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帝-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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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还是要去?”
“是的。”
“这茶真好喝,终于有点意思。”
老者站起身,抬起头。
雪轻轻地落下,堆在老者那没有五官的白脸上。
这一刻,他做回了自己,没有五官,也是世间最干净的脸,就像他的眼睛,纯洁无暇的白,没有深度。
第四百零一章绝望与希望()
最终的失败不代表永久的失败,注定的结局或许能被改变,但在改变之前,所经历的痛苦并不会少,或许会用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者的茶,在寒风渐渐冰凉,茶壶下的炉火微弱,随着一点一点脚步声,飘向走向南方的两道背影。
杨柳树上的雪雪堆积到某种程度顷覆落地,折弯的杨柳腰依旧弯曲。
往日留下的伤痕并不会消失,在那里,便永远不会走。
来了又去,是云的风范。
去了又来,是风的狂傲。
不来也不去,是生命往复如此,从未变过。
老者并没有酒上翁那般强大,所以随着他离开,甚至是成为酒上翁的证人,揭发岑沐云都没有任何问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即使生命很无聊,可看着他人的生命如的烟火般绚烂地绽放,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城里的灯火慢慢在风雪后渐行渐远。
龙傲天的尸骨被人装进了法宝之中,带离了灵山郡。
长琴长笛没有反抗,事实上他们曾有过出手,只是望见满城灯火万者围的场景,所有的反抗就都成了徒劳。
除了圣境之外,没有人能在上万名强大的军人丛中求得一丝活着的机会,这很困难,以至于,投降就成了这对兄妹最终的结局。
没了阻挠的人,没了躲在暗处的鬼孽,开始逃出灵山郡的雪行像极了一位疯子,朝着有光的地方逃跑。
漫山遍野皆是雪,夜色深沉,照不亮视线。
小太监不断跌倒,又不断被雪行掐着脖子爬起。
这段逃跑的流程很痛苦,可他不得不这样忍受着痛苦,或许冥冥之中,终点很快会迎来,所以在成功之前,一切以鲜血为代价的付出都是值得。
“殿下我我快不行了,咱们歇一会而吧,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雪行握紧拳头,回身一脚狠狠踢开小太监数十米远,他来到山崖间,对着皑皑白雪尽情咆哮,嘶吼,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为何为何我总是失败,我只想看一个究竟,有错吗?有错吗?”
“凭什么老天总是眷顾雪寒梅,我总是被厄运惩罚的人,我是人,我是人啊”
字里行间,弥漫着愤怒与不甘,可一切的不甘所基于的条件是自己原本就能成功,只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就如长琴,长笛说得那般,他是鬼孽之子,真正的鬼族。
只是在人域生活了几百年,修炼了人域的功法,以至于那象征着鬼孽身份的双眼没有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他也不知,那一双眼睛何时才会出现,可能,最终的结局也是那双眼睛出现后,整个世界,都将容不下他!
小太监口吐鲜血,血腥味被风刮得很远。
鲜血极速染红他的衣裳,短短几息的时间,就凝成一块冰。
这块冰与普通的冰不同,它是红色的,原来忠心,有时候也会被迫背叛!
宣泄声在风中渐散,咆哮声渐渐低微,怒吼化作无神的面孔,冷漠而且孤单。
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尤其是独自一人受着冷风吹的时候。
于是离开的人,开始怀念曾经温暖的怀抱,几滴眼泪从雪行眼角滑落,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远方,如果猜得不错,或许伐贼大军此刻已经开始攻进了主城之中。
那人,应是死路一条,怀念的温暖怀抱,即将迎来无归期!
“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雪行呢喃一声,问着小太监。
那小太监重伤,倒地不起,意识渐渐昏迷,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成为了卑微的奢求。
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在商人眼里,一直以来都是累赘。
再没有参杂任何情感的情况下,丢弃永远是最好的办法。
雪行缓缓站起身,抹了抹泪水,走到小太监身边,冷笑一声:“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既然觉着孤单,就算你不在,一切也都是原样,自求多福吧!”
他毅然转身,背影决绝。
帝王总无情,却还知何为情谊,恩赐。
所以,真正无情的还是鬼,没有一丝留念,就算错了,便让他继续错,即使遇到了同样的境地,也没有产生改变的想法。
一丝丝绝望的气息爬上了小太监的心头。
失败让他的情绪有些低沉,对他来说,失败并不可怕,许多成果都是由无数次失败堆积起来的,只是他不甘心,这次的失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败,单纯的被丢弃,因为他没有任何用处,对于雪行来说。
你经历过绝望吗?
绝望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处在死亡的边缘,慢慢享受着崩溃带来的痛苦,然后那种感觉开始麻木,没有任何痛楚,只有让人难受的烦躁不断徘徊。
当然,最让人觉着不爽的是,绝望有个反义词,叫作希望。
“我终于要死了吗?”
“只是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
“就这样死了,去地下见先生会不会又被打?”
“先生真的好凶好凶,从灵山郡见到他的第一面起,真的”
“但是先生真的好聪明,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赶得上先生半分”
许多回忆在小太监的脑海中慢慢凝结。
而出现在眼前的,除了无尽的黑暗之外,又来了一道身影。
那人很高,很瘦,身上的血腥味刺鼻十分,仿佛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浑身布满了冷血,鲜红的颜色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而突兀。
“还好吗?”
声音很熟悉,小太监浑身一阵,迷糊的神智顿时清晰。
他曾在死灵城呆过一段时间,后来被堂主送到了灵山郡做太监,成为了堂主监视龙傲天的唯一手段,接着,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管经历多少,他始终忘不掉死灵城给他带来的恐惧。
他嘴唇微微蠕动,发出细微的声音。
通过他的口型大概能够看出他所想说的。
“不用再叫我少主了,如今我的我,只是一个叛徒,身负父亲遗愿的叛徒。”鬼知神情严肃,眼角微微眯起,将小太监抱起,走落山道。
鲜血不断从小太监的腰部低落,从山上,一直到山下,从南方,一直到北方,从绝望,一直到希望。
第四百零二章雪不尽情难断()
许多事情原本并没有结局,只是因为多了一些过程,接着便有了。
佛言人生有因果,若是以此的二字来解释,最为贴切。
白雪纷飞在南侯国主城前,皑皑白雪化作一缕白衫遮盖住城内弥漫而来的血腥气味。
龙傲天的尸骨被连夜送进了军营之中。
被捕捉的鬼孽关押在暗部见天日的地底监牢。
天道上,盘坐在悬崖前便可以望见世间最美的雪景,有一块墓碑曾在悬崖上伫立着,其上写着李若寒三个大字,只是后来,被人撬走了,而此山深处,也正是关押鬼孽的地牢所在。
这座牢房很有意思,曾经关押过一位极强的修行者,那人名为雪寒梅。
接近一年后,有一位少年从北方而来,一路走上天道山,打破了禁锢在天道上的压制力,进入深出牢房中,得知了许多信息。
那少年名为杨三!
雪从没有停止的意思,事实上这场雪景下了很久很久,渐渐让人忘了它开始的时间,于是雪何时终止也慢慢被人淡忘了。
此处离军营不近不远,一幕望去,正好看得清主城内正发生的事情。
南淮身着朴素,昨日归来时,摘了一朵梅花,将灵儿从关押的营帐中带了出来,一路来到这天道山悬崖上。
“冷吗?”
“有你,我就不冷。”灵儿轻轻依偎在南淮的肩膀上,雪景很美,怀中人更美,想的自然而然也就最美。
南淮微微叹息:“若是我们未生于乱世,该有多好,我种田,你做饭,我放牛,你带娃,你老,我也老,安安静静,一生平安。”
灵儿眼神微动,握紧南淮的拳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其实,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你若这般想,我愿与你浪迹天涯,归隐田园。”
“可我是个杀手。”南淮掏出血刃,自始自终,他从没忘记这是一场交易,即使交易的真面目源于他的责任,这依然是交易。
既然是交易,一旦开始,除了完成就没有其他的路。
“真的要去吗?再过几日,北寒大会便会开始,难道是非曲直对你来说,比我还重要吗?”
南淮沉默着,思绪千万缕:“生而为人,便应做人,这是我一生所求之事,也是师傅的愿望,不管是南侯国里的那些叛徒,还是的北寒学宫的那群小人,不过是师傅征途上的一块石头,我们都应为了那最伟大的梦想而奋斗。”
眼泪不禁从灵儿嘴角滑落,是幸福的,也带着些许不甘。
或许有些人是对的,或许有些是错的。
但不管下任何决定时,下决定的人总觉着没有错,即使错了,也要无悔地继续错下去。
“那一战,会死很多人,北寒国里有很多老祖正在慢慢苏醒。”灵儿十指紧紧抓着南淮的臂弯。
那一战,却是会死很多人。
在古海那一战前,死的人便不在少数。
那城外山野间厮杀的不寻郡与北郡,生命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很多意义,光辉却照亮了古海的那一战。
有些人执着一生只是为了他人做铺垫,尽管落叶虽小,可随风而去,也是一阵洪流,势不可挡。
即使是一只蝼蚁,拥有梦想,也能撑起整座天空。
即使知道那一战会死很多人,那也要去做,因为做下决定时,便无悔。
即使此路茫茫无归期,求个心安,了一心愿,也无憾。
冰雪很凉,落在南淮的小脸上,他将血刃递到灵儿手中,这一战不知归期,他做了决定,灵儿也知其做了决定。
这把刀是南淮为了保护灵儿在杀手神庄所获得的战利品。
“我若死了,你就回去吧!”
他的话很简单,只有两句,却包含着无奈与不舍。
为何相爱的人不能一起,凡间有许多说书人各执一词,爱本就遥远,横跨千里,也总要回到原点,生命往往复复,轮回千年,爱也是如此。
此,宛如落叶归根。
不是无情物,只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你知道吗?当我在茶会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我这辈子都要追随的男人,我是个凡人,而你则是修道界无上天才,可我并没有因此而害怕,恐惧。”
南淮垂下头:“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知道吗?当我回到宫里听到父皇要将我作为交易许配给秋宫国太子的时候,我只想死,可最后你来了,我很开心。”
南淮双手握紧:“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走进古海水道里,踏出千层骇浪,我很羡慕,也很骄傲,可一听到你痛苦的嘶吼声,还有那些海上漩涡砸落海面的声音,我担忧,我恐惧,我害怕离开。”
南淮抬起头,泪水模糊了眼眶:“我们”
灵儿亦然起身,接过血刃拿在手中,转过身。
雪从两处过,一处吹向南淮,一处吹向灵儿。
那是北方,反面是南方。
北方很安静,南淮像滚烫的岩浆。
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泪水滴入雪地中,皆不见踪影。
北寒学宫的那场大会,是与天下人为敌,是与神域为敌,是与苍生为敌。
苍生不知天下何为?
有人要他们知,要他们眼明。
南淮,雪寒梅,老秃驴,白剑,古海帝尊,酒上翁所要做的莫过于此。
如果世界错了,只要还有一位对的人,力量如蝼蚁,也要将天穹捅穿,站在众生面前将世界改正。
“我很喜欢吃鱼,但是不知你会不会做?”很久很久,南淮说道一句,啜泣着,声音干哑。
“你若想吃,我可以去学。”灵儿态度坚定。
“可我怕我会死,会回不来。”
“那我就天天烧鱼送到你坟前,给你挑鱼刺,给你将夏日蝉鸣与蛤蟆的故事,让你听知了在半夜发出的闹声,我会在你坟前慢慢变老,慢慢去见你。
此句说完,很久很久,再没有声音传来。
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