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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悦容劫难逃风月-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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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酣睡,都觉得吃力。”

蔺翟云犹豫片刻,问:“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毋庸置疑,司空长卿选择了实话。

蔺翟云道:“其实你能醒来并不是什么好现象,这只是一种回光返照。”

司空长卿的身子顿然僵硬,“……你是说,我快要死了?”

房间沉寂下来,唯有暖炉里的火烧得啪啪响,蔺翟云始终没有回答他。

有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第二卷】 长卿篇 第一百六十章

司空长卿深深呼吸着,沉默中带着不安,消磨着如血般刺目的事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问:“……我还能活多久?”

蔺翟云这个人,在决绝的时候总显得冷酷,毫不婉转地回道:“长则十天,短则五天。”

“悦容她……知道吗?”

“夫人最近操劳的事情太多了,我怕她承受不住,一直瞒着没说。”

“不知道好,还是别让她知道了。”他轻叹,声音几近疲惫。

没有水的地方是沙漠,没有声音的地方是寂寞。寂寞是一种渊源已久的疼痛,蔓延在此刻屋子里的三个人心中。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以及一个不得不置身事外的女人。

稍许,司空长卿道:“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在这几日恢复体力,像一个正常的男人?”

“有一味药叫还魂丹,能激发人体的潜能,让身体本来坏死的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恢复如常。但有副作用,这味药实则是将你余下的生命力一次燃烧,药力过后,生命已成灰烬,就是你的死期。也就是说,如果你原本尚有五天的命,服药后可能只剩下两天,甚至一天。”

蔺翟云平淡的口吻单调乏味地叙说着事情,说完后慎重地问了一遍:“就算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是的,我要这么做。”司空长卿的回答得简洁而坚定。

知道自己的死期和提前赴死,不管哪一种心情都令人难以承受。他觉得,一个人的生命不贵在能活多久,而是在有限的时间活出自己的价值,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有人说,遗憾是一种人生。但他的人生,不要留下这样的遗憾。其实,他真的没那么豁达。

“好,我回去后即刻为你送来。”蔺翟云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

司空长卿叫住他:“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接近悦容,又为什么要不惜牺牲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她。别说是因为她是你的主子,这样的话我不会相信。”

对于司空长卿一连串的逼问,蔺翟云只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你无需担心太多,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她,更不会背叛她!”

司空长卿没再说话,辨认他话中的真伪。许久,他叹息:“行了,你离开吧。”

房门阖上,哐啷一声,清脆得让人心悸。

蔺翟云走后,司空长卿依旧静静地坐着,坐成了一朽枯木。

我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他在做什么?我不知道。

许是见我睡得正好不忍吵醒我,许是在吊唁自己仅存短暂的生命,许是忧心着金陵的前途安危……

我闻到房间里渐渐颓靡的熏香,一丝丝,一缕缕,宛如一种渗入肺腑的绞痛。

紧紧咬着唇,难过得想哭,却只能拼命地忍着,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既然他不希望我知道他的病情,我就假装什么也不知。

依稀闻得他低声的呢喃,宛如灵魂的躁动,在房间里幽幽飘荡。

“以前我总不喜欢别人对你好,萧家那两兄弟,或是楚在劫、蔺翟云他们,都让我觉得碍眼。现在我由衷地庆幸,他们是爱着你的。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有他们在你身边,替我照顾你,我走得也安心。”

他轻声笑了起来,有种苦涩的味道:“你总是不知道我在想你,是因为你不爱我,我明明知道你不爱我,却还爱你,是因为我太傻,选择逃避现实。也许有时候,逃避不是因为害怕去面对什么,而是在等待什么。我一直在等,等你爱上我的那一天。如果等待能换来奇迹,我愿意这么等下去,一年,一生。可上天似乎不愿再给我时间了。”

“其实我一直都无法自信,你会不会爱上我,就算选择嫁给我,就算真的决定一辈子一起过,也只是因为感激和愧疚。明白不被你爱着这个事实,心里总觉得很难过,现在反而开心了……幸好啊,幸好你还没有爱上我,那样我死了,你也不用太伤心。”

“我一直都认为,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故事。我怕现在就这么走了,再也不能在你的故事里留下什么。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属于我们俩的孩子还没出生,我很害怕有一天你会忘记我。还有什么能证明我曾在你的生命里活过?”

“悦容,我真不想早走这一步……”

最后一声哽咽,是破开胸腔的一种悲怆,我感觉到脸颊一滴冰凉。

不是我的泪,是他的。

酸楚溢了满腔,欲要夺眶而出。

为什么我们的悲伤汹涌像大海,却总是要忍耐?

我竭力佯装睡着,直到他累了,也睡了过去,沉稳的呼吸缓缓传来,那么有力而坚定,告诉我这一刻他是活着的。

起身为他盖好被子,我冲出房门,跑到没有人的庭院里,才敢发声大哭。

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没有了力气,哭得连仅仅念着他的名字,都觉得灵魂都碎裂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吃还魂丹,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埋葬不了别人,于是埋葬自己;埋葬不了从前,于是埋葬以后。

池塘里水波荡漾,倒影蓝的天白的云。

天穹无垠,千年万年岁月的流逝,看尽了悲欢离合,看尽了生老病死,总不会流露慈悲,怜悯世人一滴眼泪。

湖面映出一道人影,我回头,蔺翟云站在我的身后,清癯的面容,风霜满面,漆黑的眼眸翻涌着云雾,散开了,成了水汽。

我擦去眼泪,对他说:“先生,劳烦你去地牢帮我找一个死囚,要身体健康的,老的丑的都没关系。”

他握了握拳头:“你想做什么?”

我无力地软坐在地上,靠着树的枝干:“你擅长药理,不可能没发现我身中阴阳蛊,现在我要解蛊。”

蔺翟云愤怒地一拳捶在树身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我仰面望天,双掌附在脸上,眼泪渗过指缝不住地流下:“他想要一个孩子,我不能不给他啊……”

一个属于我和他的生命的延续,一个他曾活在我生命里的证明。

我总是这样,走了很久很久,偶然一回头,才发现失去了很多很多。

焦躁,不安,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么,或是,弥补什么。

我的这一生,一直在偿还。

【第二卷】 长卿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房间幽暗,只点着盈盈一盏烛火,脆弱的火苗在潜进的夜风中奄奄一息。

我展开丝巾,蒙住自己的眼睛,心无旁骛。

“咿呀——”房门打开,脚步声很轻,呼吸沉重如山。他,一个死囚。

解阴阳蛊,要通过交歡把蛊毒渡到对方的身体里,这样的方法的确荒唐,却是眼前最快最唯一的。

蔺翟云已帮我安排好了一切,尽管他不愿意,最后还是顺从了我。

他说:“这世上有三种人不会获得幸福,一是拿自己的错误惩罚自己,二是拿自己的错误惩罚别人,三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夫人,我们都犯了这样的错,这辈子是注定要不幸了……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他没再说下去,抑或是,是我选择没再听下去。关于生命真谛的领悟,关于大而无畏的牺牲,对现在我而言,都太过尖锐。

事先服下催情的药,沐浴净身,为了让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

募地觉得可笑,洗干净了却是为了弄脏自己,也真是一种堕落的丑行。

我对那人说:“把蜡烛吹了,再过来。”

一种命令式的口吻,无情无欲,我坐在塌上,心静如死。

他并未依言,走到我面前亲吻我的唇,熟悉的鼻息让我惊呼出声:“长卿!”

正要抬手抓去蒙眼的丝巾,被他制止住了,将我整个人放倒在床榻上,以吻封缄。

他靠在我的耳边低泣:“悦容,你真傻,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把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一个人承担,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在你心中,我竟是一个如此不堪托付的丈夫……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如果你爱我,又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你可知这样做,我感觉不到快乐,就算死也不会瞑目……”

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浸湿了我的鬓发。我期期艾艾,惊讶过后,余下愤怒。蔺翟云,枉费我如此信任他,他却虚以委蛇,背着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司空长卿。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让我实现他最后的愿望?

衣衫被一层层卸开,我察觉到他的意图,大喊:“不要!长卿!”惊慌失措地去阻止,却被他扣住双手,过头压在枕上。他的力道如此之大,不容反抗,不再是先前那副病态,我知道他定是吃下了还魂丹,也渐渐地猜到了他几分心事。

本就是将死之人,就用自己的身体为我解蛊,怎情愿别人将我糟蹋?

原先服下的催情药渐渐地发挥了功效,我浑身燥热,虚脱无力,软躺在他身下承欢。当他进入到我身体的那一刻,快/感伴随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两人齐齐吟哦出声,紧紧地抱在一起,像漂浮在海面上的罹难者,抓着浮木不肯放手,又像两只困兽,舐舔彼此的伤口,发出沉重的呜咽。

我嫁他至今将近一年,虽多有亲热,今日却是第一次真正的行/房。在他之前,我只有赵子都一个男人。子都的爱是沉稳的温柔的,带着不可捉摸的风暴,而长卿的爱却是激烈的浓郁的,夹杂着蕲艾绝望的无助。

身体的结合,竟是如此的空虚。

或许我们本可以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个明媚的清晨,感动于他不变的温柔,倾心爱上他——那样的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再如斯悲哀疼痛?

只是可惜,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爱上他的时候,他却要离开了,身体发肤都因这样的生离死别而焦灼着。

那一夜,我们不知疲倦地交歡,仿佛明天就是末日,一时睡过去,又在睡梦中因律动的快/感而醒过来。这样相爱,沉溺情/欲,忠实身体原始本能,那些过去的,失去的,过不去的,得不到的,最后都能拥有了,你不再残缺,不再觉得死亡是如此的可怕。忘记兵临城下的最后一战,忘记曾经依依不舍的爱情,忘记所有的不快乐,竟美好得让人想掉眼泪。

再度睁眼,天亮了,依稀闻得空气中甜蜜的味道。

他坐在床畔,对我微笑,万年不变的爱的温柔。

我回以灿烂笑容,却是哭着的。我问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爱上他?哪怕只是爱上他的笑?

“早啊,长卿。”

“不早了,傻丫头,日上三竿了。”

我们都在微笑着骗自己,两个人在一起很快乐。其实快乐早已被洪流无声卷走。

如果时光能留在原地,如果我们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会和他坐在一起,聆听那些永不老去的故事,最后慢慢皓首。

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见他身上穿戴整齐,问:“出去过了?”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将一份密函递给我,像个志得意满的孩子:“你看吧,我是从来不会骗你的,我说过睡醒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接过后焦急地展开,快速阅读。

密函是曲慕白写的。皇都沦陷之后,他率领部属与萧家十万大军对峙,相互牵制不前,两军陷入胶着状态。曲慕白本想速战速决,萧家将帅却迂回对战,有意拖延。获悉江北战事告急,金陵岌岌可危,曲慕白饶是沉稳如山的个性,也不由变得焦虑起来。就在这紧急关头,原先攻占皇都的夜枭军突然来援,魁首夜枭面带鬼神面具,与他相互配合,前后夹击剿灭了萧家大军,并严密封锁一切消息,至今萧家还浑然不知。

曲慕白在信中道,金陵只需再撑上三日,他与夜枭的援军便可赶到。

我大喜:“这真是太好了!”在劫,你果然没让阿姐失望!

在劫麾下原本便有二十多万义军,先前又从天赐手中“盗取”虎符,平添了二十五万皇家御林军,再加上曲慕白的十万金陵军,以及金陵尚有的军队,将近百万雄师,指不定不仅能抵御萧家如狼似虎的进攻,还能将长川军打出江北,收复失地!

看向司空长卿,我掩饰不住脸上的雀跃和感动,从身体深处涌出一股力量,此刻觉得世界充满希望。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他带来的。

他昏睡的时候,我兵行险地,陷入绝境;他一醒来,柳暗花明,复见前程!

这一刻的他于我眼中,盎然卓越,化为光,化为火,化为一种神奇的存在。

我别过脸不经难过起来,这样的光火,还能照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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