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万户侯-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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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城鸣答非所问道:“听说你父亲在长安自己给自己封了个丞相?”
白衣公子哥神情一凛,轻轻点了点头。
“紫绶金印,开府立政?”
白衣公子哥眉头一拱,小声道:“父亲逼泰天帝自刎于未央宫,若想使唤动长安城里那帮黄紫朝臣,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
姬城鸣冷笑,转过头冲着白衣公子哥厉声道:“一派胡言!泰天帝临死前遗诏设三王靖难,刘勤带着玉玺入了益州做蜀王,刘裕去了荆州做安楚王;刘轩去扬州做南阳王,这么明显的意图你是瞧不出来,还是和你父亲一样被那顶冠冕蒙住了眼睛?大汉开朝千年以来何曾有过丞相一说?千年前唯有殷朝皇帝朝歌设立过丞相,结果呢?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没能澄清朝政,反倒交出去了一半的皇权,你父亲这么一做不是等于告诉全天下人谁才是那个谋杀圣上篡夺江山的乱臣贼子么?”
白衣公子哥惶然失措,翻滚下马抱住姬城鸣的大腿道:“求师傅救我方家!”
姬城鸣不为所动,仍是冷眼相视道:“这天下还没定主,莫要把身上锦衣现在就当龙袍穿。”
白衣公子哥双膝下跪,一身苏绣坊的昂贵锦袍在沙土里翻滚,也不在乎是否丢了颜面,头颅深埋朗声道:“谨听师傅教诲!”
许久后白衣公子哥才抬起头,问道:“那师傅,我父亲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阵风沙袭来,姬城鸣紧了紧头顶的斗笠,一手捂着自己口鼻摇头道:“覆水难收,既然已经做了还能怎么办,你就盼匈奴南下的速度快一些吧,只要全天下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北边,谁还会在乎多一个丞相呢?”
马行驹迫不及待插话道:“那先生,匈奴何时才能进入河套平原,兵临北河边?”
姬城鸣抹去粘在嘴边的沙砾:“你宽心,你急,他们不急?匈奴窥视中原的山河何止几十年?时机成熟后,只怕你还望匈奴的马蹄能慢点。”
白衣公子哥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的随手拍了拍双膝下摆,听到远处若隐若现的金鸣之声,诧异道:“哦?冯恕还真来了?”
姬城鸣感慨道:“自古以来都是国破见忠佞,日久见人心,九州九个刺史,冯恕起于草芥何谈家世,论才学也只算平庸,朝中无人脉,冀州无根基,所剩的也只有这一脉忠腔热血了。”
白衣公子哥大笑出声,拍手道:“疾风知草劲,只是这连十万燕阳铁骑都没能做到的事,他一个连兵营都没踏进去过几次的书呆子能做到?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何不换做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白衣公子哥看向他这个总是语出惊人的师傅,颇为无奈道:“螳臂挡车的举动,有什么敬与不敬?胜王败寇可是师傅您教给我的,莫非觉得冯恕这人能比得上马昊明?”
姬城鸣面容平静道:“儒家长谈高义,说的就是冯恕这种人,如若真有一天你能登基为圣,希望像你父亲这种汉室祸孽多些,还是冯恕这种王朝栋梁多些?”
马行驹闻言失色,敢在白衣公子哥面前责他父亲是祸孽的恐怕也只有这一位了,他如履薄冰的转过眼珠子,原想着白衣公子哥会大发雷霆,却见一脸嬉笑的白衣公子哥用一种谄媚语调道:“都不希望,我啊、希望像老师这种国之大才多一些。”
姬城鸣无动于衷,马行驹默不吭声,白衣公子哥又道:“我更好奇冀州所剩不多的几万郡兵有多少愿意和冯恕成匈奴刀口下的尸骨,世族有高节,朝臣有忠义,但这些白身又能有多少为他刘汉赴死的人?”
“有了燕阳十万铁骑做表率,不会少的。”
白衣公子哥抚衣笑谈道:“最好,这样我这边就少了太多麻烦,驱虎吞狼,让匈奴和冀州剩下的余孽厮杀去,最好拼个两败俱伤,咱们啊,隔岸观火,最后得个渔翁之利!”
姬城鸣眺望远处风沙熄湮后展露一角的赤色汉家旗,勒马离去。白衣公子哥攥紧双拳,一改在姬城鸣眼下玩世不恭的模样,同样看向冀州军驻扎的营寨轮廓,目如鹰顾,喃喃自话:“汉有刘麟持赤霄破大殷开朝立社稷,我方笠又如何做不得覆汉之人!”
他伸出一掌平摊,旋即覆手而背道:“大丈夫当提三尺剑,当创万世功!”
远处冀州军营,拒马林立,一拨接着一波的冀州郡兵入驻营寨之中。冀州刺史冯恕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持剑而立,身后跟着冀州十郡的武官将领。
一名侍从手里拿着军薄名单走上前,附耳道:“禀大人,颖丰郡的八千郡兵未至,还有博陵郡的羽林郎昨夜带着本部人马走了……”
冯恕打断道:“留在这的有多少人?”
侍从递过名单,冯恕见军薄上几乎一半的名字被描黑之后面无表情,一身绣红的二品锦鸡官袍在飞尘中鲜艳无比。
任职冀州刺史十三年的冯恕看向辕门下一张张或陌生或相识的面孔,在无数一样望着他的眼眸下拔出自举士之后在未出鞘过的彩穗利剑。
年华东流而逝,宝剑如故而新。
“各位将军,冯某一介书生从没上过战场,今日至身死,就仰仗各位多提点帮衬了。”
“既然各位将军留在了这里,冯某也就不多说什么废话了,只拜托诸位一点。”
“多杀几个匈蛮,让他们的马蹄慢下来,好知道大汉九州不光有壮丽山河,亦有碧血丹心!”
四十五章:一郡疆场(上)()
? 西凉。
暖春天晴,万里无云。
要是搁在前几年少不了富家小姐或纨绔子弟乘风踏春,一路上欢声笑语吟诗作赋,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疾指的也是这番风景。不过春游玩乐无拘无束的画面或许在中原江南还能看见,却与凉州这浸染鲜血埋没尸骨的土地彻底无缘了。
南北方圆不过五十里的朔云郡实在太小,小的连凉州本土百姓都常常遗忘凉州境内还有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郡。凉州行商在外的贾人口头长挂的是天水郡,凉州十商九出于此,不论是远去西域还是在凉州本地跑买卖,只要能跟天水郡有半点渊源必说自己是天水郡的商贾,似乎天水郡的商人地位都比其余郡县要高出一头不止,就如面容姣好的清倌女子但凡给自己带上个江南瘦马的标签,身价就得往上番一倍不止,逐名趋利,无人能免俗。
相对于地灵人杰的天水郡,朔云郡就像后妈养大的孩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每年至岁末前往州邸府宣领政要,朔云郡的官员都是走在其他六郡身后默默无声,而天水郡和陇右郡的官员则是嗓门最大颐气指使好不威风。而如今,就这么一个小郡却成了凉州官场上下目光所聚之地。
纵横南北不过五十里二十城十二万户的土地上,多出了二十万兵甲,使得朔云郡单是听上去就显得拥挤。
荒草野地,新春萌芽的枝叶在来回踏践不断的马蹄下泱泱无神,饱经摧残后又被沙土掩盖,不见天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不会顾忌一颗野草的感受,凉州已乱,乱世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是真正的草芥呢?
天色正明,风轻云淡,连吐纳呼气都能让人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已经把方圆三里踏遍的一伍轻骑停靠在矮丘下,拿出水壶替他们的过命马兄弟冲刷马鼻。
皮铁相间又被红漆上色的轻甲证实了他们的身份,不同于西陲戍军的军规,一伍探标凡是停歇休整一定要撒出去三骑警戒,这一伍轻骑除了领头的伍长还警惕的东瞄西望,其余九个人都懒洋洋的躺在一旁,冲刷完马鼻后又给自己大灌一口,旋即平躺在了地上,在春日照耀下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伍长,你就别看了,这鬼地方哪有半个人影?凉州这破地方啊就这样,只有为了饱肚子的暴民叛军,就没个像人样的东西。”
已经上了岁头的老伍长狠狠剐了眼躺在他身后口无遮拦的年轻小伙,生的是白白净净,只是不修边幅,翎盔被他挡在面前成了遮阳帽,露出日久不修杂乱的胡茬,嘴里还在念叨抱怨道:“还是咱们青州好啊,这时节草长莺飞,城里的小娘都出来赏春,我和几个哥们就赏她们。”
想到这点后年轻小伙直乐呵,索性挺起身扒下翎盔,看着仍旧一丝不苟四处张望的伍长问道:“伍长,到底啥时候咱们才能回青州啊,我都一年多没见过我娘了。”
一说到久未谋面的娘亲,即使这小伙再没心没肺同样也红了眼眶。
近乡情怯,远乡思切。话音刚落,其余八人也都从地上坐了起来,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人嘴里叼着一根嫩绿草杆,额头脸颊尽是褶皱的老脸一提,露出两行参差不齐的黄牙道:“就你想你娘啊,我还想我闺女呢。也不知道她二舅给她寻到个好人家没,这一来二回在凉州都待了一年多,我闺女要是真嫁人了,我这个老丈人怎么也得渐渐女婿长啥样不是?”
年轻小伙听后顿时急了眼,手掌攀到这人大腿上狠狠一抓一拧,连他脸上褶皱都一同打起圈来。
“严老头,你不是说等我回去把你女儿许给我么!怎么这就嫁人了?”
只知姓氏的严老头一脚踹开这小伙,捂着大腿嘶嘶吸着凉气道:“屁话!我不这么说岩城那一仗你能把我背出来?你这小鬼毛手毛脚的,真当我这身子骨跟你们年轻人一样?马背上颠簸这么久都已经散架了,你还这么用力……”
老伍长听到岩城之后,神情一滞,明显带着不自然的轻笑转过身,严老头自知言失,哧哧的露出两排大黄牙尴尬一笑,使得气氛更为凝重,其余几人也都闭上闲侃瞎聊的话头,只剩下凉地从未停止过的呼呼风啸。
岩城之名,对于侥幸逃过那场劫难的青州余军来说就宛如炼狱的代名词,几万袍泽兄弟死于沙场,十万朝廷精锐一战而败,辎重粮草尽失,尸骨数里可见。
老伍长有些出神,那日夹在山谷中间的岩城大雪漫天,对于从青州远道而来的他们来说是中原不可多见的异象,故而更是记忆犹新。漫天风雪间灼热炽焰如浪涛袭来,拍打在他袍泽的身体之上,空中无数火球自天而殒,焦尸无数。
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死了,他这一标的副伍长也被叛军马蹄踏作血泥,他犹记得那场仓惶败退中一个个倒在叛军刀口下的青州儿郎和叛军士卒一张张狰狞杀戮的面容。
许久后他回过神,发现双手在颤抖,提了一口气后强行将这些注定至死不忘的悲惨回忆释怀后他道:“在往南边行十里,然后回去复命,侯爷可答应我们了,等到平叛之后他愿向朝廷上书一封,我们也就能安然回乡了。”
十人站起身,随手拍打掉沾染在身上的灰尘,正准备上马时,探哨经验丰富的严老头挑了挑眉,右手举掌,旁边几人心有灵犀,连忙按住马嘴,屏气凝神细听起来。
一阵不算醒耳的马蹄渐行渐近,老伍长点了点头,几人瞬间乘上马匹,朝着四周张望。
耳力聪敏的严老头小声道:“会不会是其余探标?伏月城一战后叛军大败,咱们这几日把这小小的朔云郡都快走遍了也没遇到叛军踪影,总不会在今日撞见了吧。”
老伍长双眼一眯,手中抓起背后挂着的短掷枪道:“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东北的荒野上,骤然乍现数道黑影,正朝他们奔来。老伍长粗略一扫,见到这队叛军轻骑和他们人数相仿,杀意迸发,向身后递出个眼神寻求意见。
严老头吐出口中的草秆,手里提着剑身道:“同行是冤家,既然碰到了就没有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之说,人数跟咱们差不多,要是怯战跑了传出去,咱们这一伍所有人以后腰杆可都直不起来。”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本来就被西陲军马的鄙夷眼神打量的浑身难受,一日都没舒坦过,这次提回去几颗人头怎么也挽回些颜面,当兵吃粮,若是怕死,还是趁早去做个庄稼汉。
几息之间老伍长见几人表了态,当即拿定了主意,也不用在说什么废话,见到朝他们飞驰冲来的叛军轻骑一夹马腹奔了上去。
叛军轻骑很快,快到毫不逊色于凉州眨眼百里的烈风,等到离的更近,能看清对方装束轮廓时,老伍长这才发现这帮叛军轻骑的特别之处。
看似阵势杂乱的数骑之后,还有被套马杆捆绑并排驰骋的数匹战马,而这帮叛军装束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甲胄,通体都被黑色的铁片笼罩其中,还有造价昂贵的面甲,只露出一对眼睛凝视着己方。
如果这只让老伍长惊奇的话,那没有骑乘任何战马仅靠双腿就和战马四蹄齐驱一样快,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跑在最前面的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