抓了,再把我家抄一抄?”柳生斌的嗓子已经哑了,听起来如夜枭般怪异。

    她确想趁胜追击来着,只是时机不对,陆明夷不无遗憾地说道:“抓了你有什么用?就算警察厅肯采信我们的口供,你也顶多算个绑架未遂,活动几下就能出来了。不过既然彼此撕破了脸,也就不用顾及什么。你如果还想对付陆家,尽管坦荡荡地来好了。陆家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且看谁能笑到最后罢!”

    结果就是,柳会长虽然没能一举干掉仇人,脱身却不成问题。对于陆家来说,敌人由暗转明,以后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有迹可循,也是好事。

    “行不行一句话,你实在想不开我也没办法。只能先杀了你,我再去自首,自卫杀人判个几年也就出来了。反正我年轻,熬得起!”陆明夷很简单粗暴地总结道。

    虽然粗暴,却是有理的,柳生斌垂头默默想了半日,带着几分不甘:“你保证不会暗害我?以信业银行对实力找两个杀手是不成问题的。”

    “别把自己伪装成羊羔了,堂堂沪北商会会长,家大业大的。养得起打手,雇得起护院,还怕暗杀么?”陆明夷禁不住冷嘲热讽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两边都是有身份的人,又不是街头混混。既然彼此心知肚明,自然么这么容易被害。

    只要冷静下来想想,这是很容易想明白的,柳生斌似乎被说服了,对护院们喊话道:“你们先全部退出去!”

    那些人都是领薪水的,自然乐得化干戈为玉帛,动作极快地撤出了敞轩。没了那些在眼前挥舞的大棒,人的精神都轻松许多。莫太太又哭了起来:“儿子,好了,刚才真是吓死妈了”

    快吓死的又何止是莫太太一个,二姨太抱着两个女儿不放,梅姨娘也捂着嘴无声地哭着。黎婉闭着眼睛靠在丈夫怀里,陆老爷和陆太太相互依偎。魏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天真是太漫长了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贺着劫后余生,唯有面对柳生斌的盛继唐注意到,他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明夷,小心!”

生死大逃亡() 
其实陆明夷脑中里始终是绷紧了一根弦的;她上辈子吃够了姓柳的亏;不像其他人那样肯轻易信他。那个时候陆家的人已经死伤殆尽;只她孤身一个在滚地龙讨生活;都不肯放过;这是何等的执拗;怎么可能简单就这样放手了。

    因此一听到盛继唐的提醒后;她当即就警觉起来,迅速扣紧五指,想暂时令柳生斌失掉行动能力。但已经迟了;从那个老者的身体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地往她指间的刀片上撞。

    一朵鲜血汇成的花在明夷面前绽放开来,一路飞溅到敞轩顶上;将八仙渡的那片海都染成了红色。柳生斌倒在地上;喉间发出荷荷的响声,但嘴角仍挂着那一丝诡异的笑容。血从脖子的伤口喷涌而出;很快在他身下聚集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莫太太尖叫起来;一声连着一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外头的护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派人进来查看却被魏五拦住了。

    一片纷乱下;盛继唐锁起了眉头;他虽然不知道柳会长突然自寻短见究竟是为什么,但见血总是不吉利的。冥冥中,似乎要出什么事;冲魏五喊了一声:“快把人都带出去!”

    魏五没等他喊第二声;先把离他最近的二姨太母女几个拽了起来,梅姨娘见状也赶紧跟上,陆益谦和黎婉分别扶了父母缀在后头。

    而盛继唐一个箭步冲到陆明夷身边,拉着她上下就是一阵仔细打量:“你没伤到吗?”

    “我没事”明夷的手上和脸上都被溅到了血,怔怔地望着往角落努力蠕动的柳生斌,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可他究竟要干什么?”

    盛继唐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柳生斌用一只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另一手的肘部撑着地往前爬行着。但刀割破的应该是条大血管,任他怎么堵,鲜红的血液仍然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从指缝里流出来,顺着他爬行的轨迹留下了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红色之路。

    此情此景,就算没有学过医的人也很容易判断出,柳生斌活不久了。可是仇人都在眼前,他怎么会甘心就死,难道是受得刺激过重?盛继唐直觉其中有诈:“我去看一下!”

    “小心”明夷也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戒备着,万一有变故也来得及救援。

    力气随着血一同离开了身体,柳生斌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滞下来。他的手已经挨到了墙壁边缘,不出意外,这里也将是他生命的终点。

    盛继唐小心地打量着老者,只见他的整张脸已经糊满斑斑血迹,几乎辨认不出原状,唯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透着满满的不甘。

    “他死了吗?”陆明夷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曾经处心积虑地策划出一个个陷阱,被识破甚至不惜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可如今却死得这样草率。

    手指轻压在柳生斌血肉模糊的颈侧,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脉动,盛继唐向未婚妻摇了摇头,他是真地死了,也一同带走了许多尚未说清的秘密。

    在那一瞬间,陆明夷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除了松一口气外,更多的是难以言状的空虚。这个人曾经带给她那样浓重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可能想到乌云一朝散去,竟是如此地快而轻易。

    正在明夷出神的时候,伏在原地的尸体却忽然动了一下,有一根手指颤抖着举起,戳中了墙上的某一点。

    一阵如天崩地裂的震动后,明夷最后看见的是一双眼睛,如水光潋滟,勾魂摄魄,那是盛继唐的眼睛。他将她完全搂在怀中,仿佛要嵌入自己的身体,直到肋骨都隐隐生疼起来。别怕,有我他的声音在耳边回想着,如同某种催眠的童谣。于是,明夷就真地沉沉进入了梦想。

    唤醒明夷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白墙、白柜、白被单,她怎么会在医院呢!

    有个小护士留意到了她的动静,很高兴地喊起来:“病人醒了,病人醒了那么的大火,居然只受了这点伤真是不容易!”

    陆明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攥紧了,什么大火?她说的难道是福祥里不成?那样悠长,那样逼真的一场梦,逼真到她还记得盛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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