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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国学知识大全-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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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三(此与下附录四,皆予读汉书札记。因辞太繁,故仅节录)

    天下事无可全欺人者。人之必死,众目所共见也。以不死诳人,其术拙矣。然时人信之甚笃,盖亦有由。淫祀之废也,成帝以问刘向。向言:“陈宝祠自秦文公至今七百余岁矣,汉兴世世常来。光色赤黄,长四五丈,直祠而息,音声砰隐,野鸡皆雊。每见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乘乘传驰诣行在所,以为福祥。高祖时五来,文帝二十六来,武帝七十五来,宣帝二十五来,初元元年以来亦二十来。”此众目昭见之事,非可虚诳。盖自然之象,为浅知者所不能解,乃附会为神怪。其说诬,其象则不虚也。神仙之说,盖因海上蜃气而起,故有登遐倒景诸说,而其所谓三神山者,必在海中,而方士亦必起于燕、齐耳。

    史记封禅书曰:“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汉书郊祀志:谷永述当时言神仙者之说,谓能“囗(同遥)兴轻遐举,登遐倒景,览观县圃,浮游蓬莱”。司马相如大人赋曰:“世有大人兮,在于中州。宅弥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竭轻举而远游。垂绛幡之素蜺兮,载云气而上浮。”皆可见神仙之说初兴,由蜃气附会之迹。

    神仙家之说,不外四端:一曰求神仙,二曰练奇药,三曰导引,四曰御女。练药、导引、御女,皆与医药相关。汉志神仙家,与医经、经方、房中同列方技,盖由于此。然奇药不必自练,亦可求之于神仙。史记封禅书:三神山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又谓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是也。史记淮南王传:伍被言:秦使徐福人海。“还为伪辞曰:臣见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王之使邪?臣答曰:然。汝何求?曰:愿请延年益寿药。神曰: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尤显而可见。此与自行练药者,盖各为一派。

    服食与练药,又有不同。练药必有待于练,服食则自然之物也。后汉书注引汉武内传,谓封君达初服黄莲五十余年,却俭多食茯苓,魏武能饵野葛是也。华佗传云:“樊阿从佗求方可服食益于人者,佗授以漆叶青黏散。”注引佗别传曰:“本出于迷入山者,见仙人服之,以告佗。”此神仙家言与医家相出入者。

    导引之术,亦由来甚久。庄子已有熊经鸟申之言。汉书王吉传吉谏昌邑王游猎曰:“休则俯仰屈申以利形,进退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臧,专意积精以适神,于以养生,岂不长哉!”王褒圣主得贤臣颂曰:“何必偃仰屈信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乔、松。”崔实政论曰:“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仲长统卜居论曰:“呼吸精和,求至人之方佛。”皆导引之术也。华佗传:“佗语吴普曰: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经鸱顾,引挽要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猨,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蹏足,以当导引。”则导引又医家及神仙家之所共也。

    后汉书言普行五禽之法,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此行规则运动之效,首见于史者。注引佗别传曰:“普从佗学,微得其方。魏明帝呼之,使为禽戏,普以年老,手足不能相及,粗以其法语诸医。普今年将九十,耳不聋,目不冥,牙齿完坚,饮食无损。”云手足不能相及,盖其戏即今所传八段锦中所谓“两手攀足固肾要”者。后书注曰:“熊经,若熊之攀枝自悬也。鸱顾,身不动而回顾也。”云若攀枝自悬,则未必真有物可攀,亦不必其真自悬。窃疑八段锦中所谓“两手托天理三焦”,即古所谓熊经者。身不动而回顾,其为八段锦中之“五劳七伤望后瞧”,无疑义矣。后汉书又云:“冷寿光行容成公御妇人法,常屈颈鹅息,须发尽白,而色理如三四十时。王真年且百岁,视之面有光泽,似未五十者。自云:周流登五岳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漱舌下泉咽之。不绝房室。(注引汉武内传:“王真习闭气而吞之,名曰胎息。习漱舌下泉而咽之,名曰胎食。真行之,断谷二百余日,肉色光美,力并数人。”又引抱朴子曰:“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嘘翕,如在胎之中。”)孟节能含枣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结气不息,状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胎食、胎息,即今所谓吞津及河车搬运之术。静之至,自可不食较久。二百余日或有之,云五年十年,则欺人之谈也。不息若死,亦其息至微耳。魏文帝典论曰:“甘陵甘始,名善行气,老而少容。始来,众人无不鸱视狼顾,呼吸吐纳。军祭酒弘农董芬,为之过差,气闭不通,良久乃苏。”盖导引宜顺自然,又必行之有序,而与日常起居动作,亦无不有关系。山林枯槁之土,与夫专以此为事者,其所行,固非寻常之人所能效耳。

    房中,神仙,汉志各为一家,其后御女,亦为神仙中之一派。盖房中本医家支流,神仙亦与医家关系甚密耳。后汉书方术传言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三人,率能行容成御妇人术。又冷寿光,亦行容成御妇人法。魏文帝典论谓:“庐江左慈,知补导之术。慈到,众人竞受其术。至寺人严峻,往从问受。奄竖真无事于斯,人之逐声,乃至于是。”此并汉志所谓房中之传。史记张丞相列传言:“妻妾以百数,尝孕者不复幸。”盖亦其术。此尚与神仙无涉。汉书王莽传:莽以郎阳成修言。黄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因备和嫔、美御,与方士验方术,纵淫乐。则房中、神仙合为一家矣。

第48章 先秦学术概论(20)() 
附录四

    道家之说,与方士本不相干。然张修、于吉等,不惟窃其言,抑且窃其书以立教,一若奉为先圣先师,而自视为其支流余裔者。(案张修使人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都习,见三国志张鲁传注引典略。于吉有太平清领经,见后汉书襄楷传注引太平经帝王篇,有“元气有三名:太阳、太阴、中和”;“人有三名:父、母、子”之语。盖窃老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之说者也)何哉?予谓方士之取老子,非取其言,而取其人;其所以取其人,则因道家之学,以黄、老并称;神仙家亦奉黄帝。黄、老连称,既为世所习熟,则因黄帝而附会老子,于事为甚便耳。

    后汉书襄楷传:楷上书言:“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桓帝纪延熹九年,七月,庚午,“祠黄、老于濯龙宫”,盖即楷所斥。先是八年,正月,“遣中常侍左倌之苦县祠老子”。十一月,“使中常侍管霸之苦县祠老子”,所以但祠老子者,以之苦县之故,一岁中遣祠老子至再。则祠黄、老之事,史不及书者多矣。续书祭祀志:“桓帝即位十八年,好神仙事。延熹八年,初使中常侍之陈国苦县祠老子。九年,亲祠老子于濯龙。文厨为坛,饰淳金囗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也。”此与后书帝纪所言同事。而九年之祠,纪言黄老,志但言老子。纪又曰:“前史称桓帝好音乐,善鼓笙。饰芳林而考濯龙之宫,设华盖以祠浮图、老子,斯将所谓听于神乎!”注:“前史谓东观记也。”以考濯龙与祠老子对言,则濯龙之祠,所重盖在黄帝。黄帝无书,而老子有五千文在。治符咒治病者且取之,而后此之以哲理缘饰其教者,不必论矣。典略言张修之法略与张角同,而后汉书皇甫嵩传言张角奉祀黄、老道,此张修之使入都习老子,为由黄帝而及之铁证也。楷之疏曰:“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今陛下嗜欲不去,杀罚过理。既乖其道,岂获其祚哉!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天神遗以好女,浮屠曰:此但革囊盛血。遂不眄之。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淫女艳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奈何欲如黄、老乎?”此所谓老子之道,全与道家不合,盖方士所附会也。楚王英传:“晚节更喜黄、老,学为浮屠斋戒祭祀。永平八年,诏令天下死罪皆入缣赎。英遣郎中令奉黄缣白纨三十匹诣国相。国相以闻。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慈,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此所谓黄老学者,亦非九流之道家,乃方士所附会也。然则黄老、神仙、浮屠三者,其囗葛不清旧矣,而桓帝亦沿前人之波而逐其流耳。

    又不独淫昏之君主藩辅然也,枯槁之士亦有之。后汉书逸民传:矫慎,少好黄老,隐遁山谷,因穴为室,仰慕松、乔导引之术。汝南吴苍遗书曰:“盖闻黄、老之言,乘虚入冥,藏身远遁;亦有理国养人,施于为政。至如登山绝迹,神不著其证,人不睹其验。吾欲先生从其可者,于意何如?”此风以治道家之黄、老,绝神仙家所托之黄、老也。仲长统卜居论曰:“安神闺房,思老氏之玄虚。呼吸精和,求至人之仿佛。”亦以道家与神仙家之言并称。

    又陈愍王宠传:“熹平二年,国相师迁追奏前相魏愔与宠共祭天神,希冀非幸,罪至不道。槛车传送愔、迁诣北寺诏狱。使中常侍王酺与尚书令、侍御史杂考。愔辞与王共祭黄老君,求长生福而已,无它冀幸。”刘攽刊误曰:“黄老君不成文,当云黄帝老君。”刊误补遗曰:“真诰云:大洞之道,至精至妙,是守素真人之经。昔中央黄老君秘此经,世不知也。则道家又自有黄老君。”案言中央黄老君,似指天神中之黄帝,则正实师迁所奏。而当时迁以诬告其王诛死,足见后汉书所云,非真诰所载,贡父之说,为不误也。(或后汉书衍君字)

    第十六章家

    家之书,今亦尽亡。据汉志存目观之,则有伊尹说鬻子说师旷务成子天乙黄帝说,盖立说托诸古人者。有周考,注曰:“考周事也。”又有青史子,注曰:“古史官记事也。”盖杂记古事者。汉志于伊尹说下曰:“其语浅薄,似依托也。”鬻子说下曰:“后世所加。”师旷下曰:“其言浅薄,似因托之。”务成子下曰:“称尧问,非古语。”天乙下曰:“其言非殷时,皆依托也。”黄帝说下曰:“迂诞依托。”则其说盖无足观。故不得与九流并列也。然武帝时,虞初所撰之周说,至九百四十三篇。应劭曰:“其说以周书为本。”盖周考之类。又有百家,百三十九卷,不知为谁所撰。史记五帝本纪,谓“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似即此百家。则亦杂记古事者。观二书篇卷之富,则家之多识往事,实可惊矣。

    汉志曰:“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勿为也。然亦勿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曰“街谈巷语”,曰“道听途说”,曰“君子勿为”,曰“闾里小知所及”,曰“刍荛狂夫之议”,则此一家之说,虽出自稗官,实为人民所造;稗官特搜集之,如采诗者之采取民间歌谣而已。古代学术,为贵族所专,人民鲜事研究。即有聪明才智之士,阅历有得,发为见道之言,而既乏俦侣之切磋,复无徒党之传播,其不能与九流媲美,固无足怪。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同行,必有我师;集千百闾里小知者之所为,亦必有君子之虑所勿及者,且必深可考见古代平民之思想,而惜乎其尽亡也。

    御览八百六十八引风俗通:谓宋城门失火,取汲池中以沃之,鱼悉露见,但就取之。其说出于百家。案此说古书用之者甚多。风俗通之言而确,则古书中此类之说,尚必有取自家者。家之书虽亡,而未可谓之尽亡也。惜无所据以辑之耳。

    第十七章杂家

    杂家者流,汉志曰:“盖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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