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个角落的繁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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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的熬不过,只能贫困而死。
经济的烽火本来已经够大,但连续两周,两名赌徒,分别来自希腊与罗马;他们合演的“希罗二人转”将全球推入不可逆转的厄运年代。
过去我常说,“台湾的政治解决不了我们的难题,因此我不愿再从政。”现在我发现这句话还得倒过来说,在希腊、在意大利,政治不只解决不了难题,反而会制造更恐怖的难题。
2011年11月11日
欧债中,唯一不败的德国
欧洲荣景最终结束于美丽的意大利海滩?或巴塞罗纳梦幻古典吉他声?
《金融时报》、《经济学人》、《华尔街日报》,每周总有一篇文章以抒情式文字,哀悼华丽欧洲的终点。差别只是众多经济学家,有的最不看好西班牙,有的点名意大利或爱尔兰。
共同的是,没有人认为欧元区危机会来自德国。
多么奇特!两次世界大战,德国都是战败之国。1945年希特勒举枪自杀前一天,先与多年女友爱娃举行婚宴。当日柏林巷战已开始,全城被苏联红军包围。婚宴于4月29日防空洞内凌晨举行,席上备着香槟酒。希特勒告诉宾客们,死对他已是一种解脱。他整日没入睡;人生倒数时刻,睡眠已是最不需要的活动。下午传来墨索里尼与情妇被处死,并曝尸街头的消息;隔一天,1945年4月30日下午3点30分,希特勒与所有身边人员一一诀别;他走进房间,先杀了心爱的狗,接着对着自己的嘴,放一枪;夫人爱娃则是服毒自杀。当日晚间,红军冲进第三帝国国会大厦;柏林满街都是难民,整城一半沦为废墟。
杜鲁门回忆战后巡视柏林,望着衣不蔽体的民众茫然走在街上,两眼无神。当晚杜鲁门于日记中写下:“此刻,我毫无胜利的欢愉。”
66年过去了,欧元区战胜国泰半倒下。唯独德国,永如奇迹,永远有能力东山再起。
德国爬起来,并不容易。德国没有陷入高社福支出累积的国债危机,靠的是2003年起一连串退休法案改革。当年总理施罗德(Gerhard Schroder)不顾抗争,大力推行重大计划《2010大议程》(Agenda 2010)。这项改革方案取消欧洲普遍过高的退休年金,调低失业救济金水平,并放宽僵硬工时监管;与工会达成一份劳、资、国家竞争力三方全赢的“全面协议”。
当时全球经济虽处于网络泡沫化及亚洲SARS恐慌中,德国并无重大经济危机。但施罗德尝试说服国会与工会,德国如果不在体质好的时候改革,等病入膏肓,才来解决问题;工人及国家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个听起来平凡的《2010大议程》,好似平淡无奇;却是一个惊人的协议。德国总理眼看中国、东欧廉价劳力崛起,他亲自出马与工会领袖面对面谈判,最终换得他们对全球经济趋势的理解。于是破天荒地,工会同意以更低的薪资交换更大的法律工作保障;根据国际劳工组织(ILO)数字,过去十年,德国薪资实际降低4。5%;工会的让步换来的是工厂尖端技术不外移,德国出口竞争力也大增。
德国2011年第一季度经济增长6。1%,人口虽仅8200万,却维持全球第二大出口国地位。出口在过去十年,为德国带来巨额的经常项目盈余,每年贡献三分之二增长。
施罗德的远见,使德国成了如今唯一傲视欧洲的国家。就在它的边界,法国至今仍维持每周工时30小时的法律规定,经济疲弱;英国首相卡梅隆直至近日才提出改革退休养老金方案,结果6月30日75万人公私营部门大罢工;英国《卫报》引用工会发言人谈话,“我们要向政府宣战。”
制造欧债恐慌的核心国希腊更显离谱。它的《工会法》规定53岁退休,退休金为原薪资的80%。希腊民众自二战以来,最认真、“工时”也最长的两天就是6月28日至29日48小时不中断的大抗争。全国飞机、银行、教师、医院、政府部门全加入大罢工,连媒体也在两天内各罢工5小时。
德国ARD电视最新民调60%德国人同意,无论他们高兴与否,德国别无选择,为了欧元区稳定及德国长期发展,只能帮助希腊;只剩37%的德国人忿忿不平,质问希腊为何可以毫无节制累积国债,并以欺骗手法加入欧元区?
又是一场德国人的远见,挽救了世界经济。
希特勒已死,可是他生前希望荣耀的德国,战后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理智方式与远见路线,为德国在欧洲赢得了最终真正的胜利。
2011年7月2日
德国启示录
11年的尽头是一截短蜡烛;烛火仍摇曳,烛油已残落,就剩最后一段了。
欧元区走到2011年9月29日,度过了它烛火消灭的最大危机。德国众议院以523票对85票通过扩增欧洲金融稳定基金方案。611位议员中,3名弃权,德国总理不只获得执政党的议员同意票,同时取得三分之二反对党票数。德国众议院压倒性的投票结果,不只适时掌握了拯救欧元区及全球经济最后机会,更为代议制民主立下典范。
德国众院投票于9月29日当地时间上午9点开始,在此前夕德国权威媒体公布民调,反对出资的民众高达76%,赞成仅18%。如果没有精英政治人物依远见与专业有担当地对抗民意,用本地的话讲“不看民调治国”,德国9月29日投票的结果应是完全相反——纾困案压倒性的大败。但德国众议院挺住了,他们知道在他们手中这一张票决定的是欧元区的未来,世界经济的崩溃,人类是否面临前所未见的经济灾难。
大批的抗争人潮聚集众议院外头,他们都是辛勤工作的德国人,为了降低赤字,2003年起他们自动减薪,十年接近减了5%,他们增加工时,他们延长退休年龄,最重要的,他们诚实缴税。“为什么要援助一个偷懒、53岁退休、逃税、一骗再骗的希腊呢?”德国民众怒吼着。
总理默克尔准时9点走入众院大厦,德国国会位于一个曾经被分割成东西柏林的中轴线上,屋顶是一个看得到天空的透明穹顶,建筑大师诺曼·福斯特的作品。望着天,知道自己手中一票代表的意义,德国历经9月28日一整个白天至深夜的激辩,终于取得跨党派压倒性胜利。总理默克尔纾困案通过后,没有开怀大笑,她抿着嘴,嘴角似是笑又似是想哭出来,一切太不容易了。如今她的民意调查支持度不到25%,此案表决前,反对激进派人士曾扬言必要时倒阁,逼她提早下台。
星殒不论成石或焚落,都得打在默克尔头上。她走入国会,没顶着安全帽,担起全球瞩目的历史时刻。“铁娘子”,真的让一个完全不被德国民众支持的方案,通过了。
她挽救了世界,但也可能同时毁灭了自己。
我在家里静静看着欧洲新闻电视台(EuroNews)报导整个过程,每一个走进投票箱的议员,都在决定世界经济是否下一刻即宣布崩溃。他们的脑袋装着两个相互撞击的事物,一个是欧元区若倒了,那人类将面临比2008年雷曼倒闭更严重的经济灾难,德国也将同时沉没。德国出口高居世界第二,但光欧盟即占了62。9%,美国占6。7%,中国4。5%,瑞士4。4%,其他各国占21。5%。欧盟经济若陷入动荡,欧元瓦解,“阿拉伯之春”吹向欧洲,德国也完了。但另一个同时撞击的是场外民众的叫嚣,他们的话不是全无道理,甚至动人且澎湃。尤其他们不是一小撮人,他们代表德国民众的绝对多数。民众看见了“不正义”,但他们看不见控诉与惩罚“不正义”后,全球及德国必须付出的后果。
思辨在一个应该以政客为主的伟大建筑蔓延'文'开来。控诉等'人'同自杀,忍耐等'书'同拯救;这些国'屋'会议员的角色在民主制度的设计中,被深深挑战着。
民主政治所以设计代议制度,目的就是要把许多超越一般民众知识、经验、专业、复杂的国家大事交给国会议员,由他们代行判断、治理国家。如果代议制政治,只是国会议员享受精英的地位、特权好处,但一投票全以讨好民众为主;我们其实不需要国会议员。凡事只需诉诸民调,以民众之好恶,为一切真理。这在台湾地区,我们太熟悉了!
德国9月29日众议院的表现,该让台湾地区政治人物汗颜。我们没有再陷入经济灾难的惊恐,只因德国的精英知道自己身负的角色。那不仅是权力,更包括责任。
刹那间,我们与全球共同躲过了一场灾难;但也同时留给台湾地区一个重大的疑问:为什么德国的政治领袖与台湾地区政治人物,差异这么大?
2011年9月30日
颤栗欧债的另一个真相
黑之巨云,一块版图一块版图地占领欧洲上空。再长、再辉煌的历史也无法争辩了。
2008年搞垮全球的华尔街对冲基金,2011年10月底起再度以秃鹰姿态,毫不羞愧地蚕食欧洲。它们先放空希腊国债,不到一周放空意大利国债,接着西班牙,接着比利时……金融秃鹰挟持着全球一般人以“理财”为名交给各大投行的资金,一个听起来挺正当的名义,一步一步攻击欧债;它们像恐怖的鸟群布满欧洲上空,场景状似希区柯克拍摄的恐怖片《群鸟》(The Birds)。欧洲的蔚蓝上空此时已转为恒久之黑夜,且日日不分昼夜皆夜黑深似井。希腊国债有破洞,秃鹰攻击希腊国债尚可理解;意大利国债固然高达20?000亿欧元,但其经济基本面并非如希腊还不出债来,可是躲在欧洲山头的金融秃鹰趁着贝卢斯科尼预算案未过国会半数当天,立刻群起包围罗马广场;一举将意大利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堆升至7。48%。于是性能力、财富、自信皆曾首屈一指的贝卢斯科尼,此时在国际秃鹰攻击下,只成了罗马街灯下,噩梦呓语被秃鹰吃光了的腐臭之身。
对冲基金比当年拿破仑横扫欧洲的速度还快,它没有身子,甚至没有影子;你看不到它,它是一支世界上最可怕的军队。11月14日它同时攻击意大利与西班牙,11月15日再攻击法国与比利时国债。英国《金融时报》预言,“从现在起,将是欧债危机爆发以来,最令人焦虑的时刻。”德国总理默克尔以颤抖的声音,低下头来告诉她领导的德国执政党(CDU),“欧洲正处于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艰难的时刻。”全球“对冲基金”11月以来尝到甜头,它们不会放手;从希腊,直攻意大利、比利时、法国……自2008年秃鹰已饿了许久,亏损许多钱,各大投行近日纷纷裁员。这一波欧债放空大行动(听起来像军事斩首行动),正让饿了肚子很久的“他们”,饱食一场许久未曾品尝的盛宴。
与去年相比,这一回他们变聪明了,不再只攻击欧元区外围边缘国家,因为套利不够大;它们直接对准了欧洲核心要害国家。全球“金融秃鹰”启动属于他们的“北约行动”,11月15日焦点不只希腊或意大利、西班牙,还扩散至拥有AAA评级的法国、奥地利、芬兰、荷兰、比利时。除了德国之外,所有主要欧元区国家债券收益率全面上升;意大利新政府虽已组成,理性而言政治危机已过;但秃鹰发现,只有全面且直捣核心的攻击,才能再度震撼市场,造成恐慌;“放空者”也才能藉此图谋大利。于是意大利国债收益率隔一周再度突破7%,比利时国债收益率也比德国高出314个基点,刷新历史纪录。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颤栗星期二”,当日欧洲债券市场,买家寥寥无几,人人都在清盘,各家皆如战乱时期的逃难般,涌向逃离欧债的门口,如果还来得及逃。比利时到秃鹰袭击那一天,已有516天处于无政府状态,但它不是唯一。秃鹰同时涌向芬兰与荷兰,两个经济毫不值得忧虑的国家,美丽又创新的经济体;只因也身处欧元区,两国国债分别在“颤栗星期二”这一天上升17与10个基点,收益率创下欧元时代最高值。
欧债与以美国为主的对冲基金对赌,如同一本奇特的小说。它充满了悬疑,充满了残酷,它突显了过去欧洲国家寅吃卯粮的下场,但更彰显欧洲历经两次大战,把世界霸主地位让给美国后,繁华帝国落难苍凉的窘迫下场。巴菲特在“颤栗星期二”的前一天,接受美国CNBC电视台访问,有点顽童,更有点不知惭愧地谈欧债危机:“欧元最大的缺陷是,它们没有自己印钞票的权力。”说得真好!欧洲试图再起,1965年戴高乐已识破了美元的危机,并预言警告全球若持续让美国央行无节制印钞票,未来全球经济将不断吞食美国经济灾害的苦果。可惜1968年5月的法国学潮推翻了戴高乐,推翻了他的“美元革命”,终结了欧洲唯一一次可以打破美元垄断的机会。5月学潮后,巴黎街头残破,美元却侥幸地苟延残喘留了下来,继续维持它世界货币的地位。欧洲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具备远见的领袖,直至1999年成立欧元区时,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