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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双骄-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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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长,我知道你对春好嘻嘻嘻!”

    她用食指指着张嘉田,鬼头鬼脑的坏笑。张嘉田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是笑不出来:“我和春好还是那样,她过她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向她求婚呢?”

    “求什么婚!她根本就没看上我,我厚着脸皮去求婚,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开玩笑!你都当上师长了,她还看不上你?”

    “师长怎么了?师长又不是皇帝!”

    林燕侬对着他点头微笑:“当皇帝倒是不用,现在也没皇帝了,我看,你当个督理就足够了。”

    “你原来常和春好在一处,你听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呀,一提婚姻就是满口的不嫁不嫁。我也不知道她是真不嫁还是假不嫁。”说到这里,她又笑起来了:“我没有那挣饭吃的本领,就只会嫁人,不知道她们进过学堂的姑娘是怎么想的。”

    张嘉田半晌没说话,末了摘下军帽挠了挠后脑勺,他把军帽重新戴好,同时憋出一句话来:“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第49章 光风霁月() 
天津,雷公馆。

    叶春好上楼来见雷督理,正遇到白雪峰从外面回了来,一路小跑的也要上楼,她便停了脚步,对着白雪峰做了个“请”的手势。白雪峰有点不好意思,也停了下来:“叶小姐有事找大帅?那叶小姐先请,我等一等。”

    叶春好笑道:“我那不是要紧的事情,白副官长先请吧!”

    白雪峰挺服叶春好这个春风拂面的劲儿,也知道她身上有一点男子的性情,自己和她说话做事,也都可以直截了当一些,便对着她笑了笑:“那我就先进去了,我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白雪峰进门时,雷督理坐在大写字台后,正在发呆。

    外头已经是冰天雪地的时节了,房内暖气烧得滚热,烘得花架子上的几盆兰花含苞待放。雷督理仰靠在沙发椅里,只在衬衫外面又加了一件青缎子马甲,衬衫领扣也解开了,可见这房间的确是热得够劲。

    白雪峰进门之后,先是回身关闭房门,然后垂手向他微微一躬:“大帅。”

    雷督理这才转动黑眼珠子,懒洋洋的瞟了他一眼。

    白雪峰迈步走到了他身旁,俯身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耳语道:“大帅,查明白了,林燕侬确实是逃到了文县,张嘉田给她找了一处房子,她已经在那里住了好几个月。平时张嘉田不大去,但每天都会派一名副官过去看望她。”

    雷督理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抬手做了个含义不明的手势:“他们有没有——”

    手势含义不明,话也说得有头没尾,但白雪峰和他心有灵犀,一看就明白了:“据说,应该是没有发生过关系。张嘉田在文县很是勤谨,不近女色。”

    雷督理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笑:“不近女色。”

    白雪峰陪着他一笑:“大帅,那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雷督理微微一抬手:“不要管他,随他去。”

    白雪峰看了他一眼,仿佛是有点惊讶,但也不再多问:“是。”

    雷督理又向外一挥手。

    白雪峰直起腰后退了一步:“大帅,叶小姐也来了,就在门外等着呢。”

    雷督理这回只活动了一根食指,向内一勾。

    白雪峰会意,快步走出去,对着叶春好说道:“叶小姐,请进吧,大帅正等着您呢。”

    叶春好刚一进门,雷督理就站起来了。

    快步走到她面前,他先是握着她的肩膀,低头看了看她的脸,然后绕到她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叶春好又惊又笑:“哎,哎。”她小声唤他的表字:“宇霆,你再这样没轻没重的和我闹,我可走了。”

    雷督理像一块大牛皮糖一样,严丝合缝的贴上了她的后背:“你走?你走也走不出我的手掌心。”他歪着脑袋,弯腰凑到她耳边笑语:“你没瞧见,我已经抓住你了吗?”

    叶春好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前方垂目微笑。

    长久的天人交战之后,她终于是累了,决定缴械投降、听天由命。什么时候投降的,她已经记不清楚,反正有那么一天,雷督理紧挨着她在沙发上坐,坐着坐着,忽然转身,想要抱她。

    她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反抗,可两只手抬到半路,无端的又落了下去。雷督理的手臂绞住了她,把她一直勒进了他的胸怀里身体里,她喘不过气,偶尔挣扎着呼吸一次,呼的吸的也都是雷督理身上古龙水的香气。于是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来,她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样,在雷督理怀里哭得哽咽颤抖。

    雷督理显然是吓了一跳,拿了手帕给她擦眼泪,又揉她的肩膀手臂,以为是自己抱疼了她。

    那一场痛哭,对于叶春好来讲,算是一次天大的失态。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哭了出来,总之哭过之后,她虚弱的坐在那里,主动握住了雷督理的一只手。

    她握住了那只手,握了片刻又松开,认真好奇的看那只手。那只手修长瘦削、线条分明,在她眼中,是最好看的男人手。

    她不看雷督理的人,只看雷督理的手。这男人她一眼看不完,她只能先去看他的手。

    看过之后,她和他十指相扣,只觉得是冲破了一道樊笼,忽然间天大地大,有光有风。

    从那以后,她进入了一个光风霁月的新世界。

    她不谈情,不说爱,不讲风花雪月,不要罗曼蒂克,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只是心境变了,觉得一切都有好处。秋雨潇潇有秋雨潇潇的好,风雪呼啸有风雪呼啸的好。出门走一趟,天寒地冻,了无生机,一切都是盖雪蒙霜,冷得痛快,还是好。

    此时向后依靠着雷督理,她站了片刻,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放开我,我有正经事和你商量。”

    雷督理松了手,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来。叶春好扯了扯衣襟,然后斜着身子面对了他:“我跟你说——”她对着雷督理眨巴眨巴眼睛:“我要说话呢,你笑什么?”

    说完这话,她抬手掩口,忍不住也笑了:“你别笑,你笑我也要笑你别看我,要不然我什么都不和你说了。”

    雷督理向后一靠,闭了眼睛:“好好好,不看你,你说吧!”

    他不看她,她却趁机凝视了他:“我要说的,还是入股大洋公司的事情。这两个月,我明里暗里也考察了它许久,觉得这家公司确实是真正做贸易的,不是那种皮包公司,应该可以信赖,所以——”

    雷督理睁开了眼睛:“你打算往里投多少?”

    叶春好略一沉吟:“三十万到五十万。”

    “账上的钱够吗?”

    “够是够,只不过若是把资金都投到了这上头来,账房那边的生意,怕是就要周转不开了。但我又想,那种生意,说句不好听的话,真是祸国殃民的。你现在有一省督理的身份与势力,能够做这种生意,若是将来你不做这个督理了,不带兵了,那么这种生意利润惊人,立刻就会被旁人夺去。”

    雷督理苦笑一声:“没想到我贩点烟土贴补军饷,竟是犯了祸国殃民的罪。”

    “你别多心,我一点批评你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我自己想着,同样是赚钱,干嘛不去赚那又干净又长久的钱呢?”

    雷督理皱了眉头:“春好,你终究是个小女孩,不懂我的苦衷。我手下这几十万兵,都是要吃要喝的,饿上三天就有哗变的危险。陆军部的军饷发得如此困难,到头来还不是得让我去弄钱养着他们?”

    “你们征收的各种捐税,还不够这方面的开支吗?”

    “那怎么够?那要是够了,我又何必再向英美银行一次又一次的借钱?新闻界骂我不恤民困、竭泽而渔,说我是个刮地皮的,其实我真是冤枉得很。换谁坐了我这个位子,都是一样要这么干。”

    叶春好被他说得哑然,沉默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真的是不懂。但是——”

    雷督理抬手一搂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无论是三十万还是五十万,终究是有限的数目,你自己掂量着办,我信任你。”然后他站了起来:“下午我有会要开,晚上带你出去玩。下个礼拜回北京,年前大概是不能再来了。”

    叶春好看了他这个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很觉无奈,可又不便逼着他听自己算账。他并没有他说的那样无奈无辜,叶春好越是了解他的资产数目,越认为他不是一般的贪婪。贪婪,可是贪来了却又不会处置,一股脑儿的丢在那里荒废着,像是无知任性小孩子的所为。先前林子枫为他管理账目,没有揩走他一百万以上的油水,已经算是两袖清风、很对得起他了。

    所以有时候叶春好也纳闷,不知道凭着雷督理这种头脑,是怎么当上督理的。

    雷督理在开会之前,接到了张嘉田的亲笔信。

    信里几乎没什么正经话,字越写越大,颠三倒四的全是问候言语,仿佛除了他之外,天下再也不会有人关怀雷督理。雷督理看着这封信,感动之余,又很上火。说起来,他和叶春好算得上是自由恋爱,他并不是强抢了张嘉田的老婆,可是

    然而他随即又一转念——他对张嘉田有再造之恩,张嘉田若是为了个女人和他反目,那就证明张嘉田是条白眼狼。别说张嘉田对叶春好是单相思,就算叶春好真是张嘉田的媳妇,自己看上她了,他若是识相,也该乖乖的把媳妇洗干净送上来!

    否则,就是他对不起自己。

    这么一想,雷督理豁然开朗,他想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考验——和自己那次对着张嘉田的脑袋开空枪一样,都是考验。

    不经烈火的真金,算不得是真金。同样,未经过考验的忠臣,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忠臣?

第50章 有情人() 
在过小年那一天,张嘉田接到了一封电报。

    电报是雷督理发过来的,内容是让他把手头军务安排妥当,好在春节前赶回北京过年。

    雷督理连着好一阵子不理他,叶春好给他的信也很少,让张嘉田这些天悬着一颗心,觉着自己像是被那两个人抛弃了。他眼巴巴的等着北京那边能来道命令,招呼他回去——越是眼巴巴的等待,越是心慌慌的害怕,怕雷督理忽然下了命令,让他留在文县过年。此刻他总算盼来了这一声召唤,乐得他拿着电文看了又看,看过之后把电文折起来,送到嘴边“叭”的亲了一大口。

    然后把那几个拜把子兄弟叫过来,他给他们派了任务下去,让他们在春节期间守卫地方,万万不可松懈;又暗暗的嘱咐了马永坤,让他留意着此地情况,一旦有变,立刻设法给自己通风报信。

    所谓军务者,也就是这些工作了。他坐在师部里又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新问题来,于是起身走上大街去,他满街里逛了一圈,就见这文县虽然也是个繁华的县城,但终究和北京是没法比,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土产年货可带。无货可带,反倒更好,他从街上回了师部,也不支使勤务兵,自己收拾了几件衣服往大皮箱里一扔,然后带上了他的副官兼保镖武大虎,轻轻巧巧的就往火车站去了。

    文县之所以繁华,是因为它那地理位置很好,四通八达,南来北往的人与物,都要在此地停上一脚。也正是因此,到了这种非常时候,火车站里就人山人海,挤成了罐头。张嘉田身为一名师长,基本就等于本县的皇帝,当然没有和这帮旅人混挤的道理。

    皇帝带着侍卫在火车站犯起了难,忽然不知道如何使用他们的权威了。末了一扭头跑回了师部,张嘉田耐着性子睡了一夜,翌日他改头换面,重新登场。

    他昨日去火车站,穿的是便装,简单利落,是个少爷先生的模样,今天他把便装改成了灰呢子军服,外头套着过膝的长大衣,走起路来马靴咔咔的响。全副武装的警卫连在前头开路,把他簇拥进了火车站。往北京去的火车在十分钟前就该开动了,但是因为张师长提前给铁路局发了话,所以这火车乖乖趴在铁路上,头等车厢空荡荡的,车门开着,卫兵分列左右,夹道恭送师长回京。

    张嘉田晃着大个子,大模大样的登上了火车。上了火车之后,他慢慢的坐下来,头脑有点晕,有了一点醉意。

    仿佛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品尝到了一点权力的醇味。

    然后,他猛的打了个大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他暗自嘀咕:“谁想我呢?”

    想他的人,是雷督理。

    雷督理人在俱乐部内的球房里,心里想着他,眼中看着球,身边站着叶春好。全神贯注的打完了一盘台球,他拄着球杆直起腰,扭头对着叶春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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