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万户侯-第16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着这位年长不了几天的皇兄因为久在奏折里忙碌,连抬头的闲暇功夫都没有。拉开其实不到一石半张力的百尊弓后已经是脸色微红,轻轻喘息,在满街喝彩中轻唤道:“陛下?”
天子放下百尊弓后,面色沉稳,均匀了吐息后小声道:“没事,刘家虽不尚武,可历代皇帝都能上马杀敌,文治国,武安邦。朕即便不如先帝,也绝不会连这一张轻弓都拉不开。”
怡亲王心底暗自叹息,他这位年纪轻轻便承受一国担子的皇兄,实在太要强了。
龙辇之后,便是紧跟其后的三公。
太尉令狐雄,大司空王焕然、大司马方庭之。
三根帝国栋梁紧跟其后,看见天子射弓之后表情各异。
伴随着举道的锣鼓声响,露出东直道朱墙丈长的旗幡继续缓缓移动。
大司马方庭之在经过东直门时,和城关前俯首迎驾的御林将军魏参四目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褪去一身殊荣华贵大红袍的方庭之便装上阵,腰间挎着一把镶嵌东海明珠的宝剑,他面色从容,踱步不紧不慢,和两位相同身份的大人几乎迈着同样步伐跟随其后,但藏匿在宽大锦衣袖口中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今日不论事成事败,他的名字注定要留在青史之中。
这怎能让他不激动?
过了东直门,车队行过吊桥后,便到了东郊猎场,早就将猎场围好的御林军拉开阵势,在东直门外尽皆铁甲俯首,高呼吾皇万岁。
这山呼海啸的气势,比起十几年前远在北原之上燕勒山的那场举国远征,也相差无几了。
在数百御林铁骑的马槊驱赶下,十几头健壮麋鹿被赶到帝国重权贵面前,被数百御林军盾阵围在中间的天子跳下龙辇,走在早已布置妥当的轻型大弩臂张弩处,看着十几只仓惶逃窜,却被步步紧逼到狭窄空地的麋鹿,天子深呼吸一口,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脱下冠带首冕,挽起龙袍,指甲缝隙中尚有浅淡乌黑墨迹的手掌搭在机括处,开始往回拉弦。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屏气凝神看着天子的这一弩如何,如若射中麋鹿群中的雄壮头鹿,自然人力使然的上吉,如若是躲藏在凉透磁性麋鹿胯后的幼鹿,也不失其为开门红。
因为官阶低,而在人群身后的官员只能看见搭弩台上拉开张弦的天子,却看不见被层层盾墙围住无处可逃的鹿群,又怕有失礼数,不敢踮脚,只好透过人群缝隙定眼去眯。
天子双腿已然打颤,臂张弩比起军中常见的脚踏…弩或是蝎尾弩算得上是最不考究气力的了,可虎筋大弦若是手上没点尽量想要拉开谈何容易?
久居深宫湮没在从九州各地飞来奏折中的天子,只得靠正值壮年的身体底子来苦苦维持。
这事关皇家仪容尊威,他不得不憋足了气力来做这件事情。
金丝缠线的步履在木板上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响,天子脸色潮红,挽起衣袖而袒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筋爆出,额头上更是冒出细微的汗珠,他一步一退,咬牙将臂张弩拉至半月弧度。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能在御林盾墙身后第一排的都是帝国身份最为尊贵的那批人,三公九卿,皇亲国戚。此时人人俱是庄重神色。
双手怀揣身前拟作臣态的太尉令狐雄心中摇头不止,也是这般年纪时的先帝广文,只用一只手便能轻而易举的张弦至满月,比起当朝的天子,六艺之中的‘射’,实在强上太多。
文成武德,治国两略。泰天皇帝文治无可挑剔,最大程度上宽限了天下士子的放浪形骸,仍由诽谤朝政,清流论谈。
可这武德一说嘛……
令狐雄猛然惊醒,强行止住了自己这欺君罔上的念想。
天子瞄准了群鹿中唯一临危不乱在四处寻觅空隙的头鹿,只可惜一口气没绷住手上力气一松,不过刚刚开弦的赤红弓弩便歪歪扭扭的飞了出去。
身后因为看不见盾墙内光景的大臣听见了那声弦开之声,就有几个开始喝起彩来。
只是当他们刚刚开口却见身前大人表情匪夷所思的往后瞟时,才浑觉不对,连忙捂住了嘴巴躲在了人群身后,连同牙关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第一箭,空了。
划过头鹿茸角上方,斜插进一颗苍劲老树上,受到惊吓的鹿群更加慌乱起来,在头鹿的带领下几支健硕雄鹿甚至开始去冲撞御林盾墙。
天子斜眼看了一下方才本想着争个头彩呐喊的方向,伸出手,一旁唯恐天子盛怒下迁怒自己的御林将士连忙低过头又递上一根箭矢。
盾墙后的数位老臣瞅见这一幕后,露出惋惜之色,其中不少已经放空权柄却还是身份雍贵的老臣甚至暗自抹泪。触景生情,想起先帝广文那英武雄姿,低声抽啼起来。
天子皱了皱眉,搭上了第二根弩箭,又瞄准头鹿拉弦射去。
比起第一根弩箭飞行轨迹要赏目许多的第二根弩箭又空。
盾墙外已经开始低声窃窃。
天子咬着嘴唇,对在旁侍立的怡亲王展眉一笑,让已经握紧渗汗双拳的怡亲王不要那么紧张,转过头眯着眼睛接过第三根弩箭。
负责递送弩箭的御林军将士腿脚都开始不听使唤,恨不得跪倒在天子面前跪求他一定要射中了。
事不过三。
天子怒喝一声,双臂如大鹏开翅,紧握着虎皮大弦奋力一拉,近乎满月。对着躁动不安的鹿群松开弓弦。
因为鹿群躁动而露出身躯的一头幼鹿不幸中箭,被一弩钉在了盾墙上,刹那间整个猎场齐声纳彩,不过在连同两箭后,即便在情真意切嘶声竭力的叫喊也显得带着几分敷衍。
方庭之嘴角默默勾勒出小半个上翘幅度,没有随波逐流的扯开嗓子喝彩,只是轻轻鼓掌。
春狩头箭猎鹿,由开大汉千年江山的汉高祖刘麟所创。在大汉三十二位皇帝之前的那个峥嵘跌宕岁月里,千百个部落入主中原,群雄逐鹿,皆想要拾起大殷王朝留给这个天下的最后馈赠。
就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最终被手持赤霄,临空仗剑斩去大殷八百年国祚气运的刘麟所得,由此才有了如今的大汉盛世。
历经千年之后的汉泰天帝刘凯两箭不得头鹿,岂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汉失其鹿,群雄共逐?
想到这,方庭之嘴角的笑意愈浓,掌声愈响。看清爽的就到【顶点网 o】
248章 :千年大汉(上)()
恋上你看书网 a ,书生万户侯!
有了天子还算说得过去的开场后,但凡和皇姓沾上边大多国戚们也就纷纷走上架弩台,挽起衣袖,跃跃欲试,这种能在朝野无数权贵面前露面长脸的好事,每年也就那么一次啊!
天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后,回到龙辇之上,一旁持麈尾侍立的秉笔司监郑怀恩脚步轻挪,上前敬茶。不出众人意料,天子端起茶杯,轻泯一口后朝着怡亲王招手,脚步沉稳的怡亲王拱手行臣礼后,上前挽弓。
比起天子看上去要轻松太多的怡亲王搭弩开弓,瞄向已经慌乱在盾墙内四处奔跑寻求一线生机的鹿群。
怡亲王开弦之后,犹豫了一下,第一箭便脱手而出,在跑动的两鹿间弩箭穿插而过,并没有射中。
方庭之心中冷笑,心想这位被年轻皇帝倚重的亲王果然知晓自污的为人臣子之道,看似殊荣无上的天子之后射鹿,实则是个火中取栗的烫手山芋,天子两箭不中,第三箭射中一头幼鹿,那毫无意外头鹿便成了众矢之的。
如方庭之心中所想,怡亲王在第一箭落空之后,并没有露出作伪的惋惜之色,而是气定神闲的拉开第二弦,正中与被天子射中那头幼鹿形影不离的另一头。
彩声如雷动,布置猎场的御林军将士齐齐用短拄敲打盾牌,为其壮威。
接下来,凡是和皇亲搭上边的权贵一一登上射弩台,将这几十头麋鹿射杀干净,最后只余下了头鹿。
无人敢冒这个天下大不违去抢占春狩头彩,按往年惯例,头鹿必是留给天子射杀,只不过天子无心无过的丁点偏差,瞬间让所有皇亲国戚为之头疼,倒数第二个登台的是晋国公刘澹,看着仅余下的两头麋鹿紧紧相偎在一起,当时脸就黑了,几乎在弩台之上伫立了一炷香的功夫,清爽的春雨时节,硬是熬出满头的汗珠,台下与之交好的大人都为其捏了一把汗,而政敌交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心中如何冷眼旁观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刘澹都已经做好失了准头射中头鹿后伏倒在天子脚下认罪的打算,眼睛在扳山机括上瞄了一次又一次,闭着眼睛心里暗暗祈祷列祖列宗保佑。
一箭正中头鹿身旁那头体型稍小的麋鹿,只是射中了鹿后尾,没能一击毙命。
躺倒在同伴和自己血泊中的麋鹿长嗥不止,被一旁的的御林将士一矛戳死。
刘澹只觉得双腿都站立不稳,朝着天子极其艰难的鞠了一躬后,一步一晃的下了台,双手已是冰凉。
天子只是坐在龙辇上低头不语,重新戴上冠冕之后让底下诸臣看不清表情。
比起先朝广文皇帝还要高出一个辈分的暨南侯刘兲老当益壮,虽是花甲之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若说这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中谁敢夺天子风头射杀头鹿,也只有这位壮年之时带兵平叛蛮溪十六部的老王侯了。
天子起身,亲自为刘兲拉开虎弦一脚,姿态尤其恭敬道:“请长叔为孩儿射杀头鹿。”
暨南侯刘兲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怒其天子只知朝政却不知道如何保重龙体,放低声音道:“陛下虽是日理万机,可这强身健体才是为人之本,切勿怠慢。”
天子心头一暖,这个当初其实并不看好他登基的老侯爷发自肺腑的怒其不惜,比弩台之下这帮看似尽臣道,其实只是为了明哲保身的帝国栋梁要让天子更加欣慰。
自幼弓马娴熟的刘兲休说是不过一石半张力的臂张弩,就算是需要两人合力用脚踏开的床踏…弩他也一人足矣。
没有半点做作,一箭正中看着同伴尽死几乎在狭小盾墙内来回奔跑的头鹿头颅,彩声不断。
刘兲傲视全场权贵,无声下台,算是给这开头不算顺利的射鹿之狩勾出潇洒完美的结局。
半个时辰后,用诸位权胄射杀麋鹿做成的羹汤一一端进了各色的大帐之中。
竖着龙头大旗的天子亲账内,只有没有像其他人在猎场内自由骑射猎物的天子和怡亲王。
在这位心腹胞弟面前,天子没有挂上那副一国之君的威严面孔,而是满脸凝重忧心忡忡道:“你说究竟是谁呢?”
往日总是笑颜面人的怡亲王脸上焦虑和天子如出一辙,脱下那身淡蓝色王袍的怡亲王反而披上了一身轻便甲胄,身后悬挂着一把御林军中最为常见的四棱寒刃。
“陛下既然已经出宫,不管是谁,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拭目以待便好。”
怡亲王又给自己手腕处穿戴上护腕,厉声道:“大汉开国千年之久,天底下多少双眼睛觊觎未央宫里的那把椅子,凉州的贼子、江南的乱臣,还是年关前谋逆的于一锐,是陛下无法亲眼目睹的远乱。但这长安脚下,既然胆敢有起了这篡国之心的奸佞,杀一、儆百,陛下亦可趁此从世家大臣手里拿回点权来,下诏亲征江南逆王,水到渠成!”
怡亲王慷慨激昂,起身佩剑行礼道:“臣弟愿为陛下鞍前马后,为我大汉江山肝脑涂地!”
天子上前搀扶起怡亲王,脸上才愁容消散不少,摘下头上的冠冕,攥紧双拳道:“准备妥当了?”
怡亲王重重点头道:“一切妥当,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乱臣应该在御林军内布有耳目,只要臣弟在东直门的亲信收到任何风吹草动,便会点燃狼烟,刘德延会率禁卫军把持住猎场,城中甲士亦会控制城门,到时将所有乱臣贼子一网打尽,还朝堂一个月朗风清!”
帐外,春雨止而又下,一阵让人神清气爽的拂面春风吹进帐中,天子不由的深吸一口,眯眼成缝道:“帐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一晌贪欢。”
“好一个春雨贵如油,好一曲盛世绝唱,乱世长歌。”
怡亲王垂首低头,嘴唇被咬出血痕,怔怔道:“不会乱的,一定不会的……”
方庭之在猎场的一处僻静无人地,苍髯抖动,笑声不绝。
一双眼眸望长安,几十年看尽朝堂沉浮,看尽人臣与共,看尽这大汉江山背后的倾颓兆象。
已经到知天命年纪的他突吐息长眠,似乎要将这几十年的浊气一口吐进。
他仰头闭目轻笑,一把将身上正一品的的仙鹤官补大红袍从胸口处扯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