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肉-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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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义唯恐他们八卦审问,只说忙着敬酒,随意撂下几句便落荒而逃了。
华灯下筹光交错,喜庆阖在门内,厅外只余忙碌的服务生走来走去,繁琐灯盏摆了一路,骤光投射每个角落。
周能面红耳赤,行至走廊拐弯处她便不愿走了,扒着墙壁嚷道:“你带我去哪儿,我要回去,你放手!”
冯至气道:“回去?回江为扬那里?周能,我倒是真小看你了,转个身就和江为扬热乎的搂在一起了,你当我死的?”
周能一愣,“你又瞎说什么!”
“我瞎说?”冯至瞪着她,“我巴巴的从南江跑来北京找你,你倒是没心没肺开心的很,还叫我‘大哥’,关系撇的倒清!”越想越火大,冯至抬起周能的下巴,冷冷道,“怎么,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很丢脸?”
周能甩甩头,涨红着脸说:“你少凶我,明明是你对不起我!”
两人的争执声吸引了穿梭来回的服务员,周能躲着旁人探寻的目光,羞愤低喊:“你别在这里吵,别人都看过来了。”
冯至侧头四顾,剐眼将好奇的目光吓了回去,又拽着周能往走廊尽头走去,再拐过一个弯便是死角,他探头看了看,推开一道白色小门走入内,里头杂乱堆放着清洁用品,他踢开挡道的扫帚,重新凝向周能:“那天晚上我打电话你听见了?没睡着?”
周能微微点头,冯至蹙着眉将前因后果解释一番,又没好气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什么仇都给你报了,你倒好,一声不吭的折腾到北京来,没想过我会担心?”
冯至故意怒气冲冲的朝周能解释,只待她愧疚的投怀送抱,谁知周能听罢,轻哼了一声,说道:“谁知道你真好心假好心,即使你真是想替我报仇,你有没有考虑过赵尽染的处境,你怎么就能保证杨启怀一定会拦住朱倩,万一朱倩已经伤害了染染呢!”
冯至不以为意:“没这可能,那两人的性子我最了解,接到电话后一定忍不了多久,天一亮就马上跑去了,撞一起后朱倩就没个好下场,再说了——”冯至将周能一把搂进怀,沉声道,“我管他们谁有事儿没事儿,我只要你没事儿,敢扇我的人,我没亲自动手已经算给杨启怀面子了!”
周能怔了怔,垂下头不再说话。
温软的小身子终于入了怀,冯至轻触周能早已消退红肿的脸颊,无奈认命,自己真是没有半分定力,这么轻易就在她面前投降了。
捏了捏她的小胳膊,冯至抬起她的脸亲了一口,又寻上了她的唇,低问道:“这两天有没有想我?”
周能红着脸轻应一声,冯至没有听清,也不欲再问,撬开她的唇探了舌进去,又将她提抱着压向了小门。
周能背上一凉,皱眉挣动了几下,冯至促喘深入,大掌已重重捏向她的胸口。周能闷哼着推他,冯至箍住她双手,急促的袭向了她的颈下,周能掂脚不稳,晃晃悠悠的显些跌落,冯至及时揽紧,吮着她的肩膀自语轻叹:“宠就宠吧,真是要命。”
话语极轻,周能并未入耳。她急急的推了推冯至,低喊道:“你别这样!”又见冯至突然抬头说:“去跟你那些朋友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周能微惊,冯至睨见她的表情,不悦道:“我还真见不得人?”
周能赶紧摇头,惴惴开口:“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没准备好。”
冯至笑了笑,“有什么好准备的,刚才我把你带出来,人家各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要你回头别否认就行!”又低低道,“宝贝儿,再让我亲亲。”说着,又将周能再一次困住。
冯母与人聊了许久,才见冯至优哉游哉的从厅外进来,她视线紧随跑去主桌的周能,正想开口,冯德远已沉声道:“不知分寸,出去这么久!”又睨向主桌的方向,淡淡道,“都三十几岁了,也该像个样子了,要不就带回家来,要不就让你妈给你介绍个正经姑娘!”
冯至静默片刻,才笑道:“哟,爷爷,今儿的海参不错,您尝尝!”又夸了几句“老当益壮”,将话题略了过去。
婚宴结束时已正月当空,冯至被迫随众人回冯家老宅,他找到周能细细叮嘱了几句,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上车离去了。
徐默扯了扯面无表情的江为扬,江为扬收回视线,淡笑道:“没事儿。”
昏黄月光下,喧嚣随月动而止。
洞房花烛夜,冯义被胡晓霞拿着枕头狠抽了一顿,终于将事情交代了大概,只是隐去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片段,胡晓霞难以置信:“大哥怎么会喜欢能能呢?”又喃喃自语,“天哪,那我以后不是要叫宝贝儿嫂子了?”
冯义揉了揉被敲痛的头顶,嘀咕道:“就怕是一时兴起。”
胡晓霞耳尖,立时挺起肚子质问:“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一时兴起!”
耳边是胡晓霞的喋喋不休在催促谴责着自己的良知,冯义左思右想,咬了咬牙说道:“我哥他这么多年下来,交往过的女人不少,但没一个是正经女朋友,唯一一个是大学的时候带回家的初恋,那会儿是动真格要结婚的,被我二伯棒打鸳鸯了,我哥也是为了那个女人跑去南江创业,可惜那女人一看我哥跟家里脱离了关系没钱没势,转头就献身给了杨启怀,哦,就是致金地产的老总。”
胡晓霞瞠目结舌,呆怔半响,又听冯义絮絮说了许久,连何时熄灯都没有留神。
老宅的二楼卧室细语不断,冯母蹙眉轻语:“朱倩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这次假如阿至想把那姑娘带回来,你别乱来。”
冯父说道:“只要是个好姑娘,我能干涉?我当初还不是为阿至好!”
冯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们俩要犟到什么时候。”说着,起身往屋里的小门走去。
冯父喊道:“絮卉,今儿睡这里吧!”
冯母摇了摇头,笑道:“你早点儿睡吧,今儿都累坏了。”
冯父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夜凉如水仿佛真是那字面上的意思。
冯至在老宅住了两日,家中进进出出许多人,冯德远早已闭门谢客,将那些以贺喜作为借口而来的客人拒在了大院外头。
冯父收拾了一下行装回部队,冯母送了他出门,又拉了冯至小声问道:“什么时候把那姑娘带回家来?你爷爷明里暗里跟我说了几次了,我都答不上话。”
冯至无奈道:“妈,那丫头还小,不着急。”
冯母不依道:“小什么小,跟晓霞年龄一样,你少找借口,我不管,你把她带回家来!”
冯至赶时间,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跑了。
难得的五一假期,赵尽染打算在北京呆一阵,胡晓霞已将她领回了自己家中,卧室里的摆设还是中学少女时期的喜好,赵尽染将她嘲笑一番,又听胡晓霞支支吾吾问起了周能的感情生活,赵尽染笑道:“大哥对能能挺好的,我看得出能能很喜欢大哥,他们前两天吵架了,能能心情一直差着,你们结婚那晚他俩和好了,她睡觉都睡得比之前香。”
胡晓霞干笑了两声,悻悻的不再多话。
那头周能已向家中报了平安,冯至拉着她走近机场,再一次问道:“真的不用我送你回中隽?你到南江还要转车半天,回去一定很晚了。”
周能摇了摇头,“你都说来找我耽误了很多公事了,到了南江后你就只管去忙,我回去了就给你打电话。”
冯至侧亲了她一口,笑道:“真懂事儿,那你五一结束就赶紧回来,公关部的招聘快开始了。”
周能忙不迭的应下。
来时飞机划过夜幕,去时白云招展蓝天,就如沉沉的心情在短短几日间拨开了阴霾,她总算不再受情绪困扰,一路安睡,转车后趴在车窗上睨向躲在树丛里的铁轨,小镇的安逸气息已裹袭身畔。
夜幕低垂时总算到达中隽,她下了出租车后直奔家中,楼道灯仍是有些坏,她摸黑爬上二楼才有了些光亮,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她接起后怔了怔,低低应道:“南江晚报?我没接受过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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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台的那场专题持续了一个月;周能时常关注新闻,只在头一天的宣传短片中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她提心吊胆了小半个月;又在记者采访从前的邻居时再一次看到了自己被当做背景缓缓掠过的侧脸;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谁知时至五月;往事竟会见报。
余诺一说道:“不是新闻板块;是时评板块,评论了上个月省台那场专题,里面居然提到了你的事情,除了名字没有交代,另外的上头写得清清楚楚。”
周能听罢,收回了跨上台阶的脚,犹豫了两秒便往楼下走去,余诺一又说:“回头问问你爸,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就怕你妈的心结还没解开。”
周能应道:“我知道的。”
中隽小镇没有什么夜生活,平日八/九点的时候,大街小巷里的店铺早便拉了卷帘门,报刊亭也从不会营业至天黑,不过五一节假日总是例外。
周能朝来时的街道走去,报刊亭老板正要关门,她疾跑了几步上前,老板翻找片刻,笑道:“就是这个了,怎么要昨天的报纸啊,今天的要不要?”
周能点点头,笑着接过了两份。
这一则时评字数极多,前半段内容是对那场案子的评论,有褒有贬,最多的还是夸奖当年公安机关的雷霆手段拯救了那些可怜家庭。
周能倚在路灯下细细阅去,终于看到了以第三者的口吻叙述出来的那段往事。
五月的夜晚已有小虫盘旋在路灯下,小黑点聚在一起惶惶的让人心烦,看不见的翅膀飞织成了一张薄薄的纱网,朦胧的那头仿佛有白粉艳红的杜鹃花开满遍野。
时节正是似春非春,似夏非夏,太阳底下晒上一小时,必定会有薄汗沁出脊背。小周能脱去线衫,又盯着杜鹃花怔怔发呆,口水已挂在了嘴角,浩浩扒着她的腰咯咯大笑:“姐姐,流口水了!”
小周能抹抹嘴角不理会他,四顾周遭不见旁人,她赶紧折下一枝杜鹃,小声问:“要不要吃?”
浩浩傻愣愣的点点头,小周能掰下一瓣花往他嘴里塞,又掐起一瓣带着花蕊的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两人一齐皱了眉头,褶子愈聚愈拢,终于朝地“啊呸”一声,又“噗噗噗”的吐出了粉色的渣渣,浩浩可怜巴巴:“不好吃。”
小周能砸了两下嘴,又重新摘了一朵,试味后她眯起了眼,将剩下的递给浩浩:“这朵好吃!”
姜母远远寻来,招手让他们回家吃饭,见到小周能的内衣已开线破洞,她低低道:“晚上换下来,妈妈给你补一下。”
小周能浑不在意,饭后夺过碗奔去厨房,姜母笑道:“不用你洗,去跟爸爸聊天。”说着,便赶了她出去。
姜父已在床上躺了一月,前一阵还有工友前来探望,如今家中早已冷冷清清。小周能搬了小板凳趴在床头,张颌着嘴向姜父描绘屋外的杜鹃花,姜父笑道:“等你念了小学,可就不能整天摘花玩喽!”
才说罢,门外便传来喊声:“有人在家吗?我们是镇派出所的!”
那天是小周能最后一次吃杜鹃花,酸甜苦辣她早已记不清,只知道随后的几月家中一片阴霾,就像后来的连绵暴雨天。
周能到家时客厅的电视机还在辛劳工作,周母抱着被套从卧室出来,说道:“这么晚才到啊,打不到车?”将被套扔到了一边,又说,“下次打个电话回来,让你爸开摩托车去接你。”
周能抱住周母的胳膊笑道:“回程车到处都是,不用爸爸来接。”说了几句,周父已端了宵夜出来,周母催她吃完赶紧洗澡,又抱起被套去阳台洗刷。
周能偷偷摸摸的将报纸递给周父,周父静默不语,许久才蹙眉抬头:“这事儿除了家里亲戚知道,另外没人知道啊,难道有公安说出去的?”
周能摇摇头,“不一定。其实当年很多记者也都知道这事儿的,只是那时没有报道而已。”想了想,她又问道,“妈妈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们前天回来,还没去过学校呢,有几个同事在新闻里看到你了,偷偷问我来着,我应付过去了。”周父叹了口气,“能能,你妈妈的身体也是这几年才好起来的,她想不开,爸爸也不愿意逼她去想,你明不明白?”
周能怔怔点头,又忐忑说:“可是,浩浩现在就在南大,我平常跟他往来,迟早都要被妈妈知道的,又不能藏一辈子,万一妈妈突然间自己发现了,她会不会很生气很生气?”
“会!”周父肯定道,又说:“但是爸爸不会去假设没有发生的事情,你妈妈当年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又有多恨姜家,爸爸全看在眼里,你也要理解,爸爸绝对不希望你妈妈再次倒下。”
周能忆及那时的情景,不由颤了颤。周母远远喊来让她快洗澡,周能赶紧应下。
花洒欶欶的往下洒水,周能心神摇摆不定,矛盾紧紧纠缠,她狠狠搓了搓浴球,许久后温水才将胡思乱想冲刷抹平。
第二天碧空万里,周能睡到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