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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林语堂三部曲-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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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上演出一个夜总会,有一个范伦铁诺,吻一个少女,一直吻了大约十秒钟才松开。

    桂姐不由得吃吃而笑,曾太太觉得很有趣,曼娘的母亲只在黑暗中觉得脸发烧。

    老祖母看得十分开心,她说:“真奇怪!他们怎么会画得出来。那个人抽烟的时候,好像烟真从他鼻子眼儿里冒出来一样。”

    木兰觉得外国女人好像只穿着内衣一样,看得几乎呆了。曾先生觉得那些洋女人的腿很美,但是认为青年男女不应当看。

    那一次之后,他单带着桂姐去看过几次,可是不许女儿爱莲、丽莲一同去。对曼娘他倒没有特别明说不许去。在电影的默片儿时代,在电影院里观众是可以说话的,也和中国戏院里的老传统一样。茶房端茶,在大池子里“嘿!”一声,穿空扔过热手帕,另外一个茶房说时迟,那时快,早一把接住,担保干净利落,就好像在青天白日里看得那么清楚。所以有时候,观众看见热手帕的黑影子,从银幕上一飞而过,因此在电影院里说话并不算打扰别人,正如同在外国宴会上可以和旁边的人闲谈个没完,因为别人也是一样说话。但是声音往往越说越大,对方才能听得见。有一次,银幕上演一个去交际的妇女,穿上夜礼服要出去参加宴会时,台下一个老绅士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观众大声说:“看那些洋女人!上半身儿满满的,却毫不遮盖;下半身儿空空的,却偏要遮盖。在上边儿,没褂子;在下边儿,没裤子!”观众吼声雷动。一个洋人在后喊叫:“quiet!”叫观众静下来。出乎洋人的意料,这位中国老绅士不但懂他的英文,而且转过身去,用漂亮的英文把刚才说的中国话又说了一遍。洋人大惊,也因老人妙语诙谐而大笑。北京的洋人,后来渐渐知道这位老哲学家叫辜鸿铭,提到他都肃然起敬,无限仰慕,这反而更鼓励起这位老人更加揶揄西洋文明。他曾在英国爱丁堡大学念书,回国来之后,成了个很乖僻的人,对自己的辫子,自己穿的老式衣裳,都非常自负,并且以这样外表作为伪装。在火车或是饭店,若听见洋人用洋文批评中国,他就出其不意,使洋人大惊。不管洋人是用英语、德语、法语说话,那都没关系,他都能以同样语言回答。辜鸿铭虽然讽刺文明,不知为什么,他却爱吃西餐,爱看西洋电影。你不能说他是装腔作势的人,因为他自己的信仰十分坚定;即使说他是一个装腔作势的人也罢,北京的洋人却仰慕他的才华机智,而不以他的尖酸刻薄为怪。后来,木兰由诗人巴固介绍,认识了这位光怪陆离的学者。

    那天晚上,在饭馆里,木兰、荪亚、曼娘,饱餐美味沙锅鱼头,随后一道菜,是刚上市的既鲜又嫩的豆子。荪亚,一如往常,吃得舒服,喝了几杯酒,兴致极佳,木兰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一个讲究饮食的人。现在荪亚浑身三万八千个汗毛孔都感觉到快乐,脸又热又红。这时候,他就常常清嗓子,因为比平常痰多。

    他出主意说:“咱们去看一场电影儿怎么样?”

    曼娘说:“我觉得我不应当去。”

    木兰说:“父亲反对看电影儿。”

    荪亚说:“全由我负责。这种娱乐,不能不看。实在太妙。”

    曼娘说:“到底像什么样子。我都没法儿想象。”荪亚说:“就是在一块白布上,像画儿一样。可是上面的东西都动,是活的。去,去!”

    于是他们就去了。那天的电影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是丑角儿卓别林演的,他的手杖、裤子、两只脚,特别惹人发笑。曼娘有生以来还没有像那天笑得那么多。

    可是曾先生曾太太老早就等他们回家,已经心情很不安了。大概十一点半他们才到家,曾太太大喊一声:“你们到哪儿去了?”

    荪亚说:“我们到戏园子去了。”

    曼娘说:“我们去看电影了。”话说得太天真太老实了。父亲大吼说:“什么!木兰,这都是你的主意!前几天我跟你说什么来着?电影这种东西,寡妇能看吗?”

    荪亚解释说:“我说要去的,我带嫂子去的。”父亲说:“够了。曼娘,你若现在知道错了,我就不怪你。不过以后不许去。至于你呢,木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还带她去。她跟你不一样,她是个寡妇。不要再拉她往外跑,让她分心。要去的地方儿没完呢。”

    木兰,几乎要哭出来,但是却没有眼泪,她说:“爸爸,我真不对。”公公从来没对她这么严厉过。荪亚又说:“都是我不对。今天演的是一个笑片儿。我们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是卓别林演的。”

    父亲的担心,现在松了下来。他过去看过卓别林的笑片儿,也很快乐,并且一想到卓别林的怪样子,恼怒也变得温和了不少,但是不肯笑,只是说了声:“噢!”

    木兰和荪亚回到自己屋里,木兰说:“都是我的不是。我应当知道这种情形。但是当时我只想让她至少看一次电影儿。”

    荪亚说:“我应当负这个责任。可是爸爸不信我的话,咱们得让他老人家知道,时代变了,咱们不能把大嫂这么关起来。这么把她看得紧紧的干什么呀?”

    木兰说:“这个,你可以跟爸爸说。我不能。”让木兰心里生闷气的是,第二天早晨曼娘来到她屋里,怪她带自己去看电影。

    木兰问:“这对你有什么害处呢?”

    曼娘说:“一点儿也没有。我能看一次电影,也高兴。但是咱们应当听父母的话。我不看也没关系。你若不想,也不去看,日子过得还不是一样地好舒服。我妈说电影里有些东西不很好,她和公公的看法一样。”

    体仁向善华妓从商木兰生子暗香遇救(1)

    北京有一个地方木兰还没去游玩过,那就是圆明园废址,觉得心有不甘。

    那年秋天,木兰和丈夫在西山住了几天,她曾提说在返回北京的途中,到圆明园去看看。在往颐和园去的大道上,看见沿着大道有旧圆明园一里长的围墙,她由墙头上,往里看得见丘墩的顶端和废基的浮光掠影,又从一小段墙破处看见空地和池沼,已经蔓草丛生,芦苇遮蔽,只呈现出一片乡野的荒凉光景。

    木兰还把那个地方想象得富有帝王家的富丽堂皇。现在若去游历,非立夫陪同前去不适宜,因为那种残砖废瓦前代的遗物,只有立夫才喜爱。几年前在什刹海看洪水,木兰曾不经意说出将来一同去游圆明园。当年她和他那个未践之约,现在是既秘密又神圣。当时那段谈话,如今在她的记忆中,是袅袅不绝,犹如未完的乐曲。荪亚也曾喜爱那一带废基,但是去游此地没有立夫相伴,她觉得,未免难以尽其雅兴。所以木兰曾经向荪亚说过:“找一天咱们邀莫愁和立夫一齐去会更有意思。”

    荪亚说:“爸爸会反对。”

    “我爸爸不会。立夫常到我家去,我爸爸让他见我妹妹,并且同一桌子吃饭。结婚之前就这样儿,和我们结婚以前是不大相同的。”

    荪亚说:“那么,咱们去邀请他们。”

    木兰说:“立夫喜爱那些残基废墟,你知道。我以前有一次答应和他一同去游圆明园你嫉妒不?”

    平易近人的荪亚说:“为什么嫉妒哇?”

    所以两人决定那次不去游圆明园,一直回家了。

    事实上,立夫是时常去看荪亚夫妇,因为荪亚对立夫的才能表示出坦白真诚的爱慕,他和立夫已然成了朋友。荪亚对木兰说:“在你们两姐妹之间,你妹妹有福气。你知道,我不中用。在这个世界上,我能有什么成就呢?对我这位妙想天开的小姐,我唯一足以自夸之处,只是我有娶一位贤妻的命罢了。”

    木兰深为丈夫的自我贬抑所感动,不由得说:“我的贤良的丈夫,你也不坏呀,胖子。”

    荪亚说:“女人对男人的魔力真是不可思议。你看华太太对你哥哥的影响多么大!”

    木兰深表同意说:“确实是可惊可怖。我真愿多了解那个女人点儿才好。”

第94章 京华烟云(51)() 
实际上是这样,在华太太的直接影响之下,木兰她哥哥是改过自新了,这是根据体仁自己的话。体仁已经戒了大烟,每天到铺子去上班,每夜经常回家。

    华太太现在已经是一家古玩店的女店东,是一个很有身份的女人。

    木兰结婚之后,应当说是看见木兰送嫁妆的行列之后,华太太对体仁就变了一个想法。银屏的死给她的感触很深。她和姚家的这位巨大家财的继承人,在他们对死者共同的悲伤之下,发生了真的感情。她以前是把体仁看作一个傻小子,供养着他,还不是为了他的钱?她也确实得到了好处,因为银屏死了之后,体仁把银屏的一部分首饰陪葬,就给了华太太。那些等于三四千块钱的遗产,她就开始想怎么运用。加上体仁以前直接送给她的,她已经有五千块钱。所以革命一起,有些旗人破了产,她买过来一家古玩店。对方是漫天要价,大洋一万元,她还到七千五。她告诉体仁现在到了做古玩生意的好时机,因为旗人要大批卖出宝物,价格会像粪土一般贱。收买旧货的打鼓的,在后门从在旗的女人手里买镀金的旧香炉,也不过二十个铜子儿,古玩商从他们手里再花几块钱买到手。华太太对这行生意很有眼力。体仁答应给她拿钱,凑够钱买下那家古玩店。

    所以,现在华太太在前门外有一家古玩店,也认得些在旗的人家。她仍旧用那古玩店的旧伙计,他们也正好极愿保有那份职业。她收养了一个孩子,现在安居乐业,过着一个体面的中等生活。她一生也算乐够了,从体仁身上得到的好处也不少。为了求良心之所安,现在打算使体仁改过向善,重做新人。

    体仁向立夫说,华太太去年责骂他,谁也没有把他责骂得那么严厉,他甘心听她责骂,若是他妹妹那么骂他,他是不肯听的。华太太骂他“笨蛋”,骂他“傻小子”,还骂他“该死的蠢才”。

    华太太向他怒吼:“你活一辈子还要什么呢?你要享受人生啊。要享受,就享受!你要女人,就找女人!你要钱,你有钱,要对你父亲好才是,不然,你会一无所有。我知道父亲和儿子脱离关系是个什么滋味儿,那就像我嫁的丈夫一个样。我知道穷的味道,当东西,借钱,十几天前就为付房租钱害怕。为什么放着正路不走,要跟父母作对,冒家庭跟你脱离关系的危险?你父亲万一把说的话真的做出来,把财产分散,或是捐给寺院,你怎么办?赶紧头脑清醒一点儿,不然我也不要你这个笨蛋朋友!”

    于是,他每次到她那儿去,她就教训他,让他早点儿回家。他听从了华太太的规劝,决定戒绝鸦片烟。

    次年春天,木兰随同丈夫家人返回山东,在那儿住了几个月。祖母要回故乡,趁自己活着,修建自己的坟墓。过去半年她不住提这件事,好像这件事在她心头上很沉重一样。曾先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只是好久没有返里一行,再说,这时北京上海之间已经有铁路,自然方便得多,何况老太太还想坐坐火车这种新鲜玩意儿。经亚也一同去,直待到清明节,要上班办公,才回北京。荪亚和木兰一直待到这次返里的最后一天,因为木兰的第二个孩子快要生了,她不能冒险坐火车回去。

    在山东的一段日子里,荪亚帮着设计坟墓。照老祖母的吩咐,请来一位风水先生。听从他的主意,砍倒了一棵高大的树木,因为从坟墓远望时,那棵树挡住了阎王殿的远景。老太太愿意躺在坟墓里时,能直接和阎王殿交通来往。

    五月初一,荪亚得了个儿子。说也奇怪,木兰的第一个孩子是五月的末一天生的,这第二个孩子却生在五月的头一天。虽然木兰骨架子小,生两个孩子却没有困难,这当然是结婚早的关系。这是曾先生夫妇第一个真正的孙子,两位老人家真是欢喜。曼娘的儿子阿瑄,现在十岁,那是收养的。素云一直没有生育,颇使公婆失望。曾先生以前曾听人传言说木兰这个新时代的女人,赞成“节育”那种办法。他对这种想法很恼怒,但是连向荪亚也不好直接问起。所以在木兰生了第一个女儿之后,这三年之中,他等她生第二个孩子,等得好不焦躁。现在满天的疑云已经完全消散,人人皆大欢喜。木兰生了个儿子,算身为儿媳妇的,对家庭尽了最大的、最重要的、也最正常的本分。这个儿子起名叫阿通。

    木兰的孩子的名字,都是她自己起的。她女儿的名字是阿满,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女儿的名字。

    荪亚问她:“为什么叫阿通?”

    木兰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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