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妻嬛嬛-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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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就好。”陌锁离挥挥手,“卫家的这几位小子,可是阴险的很,什么损招都能想出来,比起沈家的风光霁月,可是差远了。”
“真不知沈家是不是眼瞎了,非要扶持这么一个气性小,容不得人的君主。”
沈梨耐着性子听着他的抱怨,等着陌锁离说完之后,这才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陌锁离不太明白沈梨这话中的意思,他坐在那沉思了半刻之后才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原先也不过是个在肃州占山为王的草寇罢了,大秦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就凭你在广陵王身边呆了这么些时日吗?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口说无凭。”沈梨一字一字的开始诱导,可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就像是在说一件多么无关紧要的事。
如今天色已经渐渐地沉没。
天边的光晕已然开始变得昏黄,街上的行人渐少,落下的看官也已散去,刚才还在戏台子上说的唾沫横飞的先生,也已经换上了一件破旧的青衫,满心欢喜的从掌柜的手中领过今儿的银钱,脚步轻快的离去。
大堂空空荡荡,是繁华喧闹过后余下的亘古清寂。
就像一个人,不管白日历经了多少的喧嚣热闹,可在深夜能陪伴他的,也只有那庭院外那一抹透过云翳而来,亘古清净的月华。
亦如同,他们此刻。
陌锁离慢慢的将头垂下,搁在桌面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青筋从他的手背透了出来,一根根狰狞的刺眼。
沈梨也不逼他回答,一个人拿着茶盏,看着窗扇外人来人往的长街。
日落西沉,昏黄的光晕从天边打下来。
将他们两人连同着面前的矮桌都一同笼罩进了黄昏中。
良久之后,陌锁离这才极慢的抬头:“我我原先是大秦人。”
“大秦人氏?你?”沈梨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龟裂。
陌锁离迎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地点头:“是,我原先是大秦人,而且我以前也不叫陌锁离,我原姓莫,叫莫许初。”
“莫许初?”沈梨低声呢喃着,神色也是越发的凝重。
015卫砚()
大秦莫家也算是个享有百年清誉的世族,若是再往源头上追溯一二,莫家先辈也算是个开国功臣,可随着朝代变迁,莫家不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大不如从前,这也就直接导致了许多人暗中盯着莫家,只等莫家稍稍露出一些马脚来,便一扑而上,将他们啃噬的半分不剩。
而莫家最大的一次洗牌,便是在三五年前。
莫家虽说是一代不如一代,可族中也是一直有人在朝为官的,其中官职最高的莫过于当时莫家的长房,那时候他已经是户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职,加之户部尚书也到了一定的年纪,他可以说是前程锦绣。
就在户部尚书打算告老还乡,将右侍郎推上去的时候,却不经意的被人发现了这位右侍郎暗中竟然同一桩贪渎案牵扯到了一起。
于是他被革职查办,就连整个莫家也是岌岌可危。
最后由大理寺查出来的结果,同在市井中的流言并无二致,这位有着大好前程的莫家长子,的的确确参与其中。
这让当时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的嘉宁帝震怒万分,他削去了这位莫家长子的官职,将其一家流放,但也顾念起莫家原先功绩,并未牵连满府,独独只流放了莫家长房。
在莫家即将发配岭南之际,莫家长房的嫡子与其妻和离,当时在金陵城处处都有人称赞这位莫家公子可真是重情重义。
但据她所知,这和离并非是莫许初提出来的,而是他那位妻子。至于为何最后流传出来的,是莫许初主动提得,她倒是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知道些,就是莫许初那位原配,在同莫许初和离之后,不过半月有余便成了东宫中的一名侍妾。
她早些年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二。
颜色可人不必说,只是做出的事,未免听着叫人寒心。
不过当初除了那位奔着荣华富贵去了的姑娘,如今也不该是他孤身一人才对。
莫家两位夫妇,都还在壮年,就算路途艰辛,也不该就这么没了,还有陌锁离的亲妹,那也是同她一般大小,娇气是娇气了些,可也应该陪在他这位兄长的身边才对。
纵然心头有万千的疑惑,可沈梨紧缩的眉头在陌锁离的注视下,慢慢地抚平,轻声道:“有些意外,你竟然是莫家长房的嫡子。”
“也没什么意外的。”陌锁离声音平淡回了句,竟然叫她一时之间听不出来喜怒来。
沈梨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回了。
那桩贪渎案,或许是有人陷害,但大理寺的人,也确确实实是在莫家长房的书房中搜罗出了证据来,在证据之前,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冤枉。
况且,他们贪渎的还是军饷。
也无怪嘉宁帝当时这般生气。
沈梨抿了抿嘴角,又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我不曾见你父母和妹妹?”
“死了。”陌锁离淡淡道,“我父亲是文官,母亲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哪里受得流放之苦,在加上当时家母身患顽疾,便在去岭南的路上断了气,至于舍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梨总觉得在她提到那个小丫头的时候,陌锁离整张脸顿时就扭曲了起来,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恨意,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直直的朝着沈梨扑面而来。
就在陌锁离变脸的一霎,沈梨眼疾手快的便拉住了他陌锁离的手:“陌锁离,你在想什么?”
许是沈梨的声音起到了作用,陌锁离脸上的恨意如潮水般骤然退却,他低着头喝了口茶,平复了心中的怨愤后,这才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往事来。”
瞧着他那副想要毁天灭地的模样,何止是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莫家也算是风光霁月的名门世族,能让陌锁离毫不犹豫的背叛了莫家和大秦,转投到了广陵王的门下,这其中发生的事,沈梨并不敢深思。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大秦更加失望。
“既然是不太好的事,那就别想了,我出来这般久,也该回去了。”沈梨将他的手给放开,整个人不急不缓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窗扉外,清风送来。
陌锁离仰头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也跟着起身:“那我送你回去。”
沈梨点头,算是应允了陌锁离的话。
他们是在茶楼的二楼,楼上虽比不得大堂中人声鼎沸,却也并非清寂如同在山中的岁月,半分声音也无。
两人一前一后的刚走到楼梯口,沈梨便耳尖的听见了小二谄媚的声音,以及一道冷冰冰的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声调。
沈梨整个身子顿时一僵。
他们相知相识十六载,对彼此真的是再熟悉不过,别说她如今毁容成这般,就算是化成灰那个男人也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见着沈梨不动,陌锁离好奇的上前一步,同她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偏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卫砚的声音一寸一寸的近了。
沈梨也越发沉默,她将头微微垂下去,偏头道:“走吧。”
陌锁离虽然不太明白沈梨怎么突然神色恍惚起来,可听见她的话后,却也没有多问,护着她就走了下去,却在拐角那与卫砚狭路相逢。
陌锁离这一年来跟着广陵王南征北战的,卫砚虽是金陵城中娇生惯养的王爷,但也随着景阳候上过战场,是以两人也曾见过。
就在两人打了一个照面时,陌锁离挺身上前将沈梨护在了身后,与卫砚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对峙着。
不过卫砚的目光在陌锁离的身上打转了一圈后,立马就看向了被陌锁离护在身后的沈梨,但陌锁离太高,他也只能窥见那人姣好的眉眼。
他身子往后一靠:“陌将军不打算介绍下?”
“有必要吗?”陌锁离反问,又将身子移了移,打算将沈梨整个都遮在身后。
沈梨也知如今不是和卫砚说话的时候,她将头一低,顺从的陌锁离的意思,卫砚也并非是死缠烂打之人,见着陌锁离不愿介绍,自然是不会强人所难,正要放他们离开得时候,江行和温浊慕不知从哪钻了出来。
见着沈梨和陌锁离两人,便高喊了一句:“世子妃也在此?”
陌锁离眼神凉飕飕的转过去,看向了说话的江行:“江小侯爷今儿很闲?”
原先还没什么表情的卫砚,在听见世子妃这么一句后,瞬间便压着眉眼再次看向沈梨,在金陵的时候,他倒是听沈澈说了些沈梨同姬以羡的纠葛,却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如今竟然连名分都有了。
见着卫砚眉头拧了起来,沈梨微微扯了下陌锁离的袖子,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同江行和温浊慕福身,却未曾开口。
两人也算是明白人,知道这人又打算装哑巴,也不戳破,温浊慕与她不熟,再加上向来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倒是江行笑呵呵的同沈梨问了好,这才同温浊慕慢悠悠的晃着离开。
两人走了后,卫砚颇为兴致的看着沈梨,一字一句道:“世子妃?”
沈梨颔首。
“王爷若是对世子妃这般有兴趣,不若等着临渊世子回长安之后,让世子爷带着世子妃上门拜访,今儿世子妃还有事,便不耽搁王爷的时间了,告辞。”陌锁离语速流畅的说完之后,拉着沈梨的衣袖转身极快的下了楼。
因他知道沈梨身手不错,便没有什么顾忌。
沈梨在被陌锁离逮着下楼的时候,她倒是回头隐晦的同卫砚对望了一眼。
两人十六载相知相识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致尽。
将人亲自送回府后,陌锁离还是不太放心的又叮嘱了沈梨一遍,再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陌锁离这才安心的打马离去。
如今大秦使者来长安拜访,他作为新上任的统领,自然是有许多事需要去做的,可没多少时日在这儿跟着沈梨,每日与她耳提面命的。
再言,这丫头一向稳得住,他的确不怎么担心。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到底是他失算了。
次日。
沈梨便在昨儿遇见卫砚的那座茶楼,与他会面了。
细细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年未见,可这人却还是没有半分变化,长眉入鬓,冷静自持,不似她,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她走过去坐下,伸手替卫砚倒了一盏茶:“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是打算在这儿安家吗?”卫砚眯着眼,目光却一直未从她的脸上移开半分,她如今带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眉眼来,如远山,似浅雾,灵秀逼人。可面纱下,那张脸貌如何,卫砚自认自个还是能瞧清一二来,“你脸是怎么回事?”
沈梨伸手摸上自个带了人皮面具的脸,摇头:“已经无碍了,如今戴着的不过是张面具罢了。”
“就算是面具,也证明你曾经的脸便是这般,谁做的?姬临渊?还是广陵王?”卫砚从未都不是一个好人,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埋在体内的怒气被一点点的勾了上来,威严十足。
沈梨摇头:“都不是他们,在我去肃州之前,便是如此了。”
“暖暖,你别瞒我。”卫砚低声说着,语气十分不满。
“真的不是他们,是另一个人。”沈梨垂眸望向自己的指尖,“表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016我娶你罢()
两厢静默。
唯有搁在有些掉漆桌案上的茶水中有白烟袅袅升起。
半响之后,卫砚才苦笑道:“阿轻已经嫁进了东宫中,不过她身份不够贵重,如今只是一名良娣,而太子妃之位,则成了唐家那位姑娘的囊中之物。”
“良娣这个身份还不够贵重吗?”沈梨讽笑着看着卫砚,“不过我倒是不知你,是个情痴不说,还大度的让我大开眼界。”
卫砚对沈梨挖苦没放在心上,可还是下意识的辩解:“你说我大度,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认识你十六年,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对自己的情敌有容人之量,暖暖你也挺让我佩服的。”
“我俩的事能混为一谈吗?”沈梨摇头,“但凡有丁点希望,我绝不会将人拱手相让。”
卫砚两手一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表哥,你还是别那我那个好庶妹来寻我开心了,我如今的境地你也瞧见了,我从来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该明白等我回到金陵,会发生什么吧。”沈梨没有和他继续弯弯绕绕的心思,一开口便将事情说得很是清楚明白。
卫砚苦笑:“你就这般肯定是阿轻动的手吗?”
“我以前就知道沈轻不是个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