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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只剩一个角落的繁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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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一直往下沉的青年学子?一群以青年、失业者及中产阶级为主的抗议者,在美国开始了“占领华尔街”运动。初期百人,接着周末千人,三周之后,他们躺在被无数诗人曾经歌咏的布鲁克林桥上,西河(West River)于桥底下静静流过。两百年前,同样的西河迎接一波又一波的冒险移民;一百多年前西河在风中上下飘摇,目睹华尔街大楼一一兴起,一个伟大帝国骄傲地诞生。打开记忆的盒子,这条西河上的布鲁克林桥,行经拥有无数财宝的华尔街巨富;布鲁克林桥从来未曾打算迎接这么一批怪客,失业、绝望、忧郁。他们是时代的迷羊,一群不可思议的金融泡沫下生命突然化作尘土的“假活人”;他们虽仍活着,但人生已没有了出路。

10月,纽约的风已有点刺骨。这一年北半球的秋,来得特别突兀,特别冷;空气中的瞬变,有若迅速冻结的经济。2008年疯狂的变乱,人们已认识到那不是一时的灾难,要度过没个七年、十年……大衰退不会结束。1929年上一回大萧条花了美国整整12年才度过,最终还“劳烦”极端法西斯主义在全球打了一场二次大战,死了近亿人,尸首遍布美国本土以外的全球每一块土地,帮助美国骤然接到了惊人的“战争订单”;于是原本是全球金融叛徒的华尔街,从此复苏;并于战后再度成了慧星,捧着美元,挽救世界。

布鲁克林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见证一段又一段的华尔街历史。1929年大萧条的时代,桥的北端,10月11日起华尔街指数从352点跌至230点,一路跌至1932年7月,只剩41点,跌掉了90%的市值,前后也因此21 000人跳楼寻死。北端原本因着华尔街兴盛的商店,1929年时街道一片死寂,空气中时时泛着死尸的味道。布鲁克林桥于1883年5月24日完成,完成这座曾是世界上最长最美最伟大的吊桥,花了14年时间,也死了27人的性命。站在桥上,夕阳西下,可望向曼哈顿的天际线;近晚时分,海风吹进港口,把薄薄的雾牵开;一颗颗的星星渐渐在桥端顶上天空醒来,漠视桥上发生的一切。

80年后,一场类似的大衰退,将布鲁克林桥从见证者变成摇篮;那些被金融海啸抛弃的学子们,通过脸谱网站(Facebook)串联。西河水面的河风,摇着布鲁克林桥,像母亲的手,轻抚着这群无辜受伤的青年。还有工作的卡车司机或上班回家的纽约人,行经时会按个喇叭,告诉桥上的青年,“你们并不孤单”。不时起落的汽车喇叭声,响遍了桥的两旁,鼓励年轻人,这一回坚持到底,把命运说得分明。

世路的坎坷,很快地把布鲁克林桥上的讯息,传遍美国。于是波士顿、芝加哥、匹兹堡、旧金山、洛杉矶、西雅图……所谓的美国天堂已破漏掉了一大块,七个孩子中就有一个挨饿;每六个家庭有一家活在贫穷线下。金融海啸之狂风,吹折了青年们的翅膀,一名加利福尼亚大学①伯克利分校毕业的大学生已两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学的是化学工程,却只能零零星星地在大卖场打工。他告诉彭博社的记者,工资不只撑不了他的生活所需,也还不出就学贷款。他白天在卖场搬货,晚上于麦当劳打工。他想问时代,更想问上帝,“我犯了什么错?”抗争人潮中与他比邻而坐的是一名瞎子,他吹着凄凉的口琴,向看不见的世界诉苦。他的残障福利金因加州政府破产被削减了一大半;过去他是一名政府补贴的街头杰出艺人,现在他常常吹奏一个下午,也不见半个主顾丢几个铜板给他。一个看得见的青年,看不到未来;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只能坠入更黑暗的孤独。

“美国,你在哪里?我找不到这样一个国家!”“美国,你只属于华尔街!”纽约有位抗议者引用歌德曾对德国提出的质疑,质问白宫的政客们,这个国家到底属于谁?为什么1929年大萧条的教训还不够,20世纪90年代美国财政部与美联储可以在华尔街大银行的游说下,把大萧条后1933年制定的金融监管一一废除?国会议员完全坐视?甚至2008年以纳税人的钱纾困大银行,却依然坐视“闯祸者”肥猫们继续领取高额酬劳?为什么?为什么?

“占领华尔街”的抗争风潮尚未真正撼动白宫的良心,他们试图把罪过推给太平洋另一端,一个与肥猫之罪完全无关的国家——中国。美国参议院于2011年10月3日傍晚正式通过《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施压人民币升值。起草法案的参议员舒默引用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Paul R。 Krugman)于2010年发表的数字,由于人民币被严重低估了25%至40%,使中国出口受惠,美国失业剧增。中国人因操控人民币汇率,共“偷走”了美国至少250万个工作机会。在纽约、丹佛、波士顿至洛杉矶,“占领华尔街”运动者对白宫政客被大银行收买的指控,白宫充耳不闻;“沉默及转移焦点”是最好的公关手段,这是任何有点经验的政客都早已习得的入门功课。

与克鲁格曼同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蒙代尔(Robert A。 Mundell,1999年)对美国参议院通过的法案则提出批评,美国人从1975年以来对世界早已是贸易逆差国,而那时中国还在文革呢!36年来,美国国债不断增加,靠着世界第一军事强权、美元世界货币地位,美国一直以贬值或制造不同名称的泡沫支撑美国的经济;36年来它曾“欺骗”日本签下《广场协议》,迫使日元升值,解决上世纪80年代的储贷危机;接着网络泡沫危机……直至金融大泡沫破裂。美国人已不事生产,过度消费36年了;36年来贸易逆差的国家和地区的名字不断变动,前西德、日本、亚洲四小龙……中国只是最后一根稻草。倘若美国不愿面对它的“逆差真相”,人民币只要再升值1%,除了中国各大企业可能平均亏损数十万美元,中国银行会每年出现55。44亿元汇兑损失外,美国也不会找到出路。因为这些在中国活不下去的工厂,会迁至越南、马来西亚或孟加拉国。250万个工作岗位不管是否真实存在,它也不会流回美国。

美国政府最新公布的失业率为9。1%,全球最大债券公司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首席执行官则把已放弃求职者一并计入,他认为美国实际失业率接近20%。这表示“占领华尔街”运动有着相当广泛的社会基础。运动的发言人在西雅图网站上留言,“我们在社会中占了足足99%,我们不愿再忍受那只占1%美国人的贪婪与腐败。”

“占领华尔街”会如1968年初发生于美国、法国、英国的大规模抗争那样一举改变西方政治吗?

回顾1968年当时的抗争,结合了反越战、黑人民权运动与美国工会大罢工,共1 000万人走上街头,不是今日的千人,或万人规模。1968年美法等国整个社会几乎到达了革命摊牌的边缘;它是20世纪战后近代史上最波澜壮阔的运动。风起云涌之时,血腥也遍地,1968年4月4日民权和平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博士在孟斐斯被射杀;6月5日悲剧重演,罗伯特·F·肯尼迪参议员于加州参与初选,当场被射杀。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与美国的“非理性暴力”把整个国家包围起来了。美国被集体的无意识幽灵般缠绕,年轻学子当时有工作但不愿上战场打越战,发表了著名的《野草莓宣言》,1968年的叛逆彻底改变了美国的深层文化。

“The Whole World Is Watching”(世界都在注视着我们)。1968成了一个美国历史的分水岭,暴力与和平,摇滚与吸毒,嬉皮与流浪……在防暴警察的催泪瓦斯中蔓延,也在如圣殿般的摇滚大会“Woodstock”中渲染。“飘在风中,一个男人得走过多少路,才能被称之男子汉;一只白鸽得飞越多少海洋,才能安睡于沙滩;加农炮还得发射多少回,才能永久被禁止。朋友们,答案,就飘于风中,飘在茫茫的风里。”“一个人得仰望多少次,才能看得到蓝天;一个人得有多少双耳朵,才能听见人们哭泣;还得多少的死亡,他们才能明白,已有太多人丧生……答案就飘在茫茫的风中。”

这是1968年的圣歌,《随风而逝》(Blowing in the Wind),最著名的演唱者鲍勃·迪伦(Bob Dylan)现在年已70岁。早些时候曾来台,风霜的脸,没有了昔日的迷惑;他已是美国1%的富有者,人生感受距离“占领华尔街”的失业青年,太远了。

与1968年的狂飙时代相比,2011年美国社会有着更深的裂痕,更多的不公;但这并不代表“占领华尔街”运动可以卷起相同的风潮。现在的美国没有马丁·路德金,没有鲍勃·迪伦,没有琼·贝兹(Joan Baez),没有领导运动的“七君子”,没有具备社会意见影响力的文学家或社会学家。那些当年的革命世代都老了,年轻的世代玩卡卡颂(Carcassonne)②、推特(Twitter)、Facebook……愤怒虽在美国蔓延着,但没有一首圣歌,没有一首代表他们的诗为伟大的使命歌咏,号召更多人参与;以致当他们躺在布鲁克林桥上,700人被逮捕时,他们只像被时代抛弃的弃儿。严格而言,他们的人生已死在2008年雷曼倒闭的瞬间;活着,只是一口气的拖延。美国子民的回忆过去灿烂如钻石,如今毁败如锈铁。

布鲁克林桥上仍有青年们坚守着。但寒冬已近,落叶开始飘荡;他们在破败的人生中,只能继续等待,等着落雪,沾满他们的发际,最终冻僵他们的身躯,也冻僵了美国人集体的良心;然后被迫撤退。

2011年10月5日

①全球排名前20的大学。——编者著

②又名卡送或卡卡城,是一种适合二到五人玩的德式桌上游戏,曾经获得2001 年的年度游戏奖。

失落的一代

我无法给读者全貌,因为连英国媒体也找不到答案。

英国广播公司(BBC)引述伦敦2011年8月6日起的暴动景象,有若电玩闪电战;部分地区让活过二次大战的老人回忆起德军轰炸的景象。在伯明翰15名年轻人砸破药店,有人试图保卫其他商店,一辆疯狂的车子向着手无寸铁的义务保卫者冲过来,先辗死了一人,再倒车,彻底辗碎死者的头颅,再冲一回;这一次“复仇之车”成功地撞死了两人;任务达成。

伦敦有太多杰出的历史学者、社会学家,本来可以告诉我们这一场持续一整周,从伦敦四面八方,烧向利物浦、伯明翰、曼彻斯特……整整八天的暴动为何发生?然而他们内心蕴藏了太多深刻的悲伤,一下子答不出来。

首相卡梅隆从意大利一回国,就下令警方动手抓人。卡梅隆认为警方动手抓人太晚,是全英动乱的主因;但这显然不会是历史学家可以接受的答案。被逮捕的多为年轻人,不分肤色,不分族裔,甚至不只为了贫穷。他们有人是大学毕业生,有人为大学助理教授,有绘图工程师。英国政府发言人愤怒地表示,这群年轻人滥用英国的民主,他们并非受歧视的边缘族裔,许多人仍有收入,或领政府津贴。英国官方的总结:年轻,就是要乱,问题出在教养。

英国前首相顾问丹尼·克鲁格则提供给我们另一个视野。他先看着伦敦火光冲天,接着亲眼目睹伯明翰车子故意撞死人的“手机上传”画面,愤怒地一一记录这群“孩子们”惊动英伦史的对话过程。

先是8月7日下午,一条短信在黑莓手机上流传,“所有北部的兄弟们,下午4点恩菲尔德(Enfield)车站集合。”短信写道:“不管你来自何方,蒙上脸来这里集合。我们一起搞破坏,看什么,抢什么。”

接着8月9日,一则“战果”发表于Twitter上,暴徒袭击了伦敦诺丁山地区(Notting Hill)最昂贵的餐厅。即使电视台一旁采访,一名妇人公然自某家商店搬抢一台电视,并宣称“我只是拿回我交的税。”

于是英伦之雾(London Fog),举世闻名的迷雾,更阻挡世人对这场骚动的理解。它不全然是郊区失业者暴动,它不全然是黑人或土耳其后裔引发的骚乱,它在英国市中心、贫民区、富人区……尽情而全面地破坏。

丹尼·克鲁格目前担任英国预防犯罪慈善组织Only Connect的首席执行官,他结语这场不可思议的暴动:“我们”宽容“他们”,但“他们”对他人只是以尽可能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可耻。他们并不在乎毁掉自己的人生,反正这个沦落的国家已经把他们毁了!

BBC访问一名参与暴动的大学生,2010年11月他与数万名牛津大学生上街抗议政府调高学费三倍,游行大致和平落幕。他坦白地告诉BBC,我们和平示威,然后国会平静地把我们彻底出卖。“只有暴力,才足以震醒那些自以为是的上流人士。”

英国大学原学费每年约为3000英镑(约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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