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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大江大河-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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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不上时代,但总之是对潮流变化不敏感的。

    不断有人听见叫喊声探出头来瞧,又看到红伟身边的宋运辉而好奇,好多人认识他,自认有头有脸的就赶紧过来握一下手。但来人如士根、正明者,都秘密小心关注着宋运辉的神色,揣测他与雷东宝的互动。毕竟宋运辉自雷东宝释放后,再没来过小雷家,今天还是第一次,但细心的来人也从态度较以前和蔼可亲的脸上看出宋运辉更加权威,因此更加留意宋运辉的一举一动。

    宋运辉可比雷东宝细心得多,他跟每一个说话握手,都是不加掩饰地观察着握手的人,一圈儿下来,他对红伟道:“还没应声?”见红伟摇头,他断然道:“砸块玻璃,谁爬进去开门。”

    小三连忙找砖头砸碎玻璃,又举起另一个精壮小伙子,扒开插销,翻窗进去,将房门打开。宋运辉当即走进去,拍拍那小伙子的肩让他出来,他跟大家说声不好意思,就关门落锁将自己关在门内。他心里有个不好的推测,他怀疑雷东宝装醉避他,估计让大伙儿活捉现场的话,雷东宝这傻瓜本来现成可用的宋氏虎皮大旗就此失效。他有时还真厌憎雷东宝,可让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给雷东宝没脸,他做不出来。那么,就关上门,做成人民内部矛盾。

    他走上二楼,就听到楼上鼾声如雷。循声源找去,见雷东宝大冷天手臂露在外面手掌放在脑袋下面正睡得痛快,模样就跟图画中的放牛娃似的。宋运辉看清楚这些,转身下楼,开门对外面还站着的众人道:“有什么办法解酒?”看到雷东宝是真醉真睡,宋运辉心里释然,虽然依然清楚雷东宝明知他来却喝醉,无非是借喝醉不与他面对。

    正明笑道:“书记喝醉了叫不醒,叫醒了也没用。”

    宋运辉道:“以前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我记得他中午喝醉午睡一会儿就可以上班。”

    红伟如实道:“书记现在酒量差了点,喝醉了也比过去爱睡。有次喝醉了我们没注意,他自己滑桌底下躺着睡着了。”

    “得睡多久?”

    红伟看向小三,小三道:“现在书记只要喝醉躺下,一般都得第二天早上才起,不管是中午喝醉还是晚上喝醉。”

    宋运辉当众拉了好一会儿脸,才道:“红伟哥,你安排个人看着大哥,他如果醒的话我们几个先过去宾馆,士根哥,正明,还有这位三主任吧,我们一车过去,难得见面,我请大家吃饭。大家跟嫂子请假没问题吧?”

    士根讪笑道:“我还是不去了吧,我现在半退休,喝酒不会,聊天说不到一块儿。”

    宋运辉拖住士根,笑道:“士根哥若肯赏光,我开车接送。”

    士根不好再说,但脸上显然是皱纹缓和,扬声与站在不远处的儿子打个招呼,跟宋运辉一起走向车子。宋运辉抢了红伟手里的车钥匙,众人客气一番,见实在拗不过宋运辉,也只得鱼贯进入坐下。宋运辉这才道:“大哥不管怎么起落,最后跟在他身边的总是你们几个,说起来,除了三主任,我们几个已经认识十多年了。”

    小三忙道:“宋总请叫我小三,我才多大,当不起三主任。”

    士根坐在前面,闻言只是笑笑,但是没说话,红伟道:“说起来这十几年变化还真大。”

    宋运辉道:“士根哥,你儿子上初中了吧?看着他长大了。”

    士根才道:“刚上高中了,犟得不行,每天跟我争长短,什么事情都要辩个高下,宋总女儿还没初中吧?”

    “还没,不过快了。你说他们这么疯长,我们还能不老?士根哥有五十了吧?”

    “明年,明年请宋总过来喝酒。”

    “刚才说大哥现在酒量减少,也该是时候了,我都忘了大哥也奔五十了。印象里大哥好像一直是那样子,每天使不完的精力。”

    士根笑道:“书记以前可没那么胖。宋总倒是一直不胖,宋总生活有规律。”

    “太太管着。”宋运辉呵呵一笑,“士根哥,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想讨教你这个旁观者,小雷家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跟着红伟哥一路看下来,一路都是问题。”

    士根也不由看了看宋运辉,但士根现在也无所谓,他已经是给压到底层的人,他就直说:“小雷家现在看上去麻烦很大,但书记看上去没有办法。原因追究起来,根子还是出在书记个人身上。宋总找我们谁都没用,最应该是好好找书记谈,让他不要一意孤行。我以前仗着老面子找书记提过意见,书记没听,看来还得宋总出马,其他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我离开雷霆很久啦,他们怎么操作我没权过问。”

    “哦,士根哥能否把以前跟大哥提的意见和我说说,方便吗?”

    “方便,以前我提的时候想单独谈,不过书记说公开谈,大家都听到我提问书记解释。一条是村原有猪场鱼塘没归在雷霆,那部分承包收入由谁保管的问题;二条是征用村土地后的土地征用费由谁保管的问题;三条是在雷霆上班的村民只拿有限工资,上缴奖金由雷霆支配是不是合理的问题。”

    不用等士根说出雷东宝的解释,宋运辉就已经知道依雷东宝的性格,那些钱会流向哪里,由此,宋运辉不由深深担忧起雷东宝在小雷家村的群众基础来。雷东宝对他都这样,对村民还能有什么好辞色?如此看来,这雷东宝别说是活路没有,连死路都被他自己堵死了。宋运辉无心开车,也无心掩饰,将车停到路边交给小三,自己退到后座。

    他做企管多年,最清楚钱在大家眼里的分量,因此每到加工资或者岗位工资调整时期,他都是严阵以待,再三再四拟订调整方案,小心掂量各方平衡,可即使这样,每次依然麻烦不断。那么那些已经记在村民名下不菲的钱却被雷东宝强行占用,村民该有多少不满?而如今又眼看雷霆陷入困境,村民被雷东宝占用的钱眼看将陷于泥淖,大家将如何憎恨占用他们的钱又管理不善让他们的钱有去无回的雷东宝?他不知道雷东宝还做了那么多蠢事,果然士根旁观者清,三个问题直指雷东宝死穴。而雷东宝却笨到要求士根公开对话,而非私下解决,真是无知到狂妄。

    一旦雷霆有个风吹草动,这三笔钱归还成疑,那些村民都得揭竿而起。

    车上众人都沉默,都偷偷看宋运辉脸色。红伟以前出差没亲耳听到士根谏言,只是风闻士根与雷东宝吵过一架,今天详细听了,又见宋运辉严阵以待,他不由想到杨巡的提醒,他钱多,对那些个钱不是太在意,但是别人呢,连正明都再次回头认真品咂士根这三个问题的滋味。

    车到宾馆,宋运辉安排他们几个在他的套房歇息喝茶,他则是上楼找外公说话。他将雷士根的三个谏言一说,外公奇道:“东宝脑袋灌水泥了?”

    宋运辉没有回答,又把他见到的小雷家一幕跟外公详说。外公认真听着,一直摇头。等宋运辉说完,外公道:“东宝还待在村里干什么,赶紧转移资产逃走,我看没办法。”

    “只有救活一个完整雷霆,大哥在小雷家才能好好待下去。外公你看”

    “他待小雷家干什么?继续祸害?到一定规模后,他不是管小雷家那料了,他该被历史抛弃了。我看你现在被传染笨病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没看清?你现在只有一件事能做,给东宝留条后路,让他有地方投奔,其他没了。”

    “外公能不能下去跟小雷家的几位大员谈谈?”

    “去干吗,医死马?我才不干那蠢事。你赶紧打发了他们,找辆车带我四处看看,别白来一趟。”

    宋运辉只好放弃,他打电话要宾馆派一辆车,他写下地址,让司机趁天还亮,带外公、可可、小王、保姆去几个地方转转。他则是下楼与小雷家四个聊天。至此还有什么可聊?宋运辉也没了帮忙的信心,他不信失去民心的雷东宝能有本事力挽狂澜,再度带领小雷家村民绝境逢生。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找话题与众人谈了两个小时,又一起吃了顿饭,才亲自送他们几个上车离开。

    宋运辉回到自己房间,单独想了半天,越想越燥热,将窗户打开透入冷空气。他在寒冷的窗口站了好久,才回身给正在海南度假的韦春红打手机,他告诉韦春红,雷东宝可能会在小雷家待不住,他要韦春红做好最坏打算。

    韦春红大惊:“为什么?又是坐牢?”

第296章 1998年(5)() 
“我今天到小雷家,情况不乐观,坐牢不坐牢还是次要,最严重的是众叛亲离。”

    韦春红失色:“宋总,你说这话要负责任。”

    “我负责任地建议你,转移所有财物,静观事变。对大哥我已经没建议了,你可以转告他,他没处去可以找我。”

    韦春红无法抑制地问:“这么严重?有这么严重?”

    “对,你好好考虑。你任何选择我都会尊重都会接受,但希望你跟我打个招呼,让我有所准备。”

    韦春红听着那边挂断电话的“嘟嘟”声音,一直倒吸着冷气没法接受宋运辉所言。

    但外公说他打草惊蛇,弄不好韦春红就此卷铺盖离开,雷东宝落个人财两失。宋运辉觉得韦春红应该不会离开雷东宝,当年雷东宝坐牢时候韦春红的表现让他印象深刻。但他也不知道韦春红这次会如何选择,无论韦春红怎么做,他相信自己言行一致,都能接受,只是,心中则是最希望韦春红别离开雷东宝。

    外公却不管宋运辉心不在焉,拖住宋运辉道:“你好像在老家挺是个名人嘛,问路只要提到你的名字,十有八九不会落空,你家那房子是你工作后造的?”

    宋运辉应声“嗯”,转头应对付可可的纠缠,良久才又回答一句:“我出钱,大哥代我去世的姐姐出力。”

    “你那时候工资够造房子?”外公惊奇,“现在工资反而少得我都替你叫屈。”

    “我自己造肯定不够,揩大哥的油,不过那时候出国一趟省下来的生活费兑换成人民币,数量可观。”

    “那倒是,以前国内外生活水准相差巨大,有钱先修祖屋,这想法倒是乡土。”外公在宋运辉背后眯起眼睛,冷不丁问一句,“你当年在那么个偏僻的农村,心里的理想是什么样子的?今天的发展在不在理想之内?走到外面后,有没有忽然发现以前的理想全部很可笑?”

    宋运辉被外公问得一愣,定下心来回想,但得再细看外公表情,确信外公问题之后没有陷阱,才道:“还在农村的时候理想很局限,书本教育多少,我的思维空间也就多少,我家庭成分不好,当然不敢奢望能有今天,那时候的理想是做个科学家,当时想只要好好读书逃出去。”

    “不过我听思申说好好读书对你来说是奢侈的想法。”

    “好在恢复高考。那时候坐着火车去上学,火车轮子滚一圈,我的眼界扩一圈,到了学校更是被那些有经历的大同学和纷至沓来的信息打得眼花缭乱。大学四年就是海绵一样吸收知识,以期跟上大城市同学的脚步,脑袋里的想法被快速发展的社会裹挟着剧变,经常在现有认识上确立一个理想,却很快被下一波思潮否定。毕业后社会正等着我们去创业,忙得都没时间想太多,等到一定程度,更多是回顾总结,展望未来,再也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外公听了点头:“我也说,哪来那么多理想信念,我当年战乱时候最想的是活命保本,除了汉奸什么都可以做。妈妈的,所以说能坚持理想、信念到成年的人都是蜜水里泡大不知世事艰难的幸运儿,以后再看思申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啐她。你以后也不许宠着她,养个好高骛远的老婆,你累不累?”

    宋运辉不同意:“自己辛苦,不希望再看到亲人重蹈覆辙。做男人的有能力让妻儿享福,算是本事吧,可惜我的收入跟不上思申的开销。”他至此才明白外公为什么问他这么古怪的问题,外公从来只关心自己,即便关心他,也不可能关心到心里去,交流思想还是第一遭,原来是为思申。看起来老头子不声不响挺在乎外孙女。

    外公道:“你这想法老派,我喜欢老派男人。不过别矫枉过正,养出一帮不事稼穑的寄生虫来,可可的教育我得盯着,你才脱贫,不懂高深教育。思申自己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带小孩子玩还行,教育?呸!”

    宋运辉哭笑不得,又不便揭发外公养出两个大好儿子,至今有家归不得,只得道:“外公经常当着可可面非议他妈妈,应该不是好教育。”

    外公老脸一红:“你别管我,你还是教育你那好大哥去,想办法怎么给他自己在小雷家留条活路。你千万别妄想通过你那些官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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