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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剑暖花凉-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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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纵奇才,竟不是一合之敌。

    仇天却死死盯着钟鼓的敲击,痴傻一般,念道:“坎为水,坎为水,同卦相叠,两坎相重,本就是一种循环。重重险阻,长流不绝。若是不流出去,反而尽数折回来,完全抛弃攻势,善利万物而不争,岂不更是回环往复,生生不息?”

    想罢,仇天将剑势折回,不进反退,如卦象一般,循环流转,愈演愈壮。

    剑如屏,心如水。

    如此奇观,惹得闵诚谨连声叫好,另一边,两僧的攻势也逐渐凝滞下来。

    忽然,塔顶传来了一句“阿弥陀佛”,梵音渺渺,震慑心魄。

    原来是延苦传音过来,道:“两位高僧,三位施主,就此收手吧。是友非敌,切莫伤了和气。”他稍微顿了顿,又添一份响亮,冲塔下几百僧徒,喝道:“佛韵无穷,禅理无边,个人参悟不同,各有所长。今日贫僧延苦,受贵寺方丈之邀,有幸拜谒寒山拾得两位大师的宝刹。今日,贫僧便在此地论经谈道,与众位师父取长补拙,共谈佛法至理。”

    延苦只在塔顶念道说经,却不料,被人占了空当,混进浮屠塔。

    仇天三人但觉背后寒风呼啸,声势逼人,急忙闪身避开。待回头一瞥,竟是延厄霸气无双的伏虎拳。

    这恶毒的老和尚来做什么?

    三人大骇之下,慌忙各自提剑阻挡,精妙无双,泼水不漏。无奈,那拳头却有开山裂石,狂澜碎岳之力,几番拳头下来,延厄猛一加劲道,三人顿时如断线纸鸢一般,捂着胸口倒飞出去。

    虞夕功力最为薄弱,更是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这三人已是少年一代中的惊艳之才,在延厄面前,却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钟鼓二僧见势不妙,横插过来,挡在两方中间。

    那守钟的老僧人冲延厄作揖,道:“阿弥陀佛,延厄大师请暂且收手吧。延苦大师正端坐高层讲经,莫要扰了清静。况且,此乃佛门重地,大师定然了解,还望体谅。”

    延厄微微一笑,摆正身子,回敬道:“阿弥陀佛,两位大师有所不知。这三人皆是武林败类,佛门逆徒,数次偷学我门功夫,今日奉了方丈师兄的托付,势必擒住三人,交由师兄发落。”

    钟鼓二僧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僧皱着须眉,问道:“先前这三位施主擅入宝地,贫僧曾与其缠斗,却被延苦大师告知是友非敌,遂束手不顾。既然是友非敌,大师怎又说奉延苦大师之命擒住他们呢?”

    延厄一时结舌,不知如何解释。他扭过头,恰见仇天三人正张牙舞爪的做着鬼脸,登时火冒三丈,什么方丈,什么老僧全不顾了,低吼一声,作势yu扑。

    钟鼓二僧相视一眼,摆出了一道守势。

    钟僧在前,以坚固铜钟在前迎敌。

    鼓僧在后,声声低沉哑闷的鼓音,稳坐后方,扰乱士气,震慑心神,阻缓攻势。

    仇天在一旁暗暗赞道:“两位大师单单凭着些乐鼓传音之术,竟与我兵解符功效不相上下,更似行军打仗,征战沙场,当真奇妙!”

    闵诚谨白了他一眼,啧啧叹道:“当真是天道无极,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可为道。两位大师自稀疏平常的击鼓撞钟里,悟出这般绝学,天资绝伦还是天资欠佳暂且不论,这恒心,却是足以睥睨天下了!”

    仇天听他这番话,不禁羞红了脸,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闵诚谨却没瞧见,继续叹道:“太白幼年曾遇铁杵成针,愚公暮年平移太行王屋,姜尚日复一日直线垂钓,直到耄耋钓上文王。大凡无恒心之人,往往一事无成的。”

    仇天念及杏花村时,练剑时时偷懒,直到思缈山里才苦心练剑,深有感触,忙声点头,却因牵动了关于柳吟风的回忆,黯然呆滞,不再开口。

    另一边,延厄不知钟鼓二僧功力深浅,只当是撞钟击鼓的凡僧,因此以三分力道迎上扎根在地的大钟。

    那铜钟却如扎根在地一般,纹丝不动。

    延厄惊诧之下,眸子里气焰高涨,闪过一丝追逐猎物的嗜血与贪婪。一声虎啸,打断了扰人心绪的鼓声。随后,他咬牙俯冲,两拳紧握十成力道,宛如翻江倒海一般直直砸在铜钟上,拳风扬起众人衣袂裾角,直刮得脸上生疼。

    一声震天的撞击声,尘埃落定,鸦雀无声。

    钟上传来一阵稀落的咯吱声,两米多高的千年古钟,竟四分五裂开来,钟鼓二僧狂喷血花,倒地多时,方才坐了起来。

    延厄擦了擦虎口血迹,紧紧一握,拳头噼啪乱响,这恶僧,带着狰狞的神情,再次朝仇天三人袭来。

    拳风呼啸里,三个少年竟忘却了躲闪,呆滞在那里。忽然,眼前一黑,拳头如乌云蔽日,遮住了眼帘。性命攸关时,前方却隐隐多了一堵墙,给人一种比山厚重、比海博大的气势。

    刹那间,拳风尽散,悄无声息。

    三位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皮上,因绝望,已紧紧挤出了褶皱。 

第四十二章 浮屠断层() 
延厄匆匆收拳,却为时已晚,只听见那人一声闷哼,胸腹尽陷,踉踉跄跄,几yu跌倒。待看清面容,众人皆惊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延厄,目眦yu裂,面色煞白。

    舍身饲虎,撑了这一拳的,竟是先前在塔顶讲经的延苦大师!

    延苦面色潮红,却神态自若,恍若无事,看不出悲喜。他凝视着手足无措的延厄,慈悲一笑,轻问道:“你悟透了吗?”

    延厄不知所云,颇有些拘谨,摇了摇头。

    延苦悲悯地望着他,长叹一声,道:“拳身主破灭,全身皆不灭。十多年来,你伏虎拳可曾有长足进步?”

    延厄老脸微红,支吾了一下,终究不敢面对延苦,微微侧身,狡辩道:“但我十年前,我便胜过了如今的你!”

    延苦不以为然,叹息道:“虎拳击碎了千年古钟,师弟的拳头,也不好受吧?想必,师弟你不单是虎口迸裂,五脏六腑,也都震得生疼吧?”

    延厄略一皱眉,这才察觉肝脏火燎般的灼痛,后背上,竟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心怀狭隘之人,最恨有人揭露隐藏的伤疤。

    心存狡诈之人,最怕被人不留情面的戳穿。

    延厄心胸并不宽厚,心中愧疚,早已被恼怒替代。他望着延苦,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延苦幽幽一叹,道:“几十年来,你戾气不减反增,以至于偏离伏虎拳真正的精髓,落得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尴尬处境。你只道恶行不为人知吗?师兄只渴求你早日参悟,回归正途。却不想,你如此执迷,百恶交集,日益狠厉,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延厄yin冷的盯着延苦,狂笑道:“如今,却不知究竟是谁无药可救了。那一拳,师弟我打得实在,不出一个时辰,你这老杂种定会化为一胚黄土!哼哼,再将知者尽诛,你的死因,还有何人知晓?”

    几分偏执,延厄的嘴脸,瞬时变得狰狞起来。

    延苦却依旧一脸淡然,摇头轻叹,道:“痴儿,他人不知,还有天知,地知,你自知。心存芥蒂,便脱不了世俗的桎梏,脱不了红尘的枷锁,如何能参破明镜之心?”

    延厄似是不耐烦与他言语,破口骂道:“老杂种,你莫要逞口舌之利。你既知晓我日日行恶,为何不早日斩草除根?你既知塔下打斗,为何不早些下来阻拦?冷冷望着众生疾苦,偏偏在疾苦之后,一番道貌岸然的言辞!好大喜功,卑鄙之极。”

    延苦并不愠怒,轻叹一声“阿弥陀佛”,淡然道:“佛曰:冥冥之中,因果已有定数。两位高僧有此劫数,也是必然,你嗜杀成性,暴戾成瘾,幽冥罗刹,便是你这条不归路的佛缘。”

    延厄不理会他,怒哼一声,虎目炯炯,挪至别处。

    闵诚谨咳了口血,强撑着,站了起来,又冲延苦躬身长拜,问道:“延苦大师,小辈心中有些迷障,求大师指清迷途。”

    延苦回了礼,凝视着他俊采星驰的双眼,颔首微笑,道:“相传,清风道观出了个少年奇才,怀瑾握瑜,博采众长,又精通佛道。想必就是这位小施主吧?”

    闵诚谨本是虚心求教,怎受得起这般夸赞,心生惭愧,忙摆手道:“大师谬赞了,晚辈此次前来拜谒,便是因为自身欠缺太多,诸多不足,难以克服!”

    延苦打断他,道:“铁杵成针,愚公移山,姜尚垂钓,贵有恒心。你先前说的言辞,面面俱到,恰恰解了你自己的困惑。”

    “熬过岁月,方成大道?”

    闵诚谨深深思量,低语道:“莫非,是我太好高骛远了?”

    延苦满含欣慰的看了看他,叹道:“佛道确是有些共同之处,只是明灭无常,忽隐忽现。就像铁树坚固异常,yu在其树干上破开裂痕,极其费力。但若趁其幼苗时劈出窄缝,日积月累,不经意间,自有潜移默化的力量。星星之火,能起燎原之势;渺渺之沙,能藏万世玄机。”

    闵诚谨细细品悟这字字珠玑的话语,想起了天剑说的那番话,不禁泛出悲凉感。伯阳庄周,彪炳千秋,连他们都没猜透的东西,自己这万古一羽毛,天地一沙鸥,能抓得住?若是穷极一生仍未看破,岂不憾恨?

    延苦看出他眼神里的迷茫悲苦,叹了句“阿弥陀佛”,道:“无yu才有偶得,无嗔才有惊喜,看淡方能释怀。金刚经有云:一切为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你可能参透?”

    过了许久,闵诚谨目色清澈开来,想必得了莫大的感悟。他走近延苦,便要跪拜叩谢,却被延苦一把托住。只见延苦偏转头颅,冲仇天轻叹了句,“轩辕,冤冤相报何时了。”而后,朝左边坐立的钟鼓二僧问道:“那小施主悟透了,你们呢?”

    钟僧依旧一脸淡漠,齐声答道:“拿起数十年,放下一瞬间。钟鼓岁月蚀,灵台最为坚。”

    拿起数十年,放下一瞬间。

    钟鼓岁月蚀,灵台最为坚。

    延苦面露喜色,冲两僧微微颔首,如悲悯菩萨。随后,三人一同静默,闭上双眼,嘴角各自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竟一同坐化。

    仇天心里如翻江猛浪一般,震颤着那一句:“轩辕,冤冤相报合适了。”是不是,父亲临终时,也如延苦大师一般,恍若一座永不倒塌的高山。

    “空有佛身,而无佛德,谈何立地成佛?”延厄望着坐化的三人,心中也是说不出滋味。想必,这大jiān大恶之人,心头也潜藏有一丝温软。只是温软太少,冷血太多。

    延厄忽的眯紧双眼,趁三人失神,握紧伏虎拳,骤然袭来。

    仇天虽恍神,却还不似闵诚谨那般心境,及早察觉了那双拳头,微微有些慌乱,若是硬拼,是决计拼不过的。若是躲开,闵诚谨定保不住性命。

    这一刹,仇天亦有了舍身饲虎的心肠,一把推开虞夕,迎上延厄,挡住着惊天骇人的一拳。

    不料,仇天却不小心踢中了脚边的那张鼓,他口中喃喃道:“若是猜测没错的话。。。”说时迟那时快,仇天紧闭双眼拎起了皮鼓。只听“砰”的一声,那鼓面竟未破损,反倒是延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跟脚。

    延厄紧盯着仇天手里的大鼓,又是一拳冲了上去。

    仇天洋洋自得,将大鼓迎了上去,心中乐道:蠢和尚,两强相遇,必有一伤。刚柔并济,柔能克刚。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谁知,延厄扑到跟前时,却拳锋一转,反而将拳劲偏向了鼓边木制的框架。仇天大呼不妙,却为时已晚。皮鼓被砸的粉碎,那拳势却丝毫不减,直直冲仇天砸去。

    拳势如山倒,拳风如虎啸。

    眨眼间,仇天已被打中了腰腹,倒飞出去。

    延厄还来不及追补,却听到塔口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下来,便是娇俏的嗔怒:“破寺院,把钟鼓都藏在这里,竟然还是破钟破鼓,害的本姑娘千里迢迢赶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来人,便是四处寻钟的杨慕涵了。

    自分别后,仇天先后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早已不是先前那般幼稚懵懂,又何曾,像如今这样狼狈,倒地不起?更因延苦遮住了仇天大半个身形,杨慕涵愣是没在意到仇天在场。

    仇天却是认出她了,想起方才的黑色身影,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延厄的伏虎拳,被他须弥步错开了大半,此时,却因情志牵扯的五脏六腑生疼。

    所幸延厄及时收手,一跃而起,冲杨慕涵骂道:“哪来的黄毛丫头,滚回娘家喝nǎi去,否则,老衲连你一块儿宰了!”

    赵书蹇听到小姐被骂,自然怒火中烧,如往常一般,拔剑指着延厄,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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