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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倾尽天下终成伤-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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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嗣墨缓缓点头,有疑虑之色一闪而过,“罢了,你先回府休整一番,好生休息,明日启程之前我带阿若一齐与你践行。”

    已是英气尽显的少年郎转身上马,一气呵成的身手自是雄姿勃发得让人移不开眼去,他握紧马缰抱拳作礼,“嗣墨哥,我自去了。”

    扬起的尘土迷了眼,人影渐隐,马蹄声悄。

    林嗣墨转而看向正仰卧于自己膝上的少女,徐徐叹气声混着安神苏合香萦绕于车内,“阿若,你要何时才能信我,信你自己。”

    那日里的一时心软,竟会让如今的情状如此不堪么?

    几日前,熙王府内。

    皇陵开,殡时至。

    礼佛之士已于熙王府大堂内诵了七天七夜的经卷,冉冉檀香飘飘忽忽,快扬遍了整座王府,哭丧之音已是连续好几日仍不见消歇,临近先熙王下葬之时却更显嘈杂了。

    于内堂里的二人也因了时辰将近,言谈愈发激烈起来。

    “嗣墨哥!你若是不让她见这最后一面,她必会哀戚一辈子!”

    “可我若是让她见了,她必会随着那棺木一起亡去,你信也不信?!”

    “我”李见放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如羽浓密的眼睫颤抖得恰如一只垂死的蝶,“阿若的心里极苦,我不过是这样想着也觉得难受得紧,嗣墨哥就不能了了她的心愿么?”

    “阿放”那人低低叹气,眸内水光似化不开的浓雾,“非我不愿只是,”他黯然侧首,只留了如玉光洁的额与鼻尖在曦光中莹亮生辉,“只是害怕见到阿若的失魂落魄,那于我,比失去她更难承受。”

    忽地有侍婢匆忙闯入,“殿下,小姐她,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二人齐齐转身低喝,将那婢子唬得直直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奴婢该死,未有好生照料小姐,殿下恕罪”

    “你且快些说清!”林嗣墨疾步走过去,便将那婢子从地上扯了起来,往日的风度翩翩俱是无影无踪,“若是小姐有个好歹,仔细你们一干人等的脑袋!”

    那婢子被吓得不清,说话却是快起来,“小姐今晨似有些醒转,还要了些水喝,奴婢本是要告知殿下的,小姐却吩咐说殿下太忙不要打扰,就在刚才,小姐说想进早膳,奴婢便巴巴儿地去了小厨房准备着一些吃食,可未料到”

    李见放在旁早已急得跳脚,“未料到小姐不见了?是你准备早膳之后么?你准备了多长的时间?她可有另外的贴身侍婢?”

    “自未央姐姐被送走后,小姐身边就再无贴身的婢子了”她扑通跪下,不住叩首,“奴婢深知罪责,恳请殿下给奴婢再去找找,小姐身体虚弱,定走不远的。”

    林嗣墨目眦欲裂,挥手便劈开了近处的一方黄花梨木椅,木屑横飞中正待进一步问那婢子时,忽闻外堂一阵哄闹,竟是有多人齐叫着“小姐当心”!

    林嗣墨与李见放几步便跨了出去,正见夏若软软伏在林嗣言的棺椁之上,一干小厮婢女却又不敢近身,只因她手上握有一片碎瓷,半方手掌早已鲜血淋漓,幸而身子虚弱使不上力,否则整个手掌早已错骨断筋。

    李见放冲上去便欲夺下那伤了她的瓷片,却被林嗣墨从后牵制住,“慢着!”

    面容肃然的人沉声道,“别吓着她,容我缓步过去再行事。”

    他拨开人群往她身处之地走去,夏若觉得身后有人逼近,惊惶之下竟又将瓷片扎进几分,一时间手心里血肉模糊得惨不忍睹,侍婢小厮纷纷惊叫出声,夏若却是如痴傻了一般只知怔怔盯着林嗣墨出神。

    转而又笑开来,眉眼舒展,声音清泠,“嗣言哥,我就知我就知你是无事的。”

    前熙王的名讳一出,众人哗然,林嗣墨蹙了眉峰将她揽住,故作无意地拿过她手心的瓷片,“听话,先回房去,这东西我瞧着喜欢,先与我玩上一玩可好?”

    夏若乖巧地任由他掺着走了几步,忽地又“咦”了一声,上扬疑惑的语调惊得李见放等人俱是齐齐吸气不已,果真见得夏若掰开林嗣墨的手腕,极快地转身,“既是嗣言哥好好的在这儿,那棺中的又是谁?”

    众人噤声,整片大院里竟是瞬间诡异静了下来,连方才的低低抽气声都微不可闻。

    她“啊”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的神色,“莫不是,嗣墨哥出了事?”

    柳眉轻蹙得让人疼惜不已,极大的杏眼竟是涔涔地落了泪,“合该怨我,若不是这般,白术姐姐不会有事,嗣墨哥也会好端端的,都该怨我,白师父定是要我的命作陪的,嗣言哥,我怕,我定是活不长了。”

    字字诛心之语,悲怆相加,林嗣墨见她眉目间隐约有狂乱之色,忙将她颤着的肩头扶住,低声温语道,“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阿若,你莫要怕,你嗣墨哥那次出了京便一直在休养未回来,白术姐现下正在白师父的若仙斋内呢,不信你便问那边的白师父。”

    夏若顺着他的手看去,正见白渊离一袭素衣立于人群之中,面色不豫却又极是隐忍,林嗣墨连连施以恳求目光,他低叹了口气,不得已道,“他说的极是,你白术姐在帮我看着医馆,脱不开身,过几日便来寻你戏耍可好?”

第五章 殡葬被拦 阻() 
夏若抵不住快上正午的日头,身子摇了摇,苍白瘦削的玉莹面颊浮出了满足之色,“哦,那我知晓了,”她凑近了与扶着自己的林嗣墨隐秘低语,压低的声线几乎要隐在他悲凉的心境中,“定是和王殿下使了诈,那棺椁中的其实是个替身对不对?”

    “是了,”林嗣墨扶起她往前走,笑得连眸子都湿了大片,“阿若听话,过几日待我不忙了,便带你去看碧漾湖的荷花。”

    “碧漾湖的荷花”她喃喃说了几遍,似是无意识地重复,又突地眸内生光,异彩容不得人逼视,“嗣言哥上回病着的时候就这般说过,现下看来,果真是好了大半了!”

    她笑得如天地间最眩目的华采,“你可不许骗人,我这便回房准备着,等你带我去看荷花。”

    林嗣墨浅浅笑意灼了她的眼,她又觉得有些分不清,“不对,这不对,”她看向他的眸子闪烁得不甚分明,“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林嗣墨一直浅笑着的面色终于沉了下去,极小的慌乱一晃而过,“阿若怎会记错,乖,你先回去,这几日定是太忙了些,休息一会子便好了。”

    “不不不,”她死死捏住他袍袖,不断地无助摇头,“我总是觉得怪怪的,我的心”她放开手,转而覆上自己的前身,“为何我会觉得我的心都没了,之前明明是痛极了的,可现下,现下一丁点儿的感觉都没了。”

    她如皮影戏里头的小小花布傀儡,面色苍白无神,还似在笑,却有簌簌的泪水自那极大极幽深的眼窝处扑腾而落,“嗣言哥,你去将嗣墨哥请来帮我瞧瞧,我定是活不长了”

    “瞎说,”林嗣墨急急打断,“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呢,怎么活不长,你且莫要胡思乱想,况,白师父精通医理,无需请嗣墨专程进京,”他掺了几分哄弄于话里头,“你若是还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去看荷花了。”

    眼见着殡葬之时便到,礼官早已在旁急得汗流浃背,生怕误了时辰,林嗣墨深知此点,转身朝李见放招手道,“阿放,快些将阿若送回房去。”

    李见放忙走过来欲搀她,却又听得她吃吃一笑,“今个儿怎么都到齐了,像是出了甚么大事一般。”

    李见放只得低声道,“阿若莫要闹了,快些与我回去,你今儿还未用过早膳,定是饿坏了。”

    “不啊,”她顺着他的手牵着往内院走,“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竟不觉得饿,见放,你说我可不是神了?”

    他见她笑得一派明媚,心下却酸楚不已,还要做出一副开心的模样,“阿若你告诉我,你现在可觉得心口疼得慌。”

    “心口疼?”她诧异道,“我倒是觉得我的心都不在了,我摸了半晌,也未摸到个甚么东西,或许还在,只是我找不着了。”

    李见放怔在原处讷讷道,“果真是”

    她“诶?”了一声,“是怎的了?我可是有些不妥之处么?”

    “无事,左右是我犯痴傻了些,你定是无事的。”忘了从前,你定是无事的。

    礼官唱喏,“时辰已到!”

    拖长的声调似暗夜里诡异的秃鹫叫喊,一时间偌大的王府哭丧声此起彼伏,林嗣墨暗自稳了稳心神,对安伯嘱咐道,“多抽些人手守住小姐的院子,不许进出,今早上照看小姐的那个婢子有些问题,你去暗地里将她弄出来,我与阿放送殡出府后,切记,要护着小姐安好。”

    “是,殿下放心去便是,老奴定会守得王府平安。”

    “不,”本是着了孝衣一脸痛楚的他竟是倏忽一笑,如流火坠了天穹,“王府于我,不过是栖身之所,而她,却是我的所有了,若她不能安好,那时至今日的一切,都不过是凭空的一场浮华梦而已。”

    安伯急遽抬首,瞳孔蓦地缩紧,只见那于心中一如天神的人已是立于殡葬队伍之首走远了。

    漫天里尽是夏日里独有的湿暖气息,虽是丧人之伤未除,却有另一派新气象隐隐如龙腾云雾,势不可挡地抽丝剥茧于皇家院宇迸射出万丈华光。

    他的天下,终是要来了。

    殡葬队浩浩荡荡走出熙王府,却在刚上正道时被堵住去路。

    “你果真是在骗我。”

    一脸漠然的女子素衣清颜倾身拦在了一队人马之前,与之前扮傻弄痴简直判若两人。

    林嗣墨与她相隔不过几步,却突然全身没了力气走过去,她的面容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陌生淡然至自己几乎不识,她于炎炎夏日下,就那样直直盯着自己,说,“你果真是在骗我。”

    有什么碎了。

    强烈得让人无法直视的日光轰然碎成了斑驳,林嗣墨只觉兜头一盆冷水自正腾热气的额心浇了个彻底,自尾椎升上来一股厉寒之气如游龙一般迅速窜进心里,瞳孔都疼得蓦然缩紧,“你怀疑我?”

    他笑得凄惨,“你是在疑我?”

    “非是疑你,倘若你不三番两次地阻止我见嗣言哥的遗体,”她清凌凌地走近,脚步轻得不似凡人,“我怎可能算尽心机地蒙混出府。”

    “你倒以为我这几日只是在唬你么?”奇异谷圣意草千金难求,为了你,我可以将之从万里之外用最好的驿马偷运进京,“你却以为我在唬弄你。”

    “总之,我今日定要安心,不管你允还是不允,我定要见着嗣言哥!”

    默了良久,似天色都转了个遍,他终是叹了气,将她亲自拉与棺椁之前,“你看,这便是了。”

    她不置可否地看向那华贵至极的棺椁,只想着走近去好好地看一眼那棺内躺着之人,她恍惚又忆起他那时在耳边的轻笑声。

    “对了,小丫头,告诉哥哥你叫甚么名字?”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得紧,我若是放你走了,谁来给我这循规蹈矩的府邸找点乐子?”

    “阿若不要累着自己,什么事都有我在呢。”

    林嗣墨见她萧索神色,忽地寂寥一笑,“你的嗣言哥”仰面而上的清俊容颜这几日有些消瘦,有水珠自眼尾滑落进鬓角,迅疾得似天穹处的飞鸟,“我若早点告诉你那些,你是不是便不会这样了。”

第六章 信耶非耶 告() 
她盯着林嗣墨,本想极力侧首去看棺中之人,却挪不开视线,就连发现不对劲时想说话可嘴都张不开,她怔怔瞪大眼,见着他含笑的脸在自己的瞳眸中渐渐清晰放大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笑着温言低语道,“好好歇着,今晚我回府你便不会这般伤心了。”

    她被他点了穴,又被喂进一粒圣意草磨制揉捻而成的小丸,昏沉欲睡的感觉再度袭来,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极勉力才听得大概,“那些事情,是时候该对你道清了。”

    西斜沉阳,乌啼似落霜。

    林嗣墨将外袍脱下递给身旁侍从,闭眼醒了醒倦容,换上一副精神爽朗的模样,信步推开了夏若的房门。

    安伯却在门外欲言又止,林嗣墨疑惑转身,“何事便说。”

    “老奴”安伯低头作了礼,“老奴今日未能将小姐看好,实是大过,恳求殿下责罚。”

    林嗣墨笑笑,并未说话。

    反倒是安伯又上前了一步,“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之事本是老奴之过,若是殿下不惩治责罚,怎能服众人”

    “哦?”林嗣墨眉峰一挑,“若我真的这般,那岂不是会被旁的人戳脊梁骨了。”

    他上前将跪地请罪的老人扶起,见他霜染鬓白,只觉感慨万千,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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