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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是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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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也是违背你的意志的……”这里,人的存在的超越性被解释为是加诸人的生命,是强迫作出解释,是强迫自由。存在的超越性是命令,存在于此时此地,就是服从。我没有创造就的存在。 我也不是被抛掷到存在之中。 我的存在服从于“要有”

    ①这句格言。命令与期待潜伏在存在的深处,只有在意识到做人时才显露出来。 亚当最旱听到的是一声命令。同把世界看作原先就存在于这里的见解相反,圣经主张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先于一切存在的是这些话:“要有”!

    于是“就有”。存在就是服从创造的命令。 上帝的话在存在中至关重要。 在纯粹的存在中有着无边无涯的虔诚。 凡存在的事物都作为对命令的响应而延续。

    ①参见旧约圣经《创世纪》:“上帝说要有光,就有光。”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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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哲学的观点来看,创造先于存在,就意味着“应该”

    先于“是”。事物的秩序可以追溯到上帝的“命令”。

    即使回避对存在的终极起源作形而上学的反思,单个的人也应当承认,存在并不是作为“想要存在”的结果而出现的,因为那要先假定一个意志的存在。 我个人的实存并不是我愿意存在的结果。 我的生命在顷刻间诞生了,正是因为我的本质中有一种神秘的忠诚,才使我得以存在。人“愿意存在”不能同他“应该存在”分开。 完全不依赖于规范(norm)的人是想象的虚构。失去对有意义的存在的意识是由于失去了存在的命令。存在就是服从,就是作出回答。“你是”

    ①先于“我是”。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被要求存在。如上所述,人的实存并不仅仅在“存在”这一向度中得到体现。 人的实存的特点是存在与意义的相互联系。我的意思不是说先有中性的存在,然后才有价值。 被创造意味着生来就有价值,意味着被赋予意义,意味着获得价值。 生存就包括接受意义、服从及承诺。

    连续性

    人不仅要对他的所作所为负责,而且要对他是什么负责。首要的问题不是如何使具体行动具有意义,而是如何体验你

    ①Thouart,即Youare,意为“你是”

    ,指神的命令。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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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全部存在,如何使自己全部实存形成一种意义模式。能不能把人的全部实存当作从幼年到老年的一个完全的整体来看待?或者,人是否能够仅仅生活在片断之中,历经一些彼此完全脱节的瞬间?

    生存的问题可以被定义为和解的问题,是为自我和一切现存事物的关系制定一套生活方式(modusvivendi)的问题——人生活在这些生活方式中,人根据这些生活方式而生存——这也是一个把在内心生活领域中起作用的各种力量协调起来的问题。假如仅仅讲授一些规范和原则,那么,品质的培养就会毫无效果。 不应把注意力放在灌输一些永恒的观念上,而应当培养具体的人格。 生活是泥土,品质是形式。 如何使我杂乱无章的内在生活和外在生活定型而有秩序?

    如何使冲动、动机与意向协调起来?

    如何使自我简化?

    目标就是使实存定型,使一切生活具备形式。正确的生存就像一件艺术品,它是想象力的产物,是与具体环境斗争的产物。另一方面,我们不能把人仅仅当作此时此地的存在来分析。 他不仅仅存在于此处,因为他的境况与星罗棋布在世界各地的其他人的境况是相同的。 他也不仅仅存在于此刻,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的整个实存是过去世世代代的总结,是其先辈的经验和思想的结晶。本真的个体既不是终结,也不是开端,而是两代人之间的连接,既是回忆,也是盼望。 每一瞬间都是历史连续统一体中的一个新的开端。 把某一瞬间孤立起来,看不到它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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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和未来的联系,那是错误的。尽管往昔恭顺地服从未来,但它不愿被抛弃。 只有继承往昔者才有资格开辟未来。人的放肆和放纵把实存降低成为一个过程,使创造重大事件的能力受到抑制。 个人的智慧不足以理解对自己说“不”的能力。 假定你没有接受某一传统的教义,你就会从基本的经验中,从重大的挫折中,或者从恍然大悟中认识到自我否定(self-denials)与自我满足(self-satisfaction)是同样重要的。我们的社会教导我们说,知识越多就越有力量,文化越多就越舒适。我们本来应该以预言者的先见之明坚决主张,知识越多就意味着越恭敬,文化越多同样应当意味着越少暴力。我们文化的失败在于对个人要求甚少,在于不了解权利与义务的关系,不了解不仅有不可让渡的权利,也有不可让渡的义务。我们的文明提供了足够的舒适,却极少要求报答。我们的教育本质上是“赞成”

    (yes)式的教育,很少培养对自己说“不”的艺术。最重要的崇拜对象是祭坛,然而祭坛正在受到破坏。

    做人的摇摆性

    做人是一种最不稳定的状态。 它不是一种本质,而是一种临在,是荒野里的小声呼唤。 人的内在听力很差,但他有着敏锐而贪婪的眼睛。 他所表现出的力量,超出他所以成为他的力量,这使他感到茫然失措。 他有追求铺张、奢侈和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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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的能力。他的力量是爆炸性的。人的存在是不受限制的,而做人却要受到限制。 人的处境的特点是人具有人的存在和做人两个极端。做人就是把人的存在加于人的本性上。它要求抵制诱惑,在面对挫折时有力量,要求拒绝服从眼前的满足。 它能被轻易抛弃从而证明这一忏悔:我没有人性,而一切有人性的事物和我格格不入。我们中间有一股动力,它反对凭着良心谋求与命令一致的实存。 蒙恩意识先是受到削弱,然后被傲慢和对财产与权力的追求所消除。 所有人际关系和国际关系都被归结为唯一的一种形式:一些人支配其他人,另一些人受其他人支配。人可以是傲慢的、冷漠的、残忍的、不愿开放的、闭目塞听而且拒绝接受意见的。 甚至连神的形象也可以被改变成撒旦的形象。虽然在要求做人与追求成为动物两者之间存在着内部张力,但两者中任何一个都绝难实现。 人类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他不会退到动物性上。倒退到野兽的人成了人的对立面,即一个特殊的物种。 人类的对立面不是动物,而是恶魔一般的人。创造并没有消除荒谬和虚无。到处都可以看到深黑一团,充满荒谬的深渊近在咫尺。 脚下的路不只一条,我们被迫自由——我们违反自己的意志而自由——并敢于去选择,几乎不知道如何选择和为什么要选择。 我们的失败像镁光灯一样沿途闪烁,正确的东西却隐藏在暗处。 在整个存在的领域里我们是少数,凭着适应的才能,我们经常绞尽脑汁加入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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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自己的自然界,我们是少数;在烦恼和情绪昂扬的搏斗中,我们羡慕的是动物。 我们的行动表明,似乎动物王国是我们失去的天堂,我们正努力回到那里,去寻找片刻的欢乐,相信幸福就在动物状态中。我们一直渴求着和动物一样,我们像染上怀旧病一般景仰我们身上的动物性。 按照一位现代科学家的意见:“当人不再用四肢行走,而采取直立姿势使自己脱离了动物界的时候,人的最大悲剧便发生了。 假如继续用四肢走路,假如兔子学会了直立行走,那么许多世界性灾难将不再存在。”

    人既与有机界的其它部分相联系,也与上帝精神的永恒流溢相联系。 作为存在领域中的少数,人处在上帝和野兽之间的某一点上。 人不能孤立地生活,他必须同二者当中的任何一个建立联系。亚当和野兽都曾受到过上帝的祝福,但是,人还担负着征服地球和统治野兽的责任。 人经常要在听上帝的话还是听蛇的话之间作出选择。 羡慕动物,崇拜图腾,受图腾的支配,往往比听上帝的话更容易些。我们的实存在兽性和神性之间摇摆,在高于人性和次于人性的事物之间摇摆:下面是幻灭、悲观;上面是大门敞开的圣库,在这里,我们贮存了用虔诚和灵性(即我们垂死的生命的不朽遗留物)铸成的银币。 我们总是处在死亡的过程中,但我们也与上帝同时存在。人“比上帝低一点”

    (《诗篇》8∶5)

    ,但比野兽要稍高一点。他像钟摆一样,在引力与惯性的共同作用下来回摇摆,在自私自利的引力与神圣事物(即上帝对血肉之躯的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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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刻洞察)的惯性共同作用下摇摆。 如果我们不愿接受这种洞察,我们就不能理解我们的实存有什么意义。 然而,我们只有对引人注目的和肤浅的事物时刻警戒并具有抵抗能力,才能在由人的愚蠢、虚伪、仇恨和怨毒构成的可怕的黑暗中领会神的洞见。因为人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他可能是一切存在中最邪恶的存在。 他时常渴望做出残酷的事情,而只有对上帝的恐惧才能减少这种狂热;人经常想窒息歆羡之情,而只有完全的圣洁(holines)才能公开表达这种歆羡之情。如果人不高过人类,那他就会低于人类。 人只是动物与神性之间一个短暂而仓促的阶段。 人处于不停的摇摆和升降的状态。 不偏不倚的人性根本不存在。 不受约束的人还没有出现。人不仅仅是他自己所看到的样子。 就他的理性来说,他可能是受限制的;就其意志来说,他可能是邪恶的。但是,人处在同上帝联系之中,他可能背叛上帝,但又不能切断与上帝的联系——而这构成他生活的根本意义。 人是天与地彼此联系交错的一个纽结。①

    人对自己来说是一个难题,这表明他受到挑战。 摆脱危难的唯一出路是认识到他的悲惨命运是一个任务,而不是为受苦而受苦。 我们既受到挑战,也受到邀请——对我们所面

    ①参看我几年前所著的《人不孤独》,第210页。  ——原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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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的问题作出响应。

    在尘世受到挑战

    孤立的自我、“一般意识”与人类本性,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指的是不受理智和社会因素影响的自发而自足的行为。除非我们正确地认识使人成为人的力量即对自我的最高召唤,我们才能理解自我的病态。 比如,厌倦就是自我意识的一种病态,是不能认识那最重要的召唤的结果。 失望并非由于失败,而是由于不能认真地亲自聆听我们面临的挑战。我们应当如何解释人的心灵深处的这种召唤呢?何以会发生对超越纯粹存在的命令的关切?这似乎是由于:人在其实存中就同他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承诺有关。 这种承诺既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也不存在于他的潜意识中,然而却在实存中起作用,并神秘地出现于实存中。的确,人有能力加强一种驱力,使其压倒其它驱力,以此来取消挑战。 这种做法经常受到某种思想体系的辩护和欢迎,它无非是把某一特殊驱力偶像化。 然而,和一切偶像一样,它最终也被抛弃了。 历史就是一连串的崇拜偶像和毁坏偶像的事件。人的危机是由于他不接受这种挑战,或者即使接受了,也不承认这是他全部实存的主要难题。世界既是任务,也是难题。 我们发现意义是由于发现难题就是任务,是由于我们培养出了如何意识到我们在这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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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务中所起作用的艺术,是由于我们发现世界既是希望也是难题。意义迂回巧妙地进入我们的实存。我们既不能抓住它,也不能征服它,我们只能让自己被包含于意义之中。人的生存不仅仅是存在于此时此地,不仅仅是存在于周围,不仅仅是一个事实;它是处在两难境地,是被盘诘,被要求作出回答。 人并非不被理睬。和其它一切存在物的存在不同,人在自己受到揭露,受到挑战,受到审判,被人遇见时认识到自己。 做人就是做一个难题。 怀疑、搏斗、探求、徘徊,是自寻烦恼的病态吗?

    如果取消挑战、搏斗,人就会丧失人性。 受到挑战并不是人为的,不是一种态度、一种意识;它是人存在的根本方式。挑战临到了我。 问题逼到我头上。 我似乎无法超越我的实存。 然而,正是问题超出我的理解力,使我惴惴不安。 问题从何而来?难道做人的结构具有一种自寻烦恼和自我诘问的内在倾向吗?

    把意识到面临挑战当作一种神话,这本身就是神话。 人的头脑能够创造神话。 但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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