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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方魔谭-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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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声闷响中落地,徐万伦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飞身而起的畅快之感便只觉被人用大锤锤了一下,虽然没有痛立时昏死过去,却也被摔得七荤八素。

    “哎哟……哪个小杂……将军!”

    匆忙间徐万伦的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少年的身影,登时怒火中烧,正欲开骂,待看清门口那少年的面容时,硬是生生将一个碎字吞回肚中,一双眼睛瞪得如牛眼,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疼痛。

    “小将军!”楼中惊呼声四起,一众酒客腾腾地站起身来。

    “你竟来了!”萧然疾行几步走下旋梯,像是见着了多年的老友一般,面带笑意,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不得不说李闯来得很及时,方才萧然对徐万伦确是吓唬的意思居多,他虽然放荡不羁,却也非莽撞之人,毕竟如今他在燕京立足未稳,眼下还不是张狂的时候。

    李闯的神色依旧如顽石一般万年不变,不见喜怒地说道:“听闻你酿的酒不错,将军受醉老的熏陶也爱小酌几杯,我便过来了。”李闯的话语虽如顽石出声,然则以他的性子能与萧然这般解释已是颇为难得了。

    萧然心中了然,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醉老应该是就传说中醉翁吧?萧然心中这般想着,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自己酿的酒竟然惊动了天朝的两尊大神。

    醉翁……萧然忽而双目圆睁,脑中不由得浮现出理苑外榕树下那名手持苍青色葫芦枯槁老者的身影。 

第二十三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下)() 
眼见萧然忽而神色木然地呆住了,李闯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道:“不错,你那日遭逢的老者正是醉老。”

    还真是传说中的那尊大神!

    心中的想法被李闯印证,萧然心中的悔恨更添几分,那可是醉翁啊,与将军齐名的醉翁,世人眼中万分神秘的醉翁,传闻中天朝最为厉害的醉翁。

    “真是愚钝了。”萧然心中叹息不已,自己当日早该思及那老者的身份,然则当局者迷的他一时竟错过了这莫大的机缘。

    “醉翁如今去了南方,不知何时方能归来,你继续卖酒吧。”李闯面无表情地说道。

    “唉。”得知醉翁如今已不在燕然山,萧然也无可奈何,自己酿这酒起初不就是为了诱惑那老头么?

    意兴阑珊地苦笑着,萧然这才注意到楼中的酒客都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自己与李闯谈话,那徐万伦更是缩在墙角,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都坐下吧,李闯是我好友,今日他既然过来了,这酒便只能卖一坛了,还请诸位海涵。”说李闯是自己好友倒不是萧然刻意扯虎皮为自己涨声势,而是李闯不经意帮了自己几次,他便自然而然地将其归为了好友。

    李闯神色如常,没有出声反驳,不知是性子使然还是默许了萧然的话。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原来萧然竟与小将军是好友,难怪连徐万伦都不放在眼里……楼中酒客坐了下来,如是想着,心中纵然不满,却也不敢表露丝毫。

    李闯却是蹙了蹙眉,道:“我出银子。”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道出了许多意思。萧然闻言不禁莞尔,摸了摸鼻子,对众酒客道:“那大伙便开始报价吧,不必顾忌,燕村是天朝最讲道理的地方,既然李闯也要参与拍卖,自然会遵守拍卖的规矩。”

    李闯不经意地点点头,算是默许了萧然的话。

    酒客们顿时面面相觑,一副欲言还止的模样,不时地打量李闯几眼,见对方并无那种傲慢欺人的神色才心中稍定。约摸过了十息的时辰,一名来自城北的盐商才缓缓报价:“我出二百两。”

    二百两!

    阿弃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差没昏死过去,二百两那可是多少个馒头,多少碗疙瘩汤啊。

    然则他还没缓过神来,便听到有人继续报价,由于李闯的存在,酒客们的声音都不敢喊得太高,便是这平平的话语,直让阿弃有种昏聩之感。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四百两。”

    “四百五十两。”

    只有到了这种场合,接触道这些富贾们,才能体会到燕京人有多富足。一坛酒竟是在顷刻间涨到了四百五十两,哪怕它当真是仙酿,这价钱也有些夸张了些,这些银子足以供一个小村落的人吃穿大半年了。

    萧然听了这些报价依旧神色自若,不禁让周遭的人高看了几分,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哪里似一个乞丐?

    阿弃在银子的浩瀚攻势下已然麻木了,他自嘲地笑着,笑自己当初还将萧然的话当成了笑话,原来是自己太过浅薄了些。

    李闯双手抱胸,如同一尊石像,静静地站在门口,听得楼内报价之声忽而停滞了下来,他这才木然开口道:“五百两。”

    此言一出,酒客们便你看我我看你,微微摇头,再也不发一言。对于一坛酒来说,五百两的价格已然很高了,便是腰缠万贯的他们也不得不思忖一番。何况这价钱是来自燕村的小将军报出来的,纵然知晓燕村不会凭势欺压他们,但看着小将军那势在必得的模样,他们实在犯不着冒着触怒对方的风险。何况这不还剩了一坛明日愁不是?

    于是,这一坛二锅头最终尘埃落定,归了李闯。

    “二锅头归李闯了,诸位接着拍明日愁吧。”萧然面露浅笑,毫不迟疑地说道。

    没有了李闯的参与,酒客们直感觉浑身上下一轻,如同卸载千钧重物,有人更是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就在酒客们堪堪要开始的报价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一道有些尖细而苍老的声音:“不必拍了,这坛酒我要了,一千两。”

    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白面无须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老者形容平凡之极,一如长安街上卖面人的小贩,又如同在园中栽花种草的邻家老翁。

    对于权贵之族这些酒客们不敢冒犯,然则见到一名平凡老头竟也来搅乱这酒会,他们便有些恚怒了。

    好几个酒客登时怒容毕露,正欲出声呵斥,却不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差点教他们吓得丢了魂魄:一直如同木人一般的李闯将叉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始终未曾变化的木然神色竟是缓和了几分,只见他对着那青衫老者抱拳行了一礼,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敬意:“见过白先生。”

    对于楼中众人来说,这一幕足以用骇然来形容,便是萧然的眉头也皱了几分。以李闯的身份和脾性,竟对这名老者如此作态,那这老者又是何方恐怖的人物?

    “你小子竟也来买酒了。”白先生呵呵笑着,尖细的声音却也显得随和,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转身递给兀自愕然的萧然,“喏,这是一千两。”

    萧然看着那张印着繁复花纹,盖着醒目的天朝银号朱红印鉴,纸质暗黄的天朝宝钞,心中却还在思量着老者的身份,并没有立即接过。而一旁的阿弃自打那那老者拿出银票后,目光便再也没有从银票上移动丝毫,确切说来是他的目光没有离开纵印在银票中间的那一行墨字:凭票取天朝银号足银一千两正。

    “你卖是不卖?”白先生的脸上浮起一起不耐。

    “卖,卖,哪能不卖!”接过话头的却是阿弃,他缓过神来,赶忙转身跑去柜台将那用酱色粗制大肚瓦坛装着的明日愁抱了过来。他一只手托抱着酒坛,腾出手从白先生手中接过银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酒坛送到了白先生的手中。

    白先生却不似阿弃那般视酒坛如珍宝,只用左手托着,竟是一刻不作停留地转身离去,临了说一句:“萧然,稍后有人要见你。”

    等到声音落定时,白先生的身影已然消失。

    “他是李勋身边的人。”似是知晓萧然要问自己,李闯便率先做了答。

    原来保护皇帝的高手……萧然明了了白先生的身份,心中倒是没多少惊异,只是这白先生说有人要见自己,莫非是龙椅上那个男人?

    楼中酒客今日算是美酒也喝了,惊吓也吃了,眼下无聊斋无酒可卖,他们也无谈天说地的心思,便匆匆与萧然道了个别,陆续地出去了。

    萧然的思绪被打乱,也不再思量皇帝要见自己的事,目光瞥见一旁似是要将那张银票舔上几遍的阿弃,不由得佯怒一声:“你个贪财货,也不管是谁的银子都敢接,迟早要给我惹来麻烦!”

    阿弃的目光没有离开银票,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只认得银子。”

    一直蜷缩在墙角不敢动弹的徐万伦眼见几人没有注意自己,便半爬半走地往门口挪去,不料甫一靠近门口就被萧然喝住了。

    “别急着走。”

    徐万伦一张脸顿时比苦瓜还难看,然则他终究是个嚣张惯了的二世祖,到了此时此地也不肯向萧然低头,只是眼见李闯还未离开,他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恐惧:“你……你还待如何?”

    “你把那劳什子诗会的诗题说来听听。”萧然嘴角半弯,笑得有些莫测。

    这乞丐打算作诗了么?徐万伦正愁回去交不了差惹人笑话,顿时心中暗喜,忙不迭地从怀中抽出一张皱成一团的宣纸,看了一眼说道:“董少说了,这次诗会里所有的诗都要有春,有酒,有佳人。”

    “这都快入夏了,这董翰林竟还在思春,真真好兴致!”

    萧然嘴上这般说着,心中稍作思量便有一首应题的好词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他不露痕迹地说道:“既然他要献丑,那小爷就成全他吧。唔……这作诗算不得什么能耐,燕京三岁小儿都能胡诌两句。眼下在宋国兴起的长短句倒是有些意思,我便作一阙宋词,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才子。”

    徐万伦心中早已经将萧然千刀万剐,萧然那欠扁的话语让他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他强忍着不甘,轻蔑道:“你作便是。”

    萧然朗笑一声,三步走到柜台前,叫梦蝶拿来记账的笔墨撕下一张账薄,一边落笔一边说道:“既然我萧然有三步之名,那这阙词也不会逾越了规矩,你且过去转告一声。”

    不消片刻功夫,一阙用其丑无比的字迹写就的宋词跃然纸上,萧然也不等磨痕干涸便丢到了徐万伦的手中,同时说了一个字:滚。

    怒哼一声,徐万伦拿着那张账薄纸头也不回地走了,萧然心中畅快无比,转而对李闯道:“你今日算是替我出了口气,我就不多谢了。”

    沉吟片刻,萧然笑道:“那坛二锅头你执意要出银子我也不矫情推却了,只是你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谢你一杯,否则我心中不甚舒坦。嘿嘿,你不知晓,那二锅头我可是留了一斤!”

    李闯神色微缓,轻点下头,便兀自随意觅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萧然赶过去坐在他对面,唤梦蝶取酒过来。

    梦蝶很快便将二锅头拿了过来,并在二人面前摆下了两只大瓷碗,将一斤酒水很是均匀地斟入了碗中。

    萧然正欲与李闯亁一碗,不料后者却是毫无情致地端起瓷碗一饮而尽,竟是喝得一滴不剩。

    “你这人忒也无趣!”

    萧然似怒似恼地叫骂一声,忽而盯着李闯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我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

    “嗯?”这大概是萧然第一次听到李闯发出带着情绪的声音。

    “每当我看到装逼的人,不管是真牛逼还是假牛逼,我都很想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上一脚,踹他一个狗啃屎!”

    “……”

    “萧哥儿,你方才不就在那个徐万伦的面前大装了一逼吗?”

    “……” 

第二十四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上)() 
春夏相交之际,燕京城的天气不寒不燥,暖风徐来,最是喜人。

    流苏河水在繁茂的水草映衬下绿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腻人,也不显得色寡,岸边柳树上纷纷扬扬洒下的菊黄花粉落在水中也不立时沉去,只是随着河水荡漾开来,宛若点点星光。

    耸立在流苏河边长安街畔的登仙楼今日门庭若市,来人大多是双十年华的青年才俊,其中多华服锦帽、戴佩饰环之辈,一个个手摇折扇,风姿翩然。

    董翰林燕京第一才子的名头绝不是浪得虚名,他一直是许多才子引为标榜的追逐对象,如今他在这登仙楼倡起诗会,自然是应者云集,就连许多文苑的学生都向教习告了假,特地来参加这次诗会。

    只是这诗会却不是谁人都有资格参与的,登仙楼今日特地停了业,凡是想要入楼的人都须过第一道诗关,过得此关便可在楼中饮酒飨食,还可以唤来楼中姑娘作陪,无需一钱银子。燕京人虽富足,却也不乏贫寒书生,能入得平日里只能瞻望的登仙楼,他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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