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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帝陵-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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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戏子是下九流,可偏偏是这下九流的营生,可以接触到三教九流,商贾也好,名流也好,都趋之若鹜。

    眼下,各路戏班都指着荣丰戏院的登台机会,谁不知道,荣丰戏院的客人是质素最高的,若想成名,就得搭上这条过路桥,拜会一下大名鼎鼎的杨老板,杨老板,姓杨,名砚卿,这是他的艺名,没有人知道,他原本姓谁名谁,反正,并不重要,这是一个肉弱强食的年代,强者,才能生存下去。

    杨砚卿曾经是红极一时的花旦,据说他十三岁登台就技惊四座,据说他的扮相“玉霜眉如远山,极幽妩之长,颦时偶浅展,轻施无不奇艳”,一切只是传说,杨砚卿贵为戏院老板,早就淡出台前,鲜少登台,上一次登台还要追溯到六年前,一票戏友都戏称,要一睹杨老板的风采,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杨砚卿步入戏院总经理的办公室,扫了一眼桌子,先是折返身子将门反锁住,随即笑道:“回来了,还不快出来!”

    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从窗帘后面钻出来,脸上有些垂头丧气:“你怎么会发现的?”

    “让你多手。”杨砚卿指着桌子上的请柬道:“你动过了,还有,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好了,齐石,说吧,这回出去,有什么消息?”

    “在云城军阀魏士杰的手上。”齐石说道:“消息肯定没错,这个魏士杰野心极大,早就不服上面,想要揭竿而起,也是一个迷信风水术数的家伙,听说,这残卷是他早期为筹集军费去挖墓,偶然间得到的。”

    “除去我手上的气运录残卷,还应该有三卷,一卷在魏士杰手上,还有两卷。”杨砚卿似笑非笑地看着齐石:“还要有劳你了。”

    齐石听完,苦着一张脸作势要跪下去,只见杨砚卿一脚踢出,看似无力,却轻巧地托住了齐石的膝盖,齐石想顺势向下压,却是奈何不得,他只有站直了身子,故作生气:“好,谁让我欠你一条命,剩下的两卷,我帮你找,找到为止!”

    提到“欠命”这件事情,杨砚卿无奈道:“你又来了,这救命恩人的帽子你要给我戴多久?”

    “六年前要不是你,我的小命早就没有了。”齐石掀开自己的左衣袖,露出手腕上一道根深的疤痕:“当年的事情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杨砚卿背转身去,这是齐石第几回的回忆?他已经不知道了,因为根本数不清,这六年来,齐石一次次地回忆,这中间有些东西已经走了形,与事实全然不符了,比如说,自己明明是在山坡上发现的他,却被齐石改成了在河边……

    六年前,杨砚卿十七岁,打从十三岁登台起,杨砚卿这个名字就笼罩在光环之中,南北名旦也被他力压,请他去登台的戏院不计其数,那一回,正是往这十里洋场而来的路上,突然,杨砚卿明白齐石为什么要将两人的相遇从山坡改为河边了,因为自己发现齐石的时候,正是下了马车,要去山坡上“方便”一下!

    方便没有来得及,杨砚卿刚刚撩起长衫就发现脚下躺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的手指纤细得可怕,一身粗布衣裳上沾满了血迹,口袋里露出青铜佛首,看到这个东西,杨砚卿随即明白了他的身份——盗墓贼!用个行内话来讲——倒斗的。

    当时的齐石还能喘气儿,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他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救了他自己的命,也改变了杨砚卿的路:“你救我一命,我为你做牛做马,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就在那一年,杨砚卿颀长的身子站在戏台上,台下的戏迷们寂静无声,杨砚卿拱手道:“砚卿不才,这些年来蒙大家抬爱,戏剧原本就应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新人中才能辈出,打今个儿起,我杨砚卿以教徒为主,以后将鲜少登台,若是有缘,诸位可在我杨砚卿的戏院里看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此言一出,顿时让台下的戏迷们炸开了锅,马上就有人站了起来:“杨砚卿你好样的,你若是能开家自己的戏院,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杨砚卿敢放言做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开天辟地者,自然是因为齐石了,杨砚卿择穴,齐石下墓盗器,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每当收到钱的时候,杨砚卿总会想到那个夜——自己被掀出门来,耳边响着那句伤入骨髓的“穷鬼”,可惜,有些东西逝去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比如爷爷的性命。

第4章孔家公子() 
“齐石,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要让你找残卷。”杨砚卿伸手打开桌子上的请柬,这是一位老票友送来的,信中言词恳切,请求杨砚卿到他府上唱上一曲以了结他的心愿,他如今已经八十有余。

    “我当然好奇。”齐石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不过我是个爷们,我说过,你救我一命,我为你做牛做马,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哪有牛马回头问自己的主人的?”

    这个比喻不伦不类,杨砚卿微微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齐老弟,那就拜托你了。听说魏士杰有位极宠爱的姨太太,最喜欢看戏,我在想,我歇手太久了,是不是要偶尔登台一次?”

    齐石闻言,愣在那里:“大哥,你要登台?”

    杨砚卿答非所问:“你相信风水命脉之说吗?”

    “大哥,你说过,你从小就学习风水命脉,也相信风水命脉可以改天换命,我是你兄弟,你信,我就信,《气运录》对你有用,我一定帮你拿到。”齐石说道:“如今,魏士杰手上的这卷气运录,正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气,乃生气也,运,乃运势也,造局,杨砚卿看完了爷爷的信,翻开《气运录》的一刻,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与它摆脱不了干系了,这些年来,除了步步为营,让自己揽尽名声与金钱,他的心思都在研究风水术数上,并且小有成就,别人都有疑问,缘何都是戏子,就他杨砚卿可以拥有自己的戏院?

    杨砚卿看穴择墓,齐石下墓盗器,两人合作得亲密无间,齐石下墓,还有一个任务,看看其它卷《气运录》是否存于古墓之中,可惜,这些年来,明器捞了不少,却不见一卷《气运录》,没想到,它没在死人手里,已经落到活人怀中。

    杨砚卿的手握成拳状,重重地按在桌子上面:“现在就可以把我登台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齐石有些兴奋了:“诱饵已下,只等鱼儿上钩了。”

    “卖报啦,卖报啦,荣丰戏院今晚好戏上映,名花旦杨砚卿亲自登台啦!”年约七岁的报童欢快地跑在海城的石板路上,他手里扬着今天的报纸,报纸上的日期赫然是民国二十一年五月十三日,是个吉日。

    外面世道如何混乱,海城的人是知道的,各路地方军阀占地为王,而当今天下更有分为两极的趋势,如此又如何?这里是海城生意最为火爆的茶馆,照样儿聚集了老少爷们一大群,混杂着各地腔调,好不热闹,台上说书的人正讲得口沫横飞,外面报童经过,有人已经驻足观望,更有心急地,跑出去买下一份报纸,随即展开来:“哟,今个儿杨老板居然亲自上场,难得啊,走喽,买票去!”

    这人话音一落,茶馆里的客人哗啦啦地走了一多半,掌柜的目瞪口呆,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唉哟,这个挨千刀的杨砚卿!”

    荣丰戏院中,已经是宾客满堂,坐在第一排的都是城中名人,更有大老远从千里迢迢之外而来的,比如说云城军阀魏士杰及其妻妾,除此之外,还有孔家老爷及其家人,这中间,有一张面孔格外地引人注目。

    时下时兴着洋人衣服的款式,比如说女士穿洋装,男士着西装,同样是西装,但穿在此人身上却是格外地英挺,他的坐姿也是格外地笔挺,惹得一帮女眷娇笑道:“令铮,现在是看戏,又不是打仗,你轻松一点嘛。”

    “五娘,我已经习惯了。”

    孔老爷一个眼神,嬉闹着的女眷们马上安静下来,此人嘴角上扬,英气之中又显露出宁静的气质来,此人正是孔家大少爷孔令铮,生得英武俊朗,加上身姿挺拔,早就引得不少太太小姐驻足观望,得知是孔家大少,个个均是浮想联翩,孔家,可是民国四大家!

    孔令铮看这戏院修得气派,料定又是某纨绔大少的兴味之作,不由得心生反感,自己原本在德国留学,让父亲给揪回来,说什么军队里不能没有自己人,强行把自己塞到军队中,混了个小小官职,此举也引来不少老人的非议,有说孔家飞扬跋扈的,也有说自己不算哪根葱的,更甚者,有人言自己撑不过三月。

    他现在并没有心情看戏,但是父亲和一帮姨太太的兴致很高,说是今天登台的可是大家,大家么,孔令铮归国不久,并没有什么认识,只知道家庭集体活动,自己如果不参加,一定会有人在背后嚼耳根子,说自己装清高,母亲若是知道,一定不悦,就算为了母亲,自己就将就一下好了。

    台上锣鼓开场,台下突然掌声雷动,更有人欢呼出声,如此阵势让孔令铮有些好奇,这登台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5章血光之灾() 
台上出来的是苏三,扮相让孔令铮有些吃惊,身边的四姨太见状说道:“令铮,这杨老板可是有名的三美,扮相绝美,身段娇美,唱腔优美,他上一次登台是六年前,我们哪,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登台的了,没想到,还有这等福份。”

    三美?孔令铮嘴角一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不就是一个戏子么?

    杨砚卿志在魏士杰,先盯上了魏士杰,这家伙也是个酒色之徒,果然被姨太太拉过来看戏,看他长得矮胖,生有一对八字胡,看似猥琐,就是此人,六年前拉着自己的一帮部下缴了自己长官的枪,一枪射入长官右眼,血哗啦啦地流了一地,靠着这股狠劲,取代自己的长官占地为王,成为云城之王。

    杨砚卿为让自己隐于市井,全身心地用花旦隐藏在自己,登上戏台就是另一个自己,将戏台下的自己彻底丢掉,举手投足间就是倾成倾世的苏三,台下的喝彩声并没有让杨砚卿迷失自己的目的,魏士杰的心思并不在戏台上,一只手在三姨太的大腿上轻轻磨梭,另一只手握着两枚铁球不断地转动着,那三姨太极有风情地靠在魏士杰的身上,眼睛却粘在台上……

    齐石去而复返,站在边上看到三姨太的模样,心中不禁暗笑,一会儿见了杨砚卿本来的样子,恐怕魂儿都要飞了。

    杨砚卿时隔六年再登台,荣丰戏院的气氛达到顶点,票友们终于在满足中离去,清了妆容的杨砚卿穿一身青衫出来的时候,一群小姐太太都窃窃私语起来:“咦,这是哪家的公子,刚才怎么没有看到?”

    杨砚卿径直走到魏士杰的三姨太面前,三姨太的身子马上坐直了,好一个俊眉星目的年轻人,实在让人心里痒得很,这英气,这硬身板儿,岂是身边这个矮胖的老男人可以比的?看着自己的姨太太眼睛都不知道打弯了,魏士杰将手里的瓜子扔在盘子里,双眼已露杀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未断奶的小子,居然敢打自己姨太太的主意!

    “在下杨砚卿,魏大帅英名早就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杨砚卿一拱手:“虽然初次见面,但有一番话,不得不讲。”

    “你是杨砚卿?”魏士杰朝地上啐了一口:“娘匹希的,和台上的娘们怎么不一样?你有什么话说,我倒想听一听。”

    “刚才在台上,我已经注意到大帅眉心发暗,所以冒昧地走近仔细地看,果不其然,大帅印堂发黑,近日有祸事上身。”杨砚卿说道:“大帅最近是否有损血亲,比如,胎死腹中?”

    三姨太的身子一怔,马上落下眼泪,她好不容易怀上一个男胎,七个月都成了小人儿了,结果胎死腹中,也就是一个半月前的事儿,魏士杰了为了安慰她,这才千里迢迢地带她来到十里洋场,满足她捧场杨砚卿的愿望,这事儿魏士杰嫌不吉利,从未对外说起。

    杨砚卿一语说中,魏士杰把放在腰上佩枪的手放了下来:“哦,你倒是说说,我最近有什么祸事?”

    “血光之灾。”杨砚卿的四个字铿锵有力。

    “有化解的法子吗?”魏士杰说道:“你一眼就看出我失了血亲,看来不简单啊。”

    “有是有,不过我需要去看看您的宅子,风水大改,甚者,还要迁祖坟,具体如何,看过再说。”杨砚卿说道:“我倒是个闲人,随时有时间,就要看大帅是否有空了。”

    魏士杰的手在桌子上敲了好几下,终于拿定了主意:“好,三天以后,云城见。”

    魏士杰起身要走,杨砚卿冲齐石一招手,齐石就捧着一个盒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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