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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倾尽天下终成伤-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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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氏闭目养了气息,再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虚,她一字一字自唇中吐出话来,夏若执笔在旁迅速写下:

    以人血为药引,一日三次,以银碗铺冰盛之。

    夏若还待她念完,她却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也是扯起面皮笑道,“你既是要留后招,我也需准备些后手才是。”

    “那本宫问你,这人血需是谁人之血才为最好。”

    “他既是因你而转了药效至他身上,自然得是你的血来为药引。”

    夏若蹙眉去瞪她,纵是不满也无碍她得了药引的欣喜,她冷哼了声,眉眼里却尽是笑,“将董氏好生看着,本宫明日再来。”

    她带了田双河一路回宫,又命宫人去摘仙殿请来白术看这药方是否有蹊跷异常之处,她逢春化露般脚步轻快非常,盈盈的笑意从未间断过,宫人见她笑也自是纷纷高兴着见礼,太久被夏若施压造成一潭死水的宫苑,终于是有了几分生机。

    花期渐近,海棠花,又是要盛了。

廿六章 渡血醒转 饮() 
董氏给的药引的确见效。

    夏若手指尖上的血还在滴着,眼见那盛了皇宫地窖里最深处的薄冰片与自己鲜血的金碗送至了林嗣墨淡无血色几近透明的唇边,心都剧烈震颤起来。

    她不自觉屏息去盯着白术手上动作,无意识抿了唇直咬出深浅的牙印来,白术的手也是些微地抖,颤颤巍巍地将碗凑近已被扶起的林嗣墨,一漾一漾的血水似浓得潋滟的玫瑰汁,染上了他面容几分酡颜。

    林嗣墨的双唇紧闭着,夏若起身接过那碗,让其余人都退下了,只留白术一人随侍在侧。

    她将碗放至他鼻尖之下,浓郁的气息激得他眉心轻微蹙起来,满室都是溢满了那种欲夺人魂魄的味道,他挣不脱,避不开,勉强将唇轻张了些许来触其他的空气。

    夏若见他松了牙关,轻轻摇头笑了笑,将碗里的尽数与他饮下。

    林嗣墨甫一碰到,便是极抵触地皱起眉头,他似被不好的回忆攫住想尽力去逃,却又抑制不住般张唇大肆饮了来。

    本是相生之血,他方一触碰便似得了极大的滋养一般,脸色迅速地润泽起来,双唇沾染了鲜血,极致的胭红,极致的夺目。

    夏若待他饮尽碗中最后一滴血,唇边的笑意也愈发璀璨耀眼起来,白术见如此情势,低声告退出了殿外,夏若痴痴看着林嗣墨,总也看不够的眼眸触至他的眉梢眼角,尽皆是情。

    他阖住的眼睑下有物轻轻挪动了几分,随即便令她措不及防地睁开眼来,眸中的笑意一如往日,却有无数的泪似酸楚,似欣喜,顺着他光洁的眼尾逶迤而下,沾湿鬓角发间。

    “嗣墨”夏若张口便觉有些颤,却也顾不得许多,忙用帕子将他唇边的血擦了藏在袖间,“我得了解药,你可以快些好起来了。”

    “我病了多久”他气息依然不稳,睁眼去看她也撑不住太长时间,眼帘忽开忽阖,一副疲惫之貌。

    “只有几天而已,别担心,解药我从董氏那里问来的”

    “董氏?”

    夏若顿了顿,“便是从前的董太妃,我已将她贬为了庶民。”

    “嗯,政事可都还处理得顺利?”林嗣墨闭目匀了气,勉力说道,“解药可是从林显季之前的那柄剑里得来的?”

    “南疆有些动作,我已着今日午时发兵前往镇压,”夏若看了他,言语间依然有不确定之处,“林显季那柄剑,你是如何得知的”

    “往后军机政事我不会再过问,阿若你已是处理惯了,正好让我偷偷闲。”

    “你为何不答我的话?”

    林嗣墨抿唇一笑,看了她,“聪颖如你,难道还猜不出么?”

    夏若的心悠悠沉了一时,唇边的笑渐渐敛地无形,“你那时果然派人去跟踪我。”

    他偏了头,眉眼生光却不说话,夏若似笑非笑地接着道,“若我那时接了林显季的那份大礼,你会否怀疑我与他存有私情呢?”

    林嗣墨愕然看了她,“我只是担心你安危,并不是故意想刺探于你”

    “你还要多久才能改改这个只会一意孤行的习惯呢,”夏若起身离他远了几分,生光的容颜却似凝了寒霜,“你总觉我需要存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便总爱隐瞒于我,不止是我的周身环境,就连我的言行举止都不放心,都要别人来看着么?”

    林嗣墨终是气息不稳起来,“你有些误会,阿若,我并不是”

    “不用多说,你既是醒了来,我便将从前处理的朝政之权全都交还于你,”她铁了心不看他,话也是极狠,“你总说这天下不是你一人的,可除了你,谁还敢来与你争这江山?你要的都已经得到,不要的也已除尽,或是你自己处心积虑,或是经由他人之手,无一不是达到你的意愿。”

    林嗣墨定定看了她,面色稍显出几分红润来又是苍白了下去,“你你不该如此想我”

    “林显季一事,还是需告知于你,”她心不如从前柔软,罔顾他的感受说了下去,“他其实未死,被董氏用南疆秘术救活了,那时穿喉一剑,竟是我大意让他蒙混过去。”

    林嗣墨眉心一蹙,“都听你的。”

    “从前我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在使,你如今既是醒了,便还是以你的话为准。”

    “那阿若,我问你一句,”林嗣墨转眸挪开了视线,“你如今有让他死的打算么?”

    窗外初绽的幽隐花香随风送进殿中,让人醉了都不自觉,夏若笑了笑,“为何会没有?我恨他多时,虽不至不共戴天,可他活一日,我便有威胁之感一日。”

    “我早将决断之权给了你,我若是活不过这次,以后这江山都是你的,只要你喜欢,更改谁人生死都无妨。”

    “董氏既是给了解药,又怎会活不过,”夏若偏头去问他,“董氏的身份,想必你也是知晓了。”

    他点了头,“那时便有些怀疑她身份,后让田双河去南疆查探一番,果然是有极大背景。”

    “总能让你在事情发生之前知晓,我与你学了这么多年,还是未得要领只知皮毛,”夏若扯起唇角一笑,“事无巨细你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是什么样的心思才能运筹帷幄如此。”

    “所以你就因为这些与我生了罅隙?”林嗣墨隐忍着,“阿若,我都是为了你。你从前刚入京我便投你所好,事事将中意的送至你面前,却为何如今都至风平浪静了,你心中反而却不安稳了呢。”

    “长期的被保护,总有一天也想冲破桎梏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啊,”她语意忽而轻柔下来,方才的激愤被她泛泪的眼尾濡湿,剩了一片柔软,“嗣墨哥,以后,就换我来保护你吧,你太累,总该要歇歇了。”

    林嗣墨怔愣了一瞬,转而笑得如沐春风,“嗯,我的阿若长大了。”

    他将手覆上了眼睑,再拿开时依旧是笑,眼角却湿了许多,“我并不清楚如今身体状况,或许董氏并不会如数将解药方子交出来,万一”

    夏若回身便打断了他,“没有万一,我不会容许你有这个万一!”

    “阿若,先听我说完,”他极尽温柔地笑开来,朝她招手道,“过来,我自己也知道睡了极久的时间,让我好好瞧瞧你。”

    夏若笑着走近,将手放入他掌心傍着他坐至榻边,“我是不是有些老了,等海棠都开的时候,我便足足满二十一了。”

    “不会,阿若还有大把的岁月呢,况你本就生得丽质动人,要老也是我老了,”林嗣墨顺着夏若的手缓缓坐了起来,“我仿似还有说不完的话,那许多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夏若心里蓦然空了不少,倏忽之间便将他紧紧抱住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夸我,嗣墨哥,可我感觉我心中缺了一块,在心口上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没有了。”

    “阿若,不管以后如何,你总是要习惯一个人走下去的,”林嗣墨抚了她发顶,“我并不怕你劳苦,只是担心往后无人与你比肩而站,害怕你孤独,害怕你与我一样,再无力与宿命而抗。”

    夏若心里愈发乱起来,涔涔的泪掉了滚落在衣襟之上,倒还未碎,哀哀地映着他二人相拥极紧的情致,无端成了一副景。

    “你既是醒了,便不用思虑太多,”夏若低低说着话,耳坠子沙沙打在颊边,“我总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也稍稍有些了解,”他惘然一笑,“你不愿听,那我便不说了。”

    夏若垂眉不语,依旧是抱着他不肯松手,林嗣墨轻拍了她背,“好啦,要开心些,你不是要去点兵的么,出征将领可有指配完全了?”

    夏若点点头,抹干了泪,“你封了阿力做将军,也该是让他立功的时候了。”

    “那我便更放心了,”林嗣墨轻笑了声,眸间清明一如锦帛上翡翠明珠,光华宛转,“这些事你自行解决便好,当怎样做便怎样做,若是拿不准主意之处,先仔细思虑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或是因这事会引起之后变动,再行决定便会有把握得多。”

    夏若抿唇看他极久,默然点了头,林嗣墨注意到她指尖有新伤,指着问了道,“你这处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去看,醒过神来忙将手负于背后,却是不留意将袖间方才与他拭血的帕子给抖落了出来,夏若去拿不及,林嗣墨早已眼疾手快将帕子自她指下抽走,蹙眉展开一闻,隐约似有些怒意,“这是什么?”

    夏若不敢看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旁的话来回,只得将帕子重又拿回来,“我被磕碎的茶盏划了道小口,这帕子便是我用来擦拭伤口的,沾了些血迹,以后也不能用了。”

    “血?”林嗣墨瞋目思索了半晌,“竟是与我方才饮下的药引气味肖似非常,”他转眸去问背对着他的夏若,“你与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廿七章 病醒忆往 时() 
“说了只是一般的药引,一些名贵的稀世药材的味道罢了,”夏若看向他,眉目间一派坦然,“只要你好起来,哪怕是拿我的命去换,又有何不可?”

    “胡闹!”他不知从何攒起来的力气,狠狠往锦帐上一拂,流苏尽数断裂,尾端垂着的珠玉吊饰滴落至地面上清脆有声,“若是你还有此等荒谬想法,那我捱到如今的病苦都是白费!”

    “好了,”夏若声音低下来,“我说着顽话你也当真?那药引也经由白术看了的,自然是好的才给你用。”

    “我信那药引的功用,可到底是什么物事,能让我甫一服下便能清醒过来?”林嗣墨目光炯炯有神,病态一扫而空,“阿若,快告诉我。”

    夏若抿嘴垂眉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良久,冲他展颜莞尔一笑,“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她将锦帐重新挂好,笑意温柔,“我这就去问白术,待会就说与你听。”

    她来不及等他回答,脚步已是不停向外疾行而去,却是堪堪出了殿门之时,那人轻轻开了口,“是在用你的血做药引吧。”

    夏若如遭雷击,立于原地动也不敢动,耳畔皆是他的那句话,她甚至不用回首去看,也能想出他温文清俊的帝王之相露出无尽的哀苦之意来,似御风而过,抓不住半分痕迹。

    “你却是想不到吧,”他有些茫然凄楚地一笑,“我之所以拖至现在病势都不见好转,便是早已知晓这毒的祛除之法,故而从未起用药引的念头,一直以命续命罢了。”

    “你竟是早已知晓?!”夏若蓦然回身,眸中湿意激得整张面颊都红了起来,“林嗣墨!你好本事!”

    她几乎是哭着喊出了这句话,“想必我这些日子来,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在你的眼中都是可笑的自作多情吧。”

    夏若霍地走回殿中,桌上的琉璃金座瓷杯被宽大袖尾拂到地下,静谧的大殿衬得这声音格外清脆刺耳,回音几许,唬得随着白术进殿来的侍女双腿一软,慌忙跪在了地上。

    夏若双眼泛红瞪视着林嗣墨,榻上之人却闭了眼疲于应付了,二人相对无言,殿中更静了几分。

    白术见了礼,也知这个当口是不能打搅,遂搁了药粥欲静悄悄退下,夏若却突然从她身边猛地出手攫住她手腕,拿了另一只手指着大声去质问那人,“那她呢?她是侍药医官,想必你不会瞒着她吧?!”

    林嗣墨睁眼来看,神色有一瞬的恍惚,默然点了头。

    夏若气急,反而也失了力气,她颓然放下手,微微笑起来,看向林嗣墨连连点头,声音尽是嘲嗤自己之意,“却原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茫然问了数遍,眸瞳都是黯了下去,“我如痴傻之人,快追至了南疆才将董氏捉拿回京,又费劲周折来逼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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