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掌灯-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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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着话,天南海北地扯了好多话题,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赵枣儿平时都睡得沉,今夜却无端做起梦来。
长长的走廊,白色的病房,还有一股消毒水味,赵枣儿空荡荡的医院里漫无目的地转悠,寻找离开的出口,但不论怎么走,拐角之后还是走廊,楼梯以下还是楼梯。
头顶的灯闪了闪,扑地灭了。
走廊里陷入黑暗,赵枣儿却不觉得害怕,所有的情绪像被麻痹了一样,她沿着走廊继续走,前进、转弯、下楼、再前进,就像被控制了的木偶,一步步走进医院深处。
“吱——”
有扇门开了,紧接着传来轮子的声音,咕噜咕噜地划过地板,一张病床被推了出来,朝电梯去。
床上躺着的,是林山奈。
那是正常的林山奈,而非长在王朗身上的、没有身子的那个怪物。清秀的眉目,纤瘦的身材,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有种弱不禁风的美。她闭着眼,自然地偏着头,神色温柔,像是睡着了。
赵枣儿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病床自己“走”进电梯,就在电梯门将要闭合时,林山奈突然睁眼,抬头,对着赵枣儿诡异一笑,像是无声的呼唤。
电梯门闭合,赵枣儿还站在原地,看着电梯的数字不停往上跳,最终停在了顶楼。
——————*****——————
舒碧云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了赵枣儿的叫喊声,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摸身边的被窝,没有人,被子也是凉的。
卧室的门敞开着,舒碧云起身下床,一边呼唤赵枣儿的名字,一边往客厅走。赵枣儿不在公寓里,公寓的大门洞开,舒碧云朝楼道里看了一眼,漆黑且空荡,什么人也没有。
“枣儿?”
舒碧云看着床边依旧在原地的赵枣儿的拖鞋,心中有不详的预感。舒碧云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赵枣儿的外套、提包、手机、鞋子都在原地,外头是零下十几度的气候,赵枣儿只穿着睡衣,会去哪里?
舒碧云越想越不对劲,披上外衣,拿上赵枣儿的羽绒服,带上钥匙和手机就要下楼去找。突然,有一只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谁?!”
不得不说,舒碧云的直觉比常人敏锐得多,甚至能感受到鬼魂的大致方位。
爱哭鬼有些被吓到了,鼻子一皱,又要哭出来。
舒碧云听见一声极小的抽气声,心念一转,她朝这空气问道:“爱哭鬼?是你吗?”
“嗯。。。。。。”
极细极细的声音,像刚出生的猫儿一样,但舒碧云还是听到了。
浴室的水龙头突然开了,水声哗哗,马桶也一下又一下地自动抽水,水声奔腾在下水道发出的回响像一头微怒的野兽。
舒碧云犹豫了一下,径直朝浴室走去。
半夜的浴室、莫名打开的水龙头、黑暗中的镜子,恐怖片里的元素真实的出现在现实中,舒碧云却十分大胆,打开灯,关掉水龙头,试着与空气中的某人交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枣儿在哪?”
像是在回应她一般,镜子慢慢浮现出红色的字:她被抓走了
“被谁?”
镜子没有回答。
“她现在在哪里?”舒碧云又问。
——f市人民医院。
“谢谢!”舒碧云道了谢,飞奔出门。
静谧无声的屋子里,爱哭鬼趴在窗户边,看着舒碧云远去的身影。“不知道枣儿姐姐能不能回来。”
站在镜子前的女鬼抬手抹去镜子上的字。
——谁知道呢。
——————*****——————
赵枣儿在踏上天台的那一刹那,便清醒了。
十一月的深夜寒风呼啸,不时飘着雪花,赵枣儿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刺骨的寒风卷走了她的体温。
林山奈踩在天台的边缘的护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枣儿。
一如几日前的姚甜,此时林山奈的完整人形也足以以假乱真,但赵枣儿看得真切,林山奈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赵枣儿哆嗦着上前一步,被风吹得飘摇,只好又退回门口。“林山奈。。。。。。?”
“是我。”林山奈回答。寒风鼓起她的衣衫,像要被吹走了一般,但她一直稳稳地立着。她的声音也娇娇柔柔,如她本人一样,像幽谷里的百合花。
但赵枣儿始终记得那日伸长了脖子的林山奈。此刻她还光着脚丫子,马上就要冻成冰雕了,手头连瓶假的黑狗血都没有。
扫了眼门的位置,赵枣儿在心里计较着逃跑路线。
明明她在家里睡觉,怎会一睁眼就到了这里呢?唯一的解释便是林山奈,但赵枣儿着实不知道林山奈想要做什么。
赵枣儿往后退了一步。
林山奈突然嗤笑了一声,身形一闪,凑到赵枣儿近前:“先别急着走啊。”
“那我们换个地方行吗?”赵枣儿下意识地与对方商量。
“冷?”林山奈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枣儿的睡衣。
赵枣儿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扯了扯嘴角。
林山奈又笑了,这一次她笑得柔媚,风情斐然,“很快就不冷了。”
赵枣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林山奈拽到了天台边缘。飘在赵枣儿身后,林山奈按着赵枣儿的头,指着某个地方:“看,方兴路。”
赵枣儿迎着强风,努力睁开眼睛去看。林山奈指的方兴路很是显眼,在一片灯火明亮的街区中,有那么一截被掩映的黑暗,顺着黑暗延展,是那条漆黑危险的小巷,再过去,便是赵枣儿租住的公寓。
救护车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让赵枣儿的心也跟着颤颤悠悠。
“仔细看。”
——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从路口蹿出来,一个急转弯后又加快了速度,像离弦的箭飞向它的标靶——车子准确无误地撞到了路边的行人,然后没有一丝迟疑地、飞快地离开了。
“看清楚了吗?”
赵枣儿点头。
“看到撞人的是谁了吗?”
赵枣儿一怔。林山奈这是什么意思?要她见证凶手,然后去揭发,做个正义的使者?而林山奈则是她这个正义使者的秘密武器?——这是什么神展开?
但紧接着赵枣儿知道她想错了。林山奈说着“没看清?那就再看一遍”,而后伸出手,双指一划,那处街景竟像屏幕一样被放大,赵枣儿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什么操作?
方才的车祸重演了,赵枣儿这回看清了,被撞的那女孩,正是她身后的林山奈。车子撞向林山奈时没有一丝犹豫,连着离开的背影都是游刃有余的,林山奈在车轮底下滚了一遭,一脸痛楚地躺着,血从她身下汩汩地淌了出来。
林山奈操纵着这出幻境,让车祸一遍又一遍地重来,而后她定格住画面,不停地放大,直到赵枣儿清晰地看到驾驶室里的人。
“——王朗?!”
“是他。”林山奈撅起嘴,委屈的模样有几分小女孩的憨态,让女生看了,也不禁心里一软。
但赵枣儿只觉得冷。
“所以,”所以你才跟着王朗,甚至借口于我向王朗说出那样的话?赵枣儿心思一转,“你要我帮你,报仇?”
“不。”神情一变,林山奈突然出手扼住赵枣儿的脖子,她力气极大,把赵枣儿摁在天台边缘:“我的仇,我要自己报。”
赵枣儿脸涨得通红,慌乱间她用劲去拉林山奈的手,但林山奈的手臂像钢铁一般僵硬,把她牢牢禁锢其中,很快,眼睛也开始充血,赵枣儿努力张大嘴呼吸,眼泪滑下来,又迅速被风吹干。
“有人告诉我,死人也能活。你知道吗?”
“不知道。。。。。。”赵枣儿牙齿打颤,意识有些飘忽,听不清林山奈的话。
“那真遗憾。”
林山奈弯了弯嘴角,继而双手用力一沉,赵枣儿半个身子便坠出了天台。风透过衣服,赵枣儿就像将要断线的风筝,头发在空中飞舞,后脑勺拔凉拔凉的。赵枣儿紧紧抓住林山奈的手臂不放,她知道,只要林山奈一放手,她必死无疑。
“咻——”一道劲风袭来,狠狠击中林山奈的背部。那是有实感的疼痛,一瞬间的怔愣后,林山奈下意识地松了手。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赵枣儿心脏骤缩,但预料中的坠落却没有持续。一股轻柔的、温暖的风裹住了赵枣儿,肌肤所触及之处,像是柔和的棉麻布料。这股风托着赵枣儿回到了天台上。
直到屁股坠地,赵枣儿都没有真实感。
——这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吧?赵枣儿晕乎乎地想。
林山奈又拉长了自己的脖子查看背后的伤口,她疼得龇牙咧嘴,怒气冲冲地看向赵枣儿身后:“又是你!”
谁?
赵枣儿回过头去,却被一件外套兜头盖住。
“退后。”
那温润好听的声音有几分熟悉,连外套的温暖都透着几分亲近,让人安心。
赵枣儿拉下外套,看见了庄祁的侧脸。
12。医院惊魂(1)()
庄祁的眉头紧锁,唇抿得紧紧地,让往常温润的脸庞多了几分凌厉。侧脸的线条分明,修长的脖颈,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褪去了温和的善意,庄祁周身笼在淡漠疏离中,看着林山奈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和杀气。
——仿若神兵天降,仿若盖世英雄。
看着庄祁,赵枣儿怔怔地。
“穿上。”庄祁瞥了赵枣儿一眼,心情似乎不太好。
“又是你。”林山奈又说了一遍。
庄祁却一挑眉:“你认得我?”
林山奈却没有再回答,反手一抓,角落里的钢材便到了她手里。沉重的钢材像轻飘飘的纸片,随着林山奈指的方向飞去,划破风,发出嗡鸣,带着可怖的杀气。
庄祁拉着赵枣儿退后,用力关上楼梯间的门,瞬息间,钢材撞上门,扎穿了门板。
赵枣儿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庄祁突然“嗯?”了一声,复要打开眼前的门,赵枣儿本想阻止他,“哐”的一声,门被推开,但门后不再是天台了,而是医院的走廊。
“是幻境。”
赵枣儿知道庄祁是在解释给他听,但她并不能理解。
“什么幻境?现在要怎么办?”
“走。”语毕,庄祁率先走了出去。
赵枣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庄祁突然停下来,赵枣儿险些撞上庄祁的后背。
“你站在这。”庄祁道,而后接连打开好几个房间的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吗?”赵枣儿有些不安,想去帮忙,又怕对方嫌弃自己拖后腿。
庄祁没有回答,不一会儿拿着一双拖鞋回来。可能是哪个值班护士的拖鞋,粉色的,还带着毛茸茸的毛球。
把拖鞋放在赵枣儿身前,庄祁示意她:“穿上。”
原来是去给她找拖鞋。赵枣儿脸一红,看着自己已经冻得发紫的脚,有些尴尬。一路上光着脚走,脚底脏兮兮的不说,还划了两道口子,隐隐作痛。
粉色的毛绒拖鞋干净漂亮,赵枣儿蜷起脚趾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似乎能洞悉她心里的每一个想法,庄祁转身去拿来了湿毛巾和酒精、棉签,在赵枣儿面前蹲下。
“脚。”庄祁伸出手,示意赵枣儿把脚放到他的手上。
“我自己来。”
赵枣儿怎好意思递出自己脏兮兮的脚,她看到不远处的座椅,一蹦一蹦地过去坐下。
右脚掌被石子划出一道血痕,已经结痂了。左脚掌较为严重,一块小石砾陷进了肉里,还在往外流血。
赵枣儿自己拿着镊子想把石块夹出,奈何手克制不住地颤抖。方才在天台上浑身都冻僵了,丝毫没觉得疼,现下身子渐渐暖和,才觉得脚底钻心地疼。
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但赵枣儿咬着牙,一声不吭。
庄祁蹲下来,接过赵枣儿手里的镊子,牢牢抓住赵枣儿的脚腕不让她躲,动作利落地把石子取出。
赵枣儿本就不胖,这几日的折腾让她又清瘦了不少,细细的脚腕在庄祁手里好像要被折断了一样,感到赵枣儿一个瑟缩,庄祁放缓了力道:“痛就喊出来。”
但赵枣儿没有喊痛,她向来擅长忍耐。
“不痛,谢谢。”
庄祁闻言没有强求,低着头,认真为赵枣儿包扎伤口。
庄祁的鼻梁挺拔,眉目俊朗,从这个角度赵枣儿正好可以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小扇子”、“小刷子”这一类的形容词浮现脑海,赵枣儿轻轻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这对眉眼。
赵枣儿见过庄祁三次,对庄祁最大的印象是“温文儒雅”四个字。这样的人出现在命案现场就足够稀奇了,而今她几番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