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寒-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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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
蚩酋面露疑惑,语气有些犹豫。
“骑兵,比想象中多。”
蚩酋身旁,李西右手肩膀处插着三根箭矢,每一根箭矢都刺穿了坚硬的环甲,插进了血肉里,有两根箭矢卡在了骨缝间。
他歪咧着嘴,身体一阵歪斜,直接从遍布着刀痕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噗。”
李西一屁股坠到地上,顿事只觉身体如同要散架了一般。
他紧咬着牙,冷哼了一声。
“妈的!”
两人不远处,石脑趴在黑龙宽阔的背上,手里的长剑竖垂向了地面。
他低声骂了一声后,嘴里进的气就比不上呼出的气了,覆满了鲜血的脸色,早已是死寂般的苍白。
他身上受的伤不多,却因完全的脱力而变的xu ruo 不堪。
“还以为。”
猴石的甲衣间染满了鲜血,趴伏在黑龙身旁的地上,双手紧握着黑马的缰绳。
“这次,死定了。”
周身僵硬的剥羽,艰难的迈动起zi的双腿,走到了猴石的身侧。
“比起那死在骑兵铁蹄下,变成亡魂的三百六十二个弟兄。”
“我们,还真是xing yun。”
“变成亡魂的,可不是只有你们的人。”
一名身高两米五,体形较其他蛮兵要矮小许多。身体也较其他蛮兵更显瘦弱的蛮人,一脸忿怒的走到了蚩酋的身前。
蛮人朝着蚩酋,双手抱拳。
“统计出来了,四千三百七十三个族人里,死了一千六百九十个。”
“其余的族人,也都受了伤。”
闻言,蚩酋脸色微黯,点了点头。
“知道了,下去指挥族人,让他们在原地休息。”
闻言。身形矮小的蛮人微撅起嘴,双眼中隐隐闪出泪光。
他语气有些哽咽,用力的眨了几下眼,将已溢至眼眶的泪水,拼命憋了回去。
“是,父亲。”
“怎么?”
余若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连锁银甲已经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痕。
他下巴上的雪白胡须,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站在一匹被长刀开膛,侧倒在地上的骏马旁。佝偻的身躯上有好几处漆黑的灼痕。
“他,是你的孩子?”
余若虚眯起双眼,打量着不远处的蛮人父子。
他气息有些xu ruo ,朝着蚩酋道:“这孩子的娘。是人类?”
闻言,蚩酋眉头微蹙,脸色冷漠的点了点头。
“是的。”
“嗯。”
余若脸色有些复杂,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如今的有根阵营中。余若觉得除了有根外,便只有蚩酋,才有资格和他对话。
但他和蚩酋还不是太熟。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乱问。
然而,此时余若眼中不断闪动的神色,却已经能让蚩酋明白他心中的疑惑。
“你不要多想。”
蚩酋摇了摇头,张开嘴辩解了起来。
“我和她,那是真爱。”
“想当年。”
“我十三岁,她三十九岁。”
接着,蚩酋的双眼有些迷离,明显的陷入了回忆。
十三岁。
三十九岁……
闻言,看着陷入回忆中的蚩酋,余若闭上嘴,彻底无语。
“我说,老爹。”
身形矮小的蛮人,明显对陷入回忆的蚩酋,生出了极度的不满。
他鼓起腮帮子,转头懊恼的扫视了眼周围憋着笑的石脑等人,最终将目光凝聚到了余若的身上。
“家中事,不要让外人知道!”
“嗯。”
闻言,余若微翘起了嘴角。
他看着怒目圆瞪的矮小蛮人,面露轻笑。
“脾气还挺大的。”
“小子,你是谁?”
闻言,蚩酋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余若一眼。
他突然伸展开双手手臂,将矮小的蛮人揽在了怀里。
“不要,打我孩子的主意。”
“他,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今生的希望。”
“嗯~!”
闻言,余若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微蹙起了眉头。
“别那么煽情,我只是问问他的姓名。”
“又不是,打算要他的命。”
闻言,蚩酋沉默了片刻,一把将怀中的矮小蛮人,推到了前方。
接着,他举起蒲扇般的右手手掌,猛的扇到了矮小蛮人的后脑勺上。
“嘭!”
矮小的蛮人被蚩酋一巴掌,扇的身体一阵歪斜,径直扑倒在了地上。
矮小蛮人的身上,顿时沾满了许多淤泥。
这一巴掌,蚩酋打的极其突然,也打的非常用力。
以至于,倒地的矮小蛮人,周身抽搐了片刻后,就没有了声息。
目睹这yi qie 的众人,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很精彩。
余若在内心极端的震惊中,面容顿显僵硬和呆滞。
“这小兔崽子。”
蚩酋转头,面露坦然的看向了面容呆滞的余若,语气平静的道:“我走了后,就缺乏管教。”
“在我没同意时,就敢跟别人顶嘴。”
“我说,老余啊。”
闻言,余若微挑了挑眉毛。
“什么?”
“我的孩子。”
蚩酋蹲下身,伸手将浑身沾满泥浆,已经晕过去的矮小蛮人,搀扶了起来。
“跟我一个姓,取了孩他娘的姓为名。”
“他名叫蚩尤,力气比其它蛮人小,胃口却比我都大。”
蚩尤。
有根从天而降,落到了余若的身前。
他身体的甲胄上,有多处碎裂,他周身皮肤的表面,都黏附着血。
挂在他背上的披风,碎成了一张一尺长的破烂布条。
他将双手负在了身后,脸色显得有些忧郁。
“蚩尤?”
“谁?”
“谁是蚩尤?”
余若朝有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拜见,主上。”
闻言,有根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他蹲下身,双手扶住了余若的双手手臂,将余若从地上扶了起来。
“刘恒,才是主上。”
“平时,你就和他人一样,叫我首领吧。”
说完,有根飞快转过身,面朝向蚩酋。
他脸色有些焦急,问道:“谁是蚩尤?”
“嗯。”
蚩酋看着有根脸上的焦急之色,微眯起了双眼。
他脸色有些冷漠,抿了抿嘴,抱紧了怀中,满身都是泥浆的矮小蛮人。
“管你什么事?”
“这是我儿子,又不是你的。”
“别想打他的主意。”未完待续……
ps:无根的浮萍,本指飘零无依。
那无萍的根须,又是什么?
我想了很久,可能,就是生命的抗争吧。
第两百二十章 无萍(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有根就一直将这个世界,当成与之前世界完全不同的异世。
这段时间里,他所经历的yi qie ,似乎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不论是飞天遁地的修元强者,还是草原上,有特定规律的季节气候。
这些,都与有根曾经生活的世界,毫不相同。
但蚩尤这个名字,有根却并不陌生。
这个名字,来自于一个神话。
实际上,这个神话在有根所在的世界,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有很多种不一样的版本。
在这些版本中,蚩尤这个名字,无疑都占了很重的比例。
炎黄,九黎,华夏。
黄河,长江,中原。
战神,人皇,逐鹿。
蚩尤,公孙轩辕。
有根被震住了。
他紧蹙起眉头,逼视着被蚩酋紧紧抱住的蚩尤,双眼中的眸瞳不断闪烁。
他抿了抿嘴,呆立了良久后,才将视线从蚩尤身上移开。
他环视了眼此时,距身前不远的石脑,剥羽,猴石和李西,又侧头看向了正往这边跑来的付垒,跋舌和鹰嘴。
“大家,都还活着。”
“很好。”
有根舒展开了眉间的竖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到了蚩酋的身上。
“你的儿子,可能很不简单。”
闻言,蚩酋抬起头,看向了有根,面露疑惑。
“什么?”
蚩酋皱起了眉头,不由将蚩尤环抱的更紧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迎着蚩酋的视线。有根抬起头,任由密集的雨落在覆着血的脸上。
“也许。”
“只是凑巧吧。”
“余若。”
“在。”
余若朝着有根,拱手行礼。
“去见见刘恒吧。”
“大家,都去kan kan他,最后一眼。”
闻言,余若沉默了片刻,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是。”
刘恒的尸体,躺在白玉棺材中。
液态的金色罡元,流淌在尸身和棺材的表面,持续阻挡着雨水和细菌。对血肉的腐食和入侵。
在密集晦暗的雨中,就好像一颗明亮的珍珠。
掩埋尸体的土坑,挖在棺材的旁边。
棺材所在的地方,是宽河的一处,地势高耸的河岸上。
这处河岸,正对着宽河另一边的堤坡。
堤坡塌碎了,河水涌向了湖底,联军全军覆没。
刘恒若还活着只要起个身,就能轻易看见全部的经过。
一个人死后。会去哪里?
有根和余若驱用着体内罡元,推动着一只站满人的狭窄扁舟。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一路破浪,奔至了宽河另一处的河岸。
“这个世界。”
有根带着十人。走到了白玉棺材前。
他抬起双手,用帕布使劲擦起了脸上的血。
“有冥界吗?”
余若穿过有根身旁,来的白玉棺材前,径直跪在了地上。
他脸上涕泪横流。声嘶力竭的哭泣了起来。
其余人,都站在有根身后。
没人回答有根。
“在这个世界里,你们见过鬼吗?”
有根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疑惑。
他看着散着金光的棺材,面朝着空无一人的雨中。
“鬼?”
有根身后,环抱着蚩尤的蚩酋,面露悲伤。
他转头看着有根的背,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那是什么?”
闻言,有根沉默了。
他咬了咬牙,腮帮着微鼓。
他竭尽全力,却咽不下去。
他张开嘴,吐了口血。
他身体一软,颓唐的坐在了地上。
“鬼是。”
“死去的人,在活人心中的依据。”
有根张开了里面满是血的嘴,遍布血丝的眼眸间,显露出伤痛欲绝的神色。
“鬼是。”
“活下去的人,对死者的挂念和对死亡的否定。”
“鬼。”
有根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上的残片,他咧开了嘴,露出了沾满血的牙齿。
冰冷的雨,冲洗着牙齿上的血,却怎么也冲不干净。
从嘴缝间涌出的血,很快就爬满了有根的下巴。
“什么都不是。”
“它,只是我们所幻想出来,为了怀念故者的东西。”
有根浑身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伸展开双臂,推开了过来搀扶他的石脑和剥羽。
他咬着牙,在暴雨中挺直了腰杆。
“埋了他。”
“若我们争霸功成,我就为他修座陵。”
有根转过身,背对着白玉棺材。
闻言,蚩酋小心的将蚩尤放回了地上,剥羽和猴石,带着跋舌等人拿着长棍,一起走向了白玉棺材。
八人抬起棺材,放在了土坑里。
八人用铁铲撅起泥土,一把把的洒在了棺材上。
余若伏在地上,哭声越发刺耳。
有根的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泪水,没有涌出他的眼眶。
他将泪水,咽了回去,心中顿觉苦闷,脸上却露出狰狞。
弱肉强食。
适者生存。
在这个世界里,有根知道,zi已没有太多的选择。
要么,做猛兽。
要么,做羔羊。
有根抬起右手,驱动起体内仅剩的元气。
“咻!”
绘满符文的蛮古长戟,飞到了有根的身前。
有根握住戟杆,穿过了张永的身旁,走到了埋棺材的地方。
他弯下腰,将长戟,放进了坑中。
二十分钟后白玉棺材,就完全埋进了土中。
众人在埋棺材的地方,挖土叠起了一个一米高的土堆。
有根背负起双手,站在土堆前。
“故者往矣。”
“生者追忆。”
有根转过身,走到了余若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