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赋评注-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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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略杪小之礼［11］，荡佚人间之事［12］。正身直行［13］，恬然肆志［14］。顾尝好俶傥之策［15］，时莫能听用其谋。喟然长叹，自伤不遭［16］。久栖迟于小官［17］，不得舒其所怀。抑心折节，意凄情悲。夫伐冰之家［18］，不利鸡豚之息［19］；委积之臣，不操市井之利［20］。况历位食禄二十馀年，而财产益狭，居处益贫。惟夫君子之仕，行其道也。虑时务者不能兴其德，为身求者不能成其功［21］。去而归家，复羁旅于州郡。身愈据职，家弥穷困［22］。卒离饥寒之灾［23］，有丧元子之祸［24］。
［1］夫：句首语气词，无实义。艺文类聚作“大”。碌碌：又作“琭琭”。广韵屋韵：“琭，玉貌。”
［2］落落：艺文类聚作“珞珞”，石头坚硬貌。按：以上三句言人生于世，不应汲汲于如玉之富贵，亦不应戚戚于如石之贫贱。而应当处才与不才之间。老子三十四章：“不欲琭琭如玉，落落为石。”魏源本义引李贽云：“彼据其所见之形迹，贵而不能贱者，则亦碌碌落落如玉石而已”。
［3］兴：兴起。蒸：涌动升腾，谓风起云涌。
［4］一龙一蛇：犹言如龙如蛇。东方朔诫子书：“圣人之道，一龙一蛇，形见神藏，与物变化，随时之宜，无有常处。”节：节操，法则。此句是说哪里能死守一个不变的操守呢。
［5］无常：无规则。
［6］法：行事做人的标准、准则。
［7］因时为业：犹言因时俗而做事。时，时俗。
［8］度：标准，规律。
［9］物：泛指世间万物。趣舍：取向和舍弃。以上四句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意谓万物是非法度，均随世俗，与彼同取舍，共好恶。
［10］务：求也。此句言：求得个人品德方面的修养。
［11］阔略：粗疏。杪（miǎo）小：微小，细微。
［12］荡佚：放纵。后汉书冯衍传李贤注云：“放荡纵逸，不拘恒俗也。”
［13］正身：使身正。直行：使行直。此句言使得自己的行为端正。
［14］恬然：安闲淡泊的样子。肆志：纵情快意。
［15］顾：念及。好（hào）：喜好。俶（ti）傥（tǎng）之策：卓异不群的处世方法。策，策略，方法。
［16］自伤：自己哀叹。不遭：生不逢时。遭，遇、逢。
［17］栖迟：滞留。
［18］伐冰：凿取冰块。古代唯有卿大夫以上的官吏祭祀得以用冰，因此伐冰之家后指达官贵族。
［19］利：贪图。鸡豚之息：犹言蝇头小利。息，利也。韩诗外传：“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委积，四马之家不恃鸡豚之息，伐冰之家不恃牛羊之入也。”
［20］委积之臣：古代掌管国库钱粮的官员。操：操持，引申为执掌。此句见韩诗外传。
［21］虑时务者：指为国事担忧，考虑当时所急之事的人。兴其德：施展其抱负。为身求者：为自己谋利益的人。
［22］据职：任职，即做官。弥：越加。
［23］卒：最终。离：通“罹”（li），遭受。
［24］元子：即长子，大儿子。
先将军葬渭陵［1］，哀帝之崩也，营之以为园［2］。于是以新丰之东，鸿门之上，寿安之中［3］，地势高敞，四通广大，南望郦山，北属泾渭［4］，东瞰河华、龙门之阳，三晋之路［5］，西顾酆鄗、周秦之丘［6］，宫观之墟，通视千里，览见旧都，遂定茔焉［7］。退而幽居，盖忠臣过故墟而殻ъぃ⒆尤刖墒叶荆�8］。每念祖考［9］，著盛德于前，垂鸿烈于后［10］。遭时之祸，坟墓芜秽，春秋蒸尝［11］，昭穆无列［12］。年衰岁暮，悼无成功，将西田牧肥饶之野，殖生产，修孝道，营宗庙，广祭祀［13］。然后合门讲习道德，观览乎孔老之论，庶几乎松乔之福［14］。上陇坂，陟高冈［15］，游精宇宙［16］，流目八纮［17］。历观九州山川之体［18］，追览上古得失之风，愍道陵迟［19］，伤德分崩［20］。夫覩其终必原其始［21］，故存其人而咏其道［22］。疆理九野［23］，经营五山［24］，眇然有思凌云之意［25］。乃作赋自厉［26］，命其篇曰显志。显志者，言光明风化之情，昭章玄妙之思也［27］。其辞曰：
［1］先将军：指冯衍之曾祖父冯奉世，曾为右将军。渭陵：汉元帝陵墓，在今陕西西安北。
［2］崩：古代皇帝死去叫崩。营之以为园：汉哀帝义陵在长安北四十六里，而冯奉世之墓当其中，被圈入义陵，故冯衍不得入葬。
［3］新丰：地名。故址在今陕西临潼东北新丰镇。鸿门：古地名，在今陕西临潼东，为楚汉相争时项羽为刘邦设宴处。寿安：古地名，在今河南宜阳东南。
［4］南：名词用作状语，向南。以下“北”、“东”、“西”句用法同此。属：即“瞩”，察看。
［5］瞰（kàn）：远望。河华：黄河与华山。龙门：龙门山，在今陕西韩城与山西河津之间。阳：山的南面。三晋：即韩、赵、魏。此处指历史上的韩、赵、魏所在之故地，即今河南、河北、山西等处。
［6］顾：回头望。周秦之丘：周和秦的故地，即今陕西西部。
［7］旧都：（周秦）故都，指酆鄗。定茔：定为迁葬先祖的坟地。焉：于此。
［8］过故墟句：语出史记宋微子世家，箕子朝周过故殷墟，见皆生禾黍而伤之。欲哭不可，欲泣，为其近妇人，乃作麦秀之诗。孝子入旧室：此句说孝子重入出生的老屋而念养育之恩，更加怀念父母。旧室，出生的老屋。
［9］祖考：祖先。生曰父，死曰考。
［10］著：显明，以而著称。盛德：光明盛大的道德。垂：流传。鸿烈：伟大的事业。此二句实指冯衍之祖父冯参为人刚直不阿，不屈节于王氏五侯，亲族十馀人因谗被害之史实而言。
［11］蒸尝：或作“烝尝”。古代按季节在宗庙里举行的祭祀，秋曰尝，冬曰烝。这里泛指四时之祭祀。
［12］昭穆：古代宗庙里祖先牌位的排列次序。始祖居中，父子以下相递为昭穆，昭位于左，穆位于右。此处指墓地葬位的次序。无列：无序。
［13］田牧：耕牧。殖：增。以上七句哀叹年老而事无成，将归田以修身立德。
［14］孔老之论：孔子、老子的学说。庶几：差不多（接近）。松乔：赤松子和王子乔，传说中的两位仙人。
［15］陇坂：汉书地理志注引应劭曰：“天水有大坡，名曰陇坂。”即陇山之坡道。陟：登。
［16］精：精神。
［17］流目：流览。八纮（hong）：八方极远之地。
［18］历：尽，遍。九州：古代分天下为九州，此指天下。体：形状体貌。
［19］愍（min）：哀怜。陵迟：衰落。
［20］分崩：分裂崩溃。
［21］覩：即“睹”，看。原：追溯、考察。
［22］咏：歌咏，赞颂。
［23］疆理：划分疆界。九野：九州之野。一说：九野为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中九个方向。
［24］经营：往来奔走。五山：即五岳。
［25］眇然：辽远高深的样子。凌云：凌厉云霄。
［26］厉：同“砺”，勉励。以上是陈述作赋的缘由。
［27］命：通“名”。光明：形容词活用作动词，意谓发扬光大。风化之情：指从诗经以来形成的诗歌讽谏教化传统。昭彰：使显著。玄妙之思：指老庄思想。
“开岁发春兮［1］，百卉含英［2］。甲子之朝兮［3］，汩吾西征［4］。发轫新丰兮［5］，裴回镐京［6］。陵飞廉而太息兮，登平阳而怀伤［7］，悲世俗之险阨兮［8］，哀好恶之无常［9］。弃衡石而意量兮［10］，随风波而飞扬［11］。纷纶流于权利兮［12］，亲雷同而妒异［13］；独耿介而慕古兮［14］，岂时人之所憙［15］？沮先圣之成论兮［16］，藐名贤之高风［17］；忽道德之珍丽兮［18］，务富贵之乐耽［19］。遵大路而裴回兮［20］，履孔德之窈冥［21］；固众夫之所眩兮［22］，孰能观于无形［23］？行劲直以离尤兮［24］，羌前人之所有［25］；内自省而不惭兮，遂定志而弗改［26］。欣吾党之唐虞兮［27］，愍吾生之愁勤［28］；聊发愤而扬情兮，将以荡夫忧心［29］。往者不可攀援兮［30］，来者不可与期［31］；病没世之不称兮［32］，愿横逝而无由［33］。
［1］开岁：一年开始。
［2］百卉：花草的总称。
［3］甲子之朝（zhāo）：甲子日的早晨。李贤注：”君子举事尚早，故以朝言之。“
［4］汩（yu）：行走的样子。西征：向西行。由洛阳返故乡杜陵（今属西安市），故曰西征。
［5］发轫（rèn）：启行，出发。轫，阻碍车轮转动的木头。
［6］裴（péi）回：通徘徊，往返回旋。
［7］陵：凌驾，引申为登上。飞廉：观名，因其上有铜制飞廉，故称之。飞廉，传说是一种神禽，有角蛇尾，文如豹。平阳：平阳城，故址在今陕西岐山县西南。
［8］险阨（è）：艰险穷困。
［9］无常：没有定则。
［10］衡石：用石做的秤砣，这里引申为准则。意量：主观臆测。
［11］风波：犹潮流，指变动的形势。
［12］纷纶：犹纷纷，众多的样子。流于：倾向于。
［13］亲：亲近。妒异：嫉恨与己意见不同的人。
［14］独：唯独、独自。耿介：正直而有节操。
［15］憙（xi）：古”喜“字，喜悦。
［16］沮：败坏。成论：犹定论。
［17］藐（miǎo）：陵越，小视。正字作”nfea3“。
［18］忽：忽视。珍丽：宝贵精美的东西，指美德。
［19］务：从事，引申为营求。乐耽：快乐。耽：犹乐。这几句是说时人背弃先贤道德，营营于富贵安逸。
［20］遵：遵循。
［21］履：履行。孔德：犹言大道，此指孔老之论。窈冥：幽深莫测的样子。
［22］眩：眩目，迷惑。
［23］孰：谁。无形：指大道。老子认为大道无形无名。
［24］劲直：犹耿介。离尤：遭殃。离，通”罹“，遭遇。
［25］羌：发语词，无实义。
［26］惭：惭愧。定志：坚定志趣。
［27］党：遵循，法式。唐虞：指尧舜。
［28］愍：哀伤。愁勤：愁苦劳碌。
［29］荡：涤荡。忧心：指怀才不遇之心，生不逢时之心。
［30］往者：指尧舜。攀援：追随。
［31］期：等待。一说与期即预期。
［32］病：忧虑。没世：终身。此句出自论语卫灵公：”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33］横逝：漫游。由：途径。
陟雍畤而消摇兮［1］，超略阳而不反［2］。念人生之不再兮［3］，悲六亲之日远［4］。陟九嵕而临嶭兮［5］，听泾渭之波声。顾鸿门而殻ъべ猓�6］，哀吾孤之早零［7］。何天命之不纯兮［8］，信吾罪之所生［9］；伤诚善之无辜兮［10］，赍此恨而入冥［11］。嗟我思之不远兮［12］，岂败事之可悔［13］？虽九死而不眠兮，恐余殃之有再。泪汍澜而雨集兮［14］，气滂浡而云披［15］；心怫郁而纡结兮［16］，意沈抑而内悲［17］。
［1］雍：县名。故城在今陕西省凤翔县南。畤（zhi）：秦汉时祭祀天地五帝祭坛。右扶风有五畤，位于雍地者为雍畤。消摇：即”逍遥“。
［2］超：过。略阳：略阳道，西汉时设，属天水郡，故城在今甘肃秦安县东北。
［3］不再：一去不返。
［4］六亲：指夫妇，父子，兄弟。
［5］九嵕（zong）：山名，在陕西醴泉县东北。有九峰高峙，山的南麓即咸阳北阪。（zhàn）嶭（niè）：艺文类聚作”嶻“。山名，位于陕西三原县境内。
［6］顾：回看，环视。
［7］吾孤：即上文所说”元子“。零：凋零，引申为死亡。
［8］天命不纯：天命无常。楚辞九章哀郢：”皇天之不纯命兮“，刘永济注：”纯，常也。“”不常，反乎天道也，犹言失常道也。“
［9］信：实在。所生：产生的原因。
［10］辜：罪过。
［11］赍：怀着。入冥：进入幽冥阴间，即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