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胭脂店-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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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时,都是一样的。您别嫌我话说得糙,可自古钱是人的胆,女人若是嫁妆丰厚,夫家自然不敢小瞧。”
有这么个会说话的丫鬟,黎婉面上也有光彩,笑着道:“就你会说话!既然如此,念着你服侍我一场,等你出阁时我也给你厚厚地备上一份嫁妆,让你上夫家作威作福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雪花当场就拉上了陆宜人:“二小姐作证,我家奶奶可是许了我的,不能缩回去!”
主仆两个这一通舌剑唇枪,把陆宜人也给逗笑了。房里正热闹时,却见个小丫鬟一头撞了进来:“雪花姐,不好了不好了”
“阿娇,什么不好了,在医院里头这么胡说也不怕犯忌讳!”雪花看了一眼少奶奶,赶紧走过去小声嗔道。
那丫鬟的年纪甚小,原本是在花房做事。黎婉看她心细才提拔上来照顾二小姐,没想到竟如此沉不住气,当场就有换了她的心思。
雪花和她嘀咕了一阵,眉毛也扬高了,脸色也变了。回来附在黎婉耳边说了两句,就跟得了传染病似的,黎婉的脸色也一下黑起来:“竟然有这种事!”
“少奶奶,我不敢说谎。是金贵大哥来传的话,现在人还在门口等着呢!”阿娇没遇过什么大事,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黎婉当然看得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越发感到事态严重:“二妹,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罢,雪花赶紧收拾了东西,两人匆匆忙忙就出去了。陆宜人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出了大事:“金贵到底说了什么?把大嫂吓成这样!”
“只让大少奶奶赶紧回去,”阿娇两只手捏着衣角:“好像是老夫人发了好大脾气,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说是跟二小姐有关”
黎婉匆匆赶回家,刚要踏进老夫人的厢房,一个茶盏就在她眼前砸在了门槛上,碎瓷险些溅她一脚。雪花赶紧拦在前头:“少奶奶小心!”
只听里头也是一阵人仰马翻,有劝老夫人息怒的,有斥责下人办事不力的。其中陆明夷的声音尤为清楚,如鹤立鸡群。“如今祖母正在气头上,孙女就先告退了,一切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
“滚都给我滚!”一阵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后,又是钦里哐啷砸东西的响动,也不知道有多少摆设遭了殃。听得黎婉不禁手按着心口,砰砰直跳。
偏陆明夷走出来时衣冠整齐,神色从容,还有心情跟她打招呼:“大嫂回来了,二姐今天还好么?”
黎婉刚要抓着她说话,只见后头又转出来一个人,正是陆家信晋的准姑爷盛继唐。难得见他换了身墨绿的西装,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他是喊陆益谦世兄的,对她自然也要称呼一声大嫂。
反正也要成一家人了,黎婉顾不得避嫌,先抓着小姑问道:“先别管你二姐了,今天不是去会亲么,怎么惹得祖母发了这么大的火?你还笑等你的婚事黄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大少奶奶的焦急是真心的,她对这门婚事很是看好。可再怎么看好的事只要老夫人不乐意,就极有可能功亏一篑,叫她怎么能不急。
明夷的笑容也是真心的,她一手拉着大嫂往外暂避这个是非之地,一边道:“没事,我的婚事暂时还黄不了。不过我二姐的婚事,恐怕是真不成了”
又一对奇葩()
饶是黎婉素日精明能干的一个人;此时也糊涂了。这明明去谈的就是四妹的婚事;怎么又扯出二妹来了。“妹妹说的话;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
凡事都清楚明白;还怎么浑水摸鱼呢?陆明夷抬头向着自个的未婚夫笑了笑;该说不愧是九爷么;办事果然干净利落。
“大嫂别急;我慢慢跟你说”明夷挽着黎婉的手,一路向前厅走去。
今天在国际饭店的这餐饭,实在称得上是高潮迭起;波折不断。没见陆太太一回来就推说犯了病头疼么,就是为了避开陆老夫人的雷霆之怒。但真正的重头戏还要等陆老爷回来才能见分晓。
只可惜盛继唐是看不了这场好戏了,他自个也有两位祖宗需要伺候。明夷亲自送他出门;边走边感慨道:“早就听说贵府那两位夫人不是省油的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搭一唱,一个脏字不带硬是把我祖母给气得差点吐出血来。”
吴妈跟何妈的脸都发白了;谁能想到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居然还能上演这样不见刀枪的厮杀。
“我没跟你说过么?我那位祖母当年差点就进了宫;虽说后来没成;但族中着实出过不少贵人。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历练有成。我嫡母就更厉害了;父亲的姨太太们一见到她腿就打颤。单打独斗都是拿得出手的,更别提双剑合璧了。”
提到这对婆媳,盛继唐笑得异常欢悦;让明夷不禁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这一回祖母是丢尽了颜面;她老人家称王称霸惯了,也该受些教训。我只担心父亲那里,他的自尊心极强,要是”
按照陆老爷的脾气,自然不会纵容母亲卖女的行径,可只怕也没面目再见盛家的人,这门婚事还真有告吹的可能。
“放心吧,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看着侯在陆家大门外的黑色轿车和仆从们,盛继唐的唇角掠过一丝冷笑,不经意地侧在明夷的耳畔:“记得晚上九点给我挂个电话来,汇报一下战果。”
轻瞥了眼运筹帷幄的盛九爷,陆四小姐也露出一个悠哉的笑容:“好”
盛家的老太太和太太这回来上海气派不可谓不足,不仅带了一堆的丫鬟仆童,沿途更有军警护送。
可尴尬的是,盛家在巨籁达路的公馆却安置不下这许多人。盛老太太大手一挥,直接在远东饭店包了一层楼,惊掉了无数看热闹群众的下巴。
“母亲一路劳顿,早些睡吧!明天还有些人要来拜见,您且看看有哪些是要见的,不想见的我就让下面人打发了。”盛太太约莫五十上下,保养倒是得宜,一头乌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如意髻。大红色的织锦旗袍外套着的雪白貂裘没有一丝杂毛,脖子上戴着的那挂珠子,颗颗圆润硕大,光华照人。
穿着藏青色对襟袄的盛老太太却只管闭目养神,手中不断捻动着一串蜜蜡的一百零八子数珠,淡淡地吩咐儿媳道:“都有些什么人,你且念给我听听。”
老太太这些年的眼神确实也是不济了,若没有水晶镜片,连佛经看着都费神。盛太太只得悻悻然把拜帖收了回来,一张张念了起来,不外是些世交故旧。想接机乱攀关系的,早就被刷过一道,压根不会入两位太太的耳目。
听了一会,盛老太太就不耐烦起来:“罢了,久未见面的两位老妯娌请过来喝回茶,其余人就回张帖子说我近来不得空,等把继唐的婚事料理清楚再说。”
说到庶子的婚事,盛太太有些坐不住了:“怎么,继唐小孩子家胡闹要搞什么自由恋爱也就罢了,难道连母亲也取中了那姓陆的女子?长得妖妖娆娆,听说还是上过洋学堂的,必定不是什么本份人。”
“得啦,你也不必红口白牙糟蹋人家闺女。长得水灵又不是什么罪过,我们继唐也是个漂亮人物,难道你还想给他取个无盐嫫母回来作配?”盛老太一边转着念珠,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陆家老太爷在前朝曾是封疆大吏,其他几个儿子虽不争气,这三房倒还有些建树,听说大少爷还进了政府任职,与我家倒还算般配”
听着婆婆的口风中竟有松动的意思,盛太太很是不服:“说什么世代官宦,如今也不过剩下个空门面罢了!那老婆子还妄想抬出诰命来压人,依我看该多照照镜子才是。都穷到要卖儿卖女了,究竟配不配做我们姓盛的亲家!”
亏得娘家嫂子消息来得及时,她正不知道怎么教训那自作主张的小畜生,天降的把柄,不好好用上都对不起自己。
盛老太太微微掀开了眼皮:“你今天可算是替你侄女出了口气了,还不足么?钱家也是名门大户,别摆出那些乡野村妇的做派来,平白失了身份。”
一说这个,盛太太不由更是气苦。她原是存着心思想抬举一下庶子,把侄女佩瑶许配给他。可谁知道他竟敢打着不立业无以为家的旗号给拒绝了,偏偏侄女倒像是被灌了迷汤,非小畜生不嫁。弄得如今二十出头还待字闺中,害她每每被嫂子抱怨。
心中带气,盛太太的话也就不那么好听了:“我不是存心挑陆家的毛病,就是有些奇怪。以继唐那孩子的眼光,连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尚且看不上。一个陆明夷,何德何能把他的魂给绊住了。”
“萍儿如今都是快做娘的人了,你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盛老太太冷冷地把念珠往桌上一搁,发出一声闷响。这个儿媳多少年了总是沉不住气,怨不得当年降不住老大,如今连个外室子也拿捏不住。
名份上总是自己的婆母,盛太太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只得起身赔罪道:“母亲息怒,都是儿媳不好,一时失言了。”
“知道失言就好,你今天也是威风够了。明天便派个小厮,送四样礼品去陆家罢!”盛老太太取下琵琶扣上栓着的金三事,一边挑着指甲边吩咐道。
盛太太心中本就存着怨气,听了这话更不服起来:“明明就是那陆老婆子自己做出来的丑事,硬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嫁给段家的傻子,她是打量着其他人瞎了眼聋了耳朵么。敢做就要敢认,要我给她赔罪?那是休想。”
要不怎么说这个儿媳愚钝不堪呢,盛老太太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来,冷哼道:“赔罪?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只是你要知道,如今继唐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为着他的婚事传了多少闲言碎语。如今他一意孤行要娶陆家姑娘,没个正当的名份,我们一个做祖母的,一个做嫡母的,凭什么拦着不许做亲?传扬出去,我们婆媳俩成了什么人?”
盛太太实没想到这么深远,不禁又气又急嚷了起来:“难道就这样遂了他的愿不成?我辛辛苦苦养了他那么大,没得些孝敬也罢了,连个外室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算什么当家主母?”
“你还在发梦呢!”盛老太太一阵冷笑:“老大过世这么些年,老二这把年纪膝下也是空空荡荡。这个家,终究是要交到继唐手里的。往后他的妻子,才是盛家的当家主母!”
话说得太透,始终是很难叫人接受的。盛太太握茶杯的手都在抖,好半天才强压住了胸口的怒火,抿着嘴道:“母亲说得是,儿媳没本事,没能为盛家多留下香火可如今两房只得继唐这一根独苗,他的妻子更是关系重大。那姓陆的小蹄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难道母亲真的想让她日后骑到咱们脖子上来?”
“真是如此,我还跟你废话什么!”盛老太太见儿媳仍不领悟,实在有恨铁不成钢之叹,只得又掰开揉碎细讲了一遍:“陆家那个老婆子就是块滚刀肉,你且看她敢跟段家攀亲就知道了。能跟我们盛家扯上关系,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只有从陆良辅和苏氏处入手,写张帖子随礼一块送过去,就说是贺她家二小姐出阁,我倒要看看她们还有什么颜面来跟我谈婚事!”
对呀,老的不要脸,总不见得小的也跟着不要脸。这样就算人家日后问起,也是陆家不肯答应嫁女儿,并不是她们作梗见不得庶子成婚。如今盛继唐已经快三十了,她就不信他能一直硬挺着。
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佩瑶在北平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容貌,对他又是一片痴心。只要这次的婚定不成,她再从旁略施手段,不怕他不拜倒在侄女的石榴裙下。到时候,盛家就是她姑侄俩的天下
盛太太转着眼珠越想越是得意,立即转嗔为喜:“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母亲说的一点不错,咱们是该好好挑一份大礼给陆家送去!”
叔叔出马()
婆媳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个穿青衣的小丫鬟在门口探了几次头。盛太太眼尖;看准就唤了一声:“小环”
被点了名;小丫鬟暗道晦气之余只得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老太太;太太!”
盛老太太人老成精;见她一脸为难的模样;便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学着那等小家子气!”
“是”虽然如此,小环仍然不敢抬头:“前头传了话来;九少爷今个不过来了,让老太太和太太好生歇着,别累坏了身体。”
“放肆!”老太太尚且没怎么样;盛太太先忍不住了。区区一个外室生的贱种;但凡家中能有一个立得住的男丁,都不会让他进门。如今可好;在外头野了这几年;都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好个九爷;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们娘俩大老远为了他巴巴地跑过来;他就这么干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