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羽衣曲-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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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片子还没出世呢,还有刘一鸣是在你三岁上被武当弟子杀了。好端端的你提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林月妃自然不说实话,回去将打听到的内容转述给这个女人。
女人听后扬声大笑,哈哈的笑声越过屋脊,在光明顶上响彻。
林月妃的爹爹循着声音赶了过来,林月妃再也无法掩藏,只能向爹爹说出实情。
你道这林月妃的爹爹是谁,正是当时的新一任教主林一叹。”
羽衣大吃一惊,原来林一叹真是魔教教主!
张一年的声音明显弱下去了,但是他坚持说道:“这女人听到自己的仇人一个个早就不在人世,真是百感交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仇人们不等自己动手便一个个命丧黄泉,伤心的是自己这三十年苦苦撑着往下活,活下来的唯一信念便是手刃仇家,为情郎报仇,可是现在才知道这些被自己一遍遍咬牙切齿恨着的人原来早就不在人世了,那么自己还恨什么呢,还报什么仇呢?巨大的失落感袭击着她,她强自撑着的内心力量倒了,整个人也失去斗志,在长笑数声之后便又放声大哭。
林一叹望着这个又哭又笑的女人看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了,吩咐女儿好好待她,叫她后半辈子活得顺利一点。
这女人就在光明顶上住了下来,过上了安宁平凡的日子。
然而,命运似乎注定不要她这辈子过安宁日子,有一天,林一叹带着女儿下山办事去了。后宅空着,忽然有个长相俊美的青年人闯了进来,自称是林一叹的二弟子,名叫区央君。”
“啊?区央君?他是林一叹的弟子?!”羽衣的惊叫又一次打断了张一年。
“别插嘴,叫他讲下去!”石洞里的女人冷冷声。
火把眼看就要燃尽,女人手臂忽地伸长,引燃了身边的另一把。
张一年喘几口粗气,说:“区央君来到这个女人身边,说师父临走交待下来,要他前来照顾病人。这女人相信了,叫区央君来搀着她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区央君顺从地走上前来,女人抬起胳膊等他搀扶。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区央君手中吐出一柄利剑,向着女人的右肋插下。女人身体残废,加上没有防备,就算身负武功,也无法躲开这一剑。
区央君用手中长剑制住了女人,开始逼问追风刀和怜月剑的下落。原来他曾经偷听了两个人的对话,知道当年随着这女人跳下深谷,有一对宝刀宝剑跟她同时掉下了万丈山崖。
而悄悄谈论这事的两人真是他师父林一叹和师兄梅长河。”
猛地里听到梅长河三个字,羽衣呆住了,傻傻坐着,忘了惊讶和追问,心头一个劲儿地喊着:“梅长河,梅长河,梅长河原来是林一叹的大弟子?!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dd》
第十章 紫燕密室 6()
“林一叹和梅长河知道林月妃救回的女人正是三十年前跟随五台山和尚玉龙跳下万丈深谷的玉面侠后,自然便想到了追风刀和怜月剑。
当年玉面侠在最后关头抱着刀与剑跳下山崖,山崖后面是魔教禁地,除教主之外,教众都不能踏进半步。再说这万丈绝谷,从古到今谁都没有下去过,没有人知道这山崖有多深,也便都不敢下去看个究竟。就这样,一代名刀名剑随着玉面侠的香消玉殒而远逝了整个武林,成为封存的记忆。
谁能料到三十年之后,教主林一叹的义女林月妃背回来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正是三十年前跳下山崖的玉面侠。
林一叹告诉大弟子梅长河这些往事,然后两个人商议如何安置已经残废的玉面侠,林一叹说玉面侠一个人在绝谷底下活到今天,实在艰难,当年害死她意中人的神教中人也都不在人世,玉面侠报仇的心愿只能随风而散。对于现在的神教来说,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危害,考虑到当年确实是神教中人做得不对,为补偿与她,他觉得应该将她收在教中,颐养天年。
林一叹最后嘱咐梅长河,千万不能将玉面侠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不然的话不但对她不利,对于神教来说也是大大的一件祸事,万一江湖上将这件事传开去,只怕昆仑雪山从此再无宁日。
梅长河和林一叹都是心胸宽厚之人,从没有想过从玉面侠身上逼问刀剑的下落。
可是隔墙有耳,他们的话叫区央君听去了。
区央君从此处心积虑地接近小师妹林月妃,妄图接近藏在后宅的玉面侠。
终于叫他等到了机会,这天林一叹父女和梅长河不在山上,区央君便闯进后宅找到了玉面侠,还用长剑制住了毫无防备的她。
玉面侠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这样来威逼自己。
她说自己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活在世上早就了无生趣,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所以就算赔上性命也绝不会告诉区央君刀剑如今藏在哪里。
这区央君心底毒辣,眼看师父他们就要回来,性急之下更加疯狂地逼供。
玉面侠也是铁骨铮铮的女人,任凭区央君用剑刃一下一下戳进身体,献血迸溅,就是咬紧牙关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最后区央君将玉面侠带到后山的玄幽洞紫燕密室,用铁链子穿透琵琶骨锁了起来,练武之人最怕的是被人伤了琵琶骨,这琵琶骨就是练武之人的要害所在,一旦被穿过,这个人便等同于废物,再也无力施展武功,就算你曾经多么厉害,也难以挣脱铁链的束缚了,所以这一锁便是五十多年,从此玉面侠再也没有离开紫燕密室半步。”
张一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子也难以强自支撑,慢慢地歪倒下来,羽衣早就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身子靠着他。她已经连感叹惊讶的心情都没有了,唯一充斥在心的便是惊恐。深深的透彻骨髓的惊恐。太多的意外猛然间从张一年嘴里说出来,她短时间内真的很难接受,但是却不得不相信这是真实的,张一年没有说谎。一切都是真实的,林一叹是魔教教主不假;梅长河是林一叹的弟子也不假;那个面色白净相貌俊雅的区央君,原来有这样一副yin毒的心肠,他能将一个残疾了的女人穿破琵琶骨,锁在深洞里,一锁就是五十多年,这也是真实的……这个女人在黑暗的地方一呆就是五十几年,这期间的寂寞和孤独,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怪不得现在变得这么乖戾,原来并不是她自己要这样的!完全是环境逼出来的!羽衣想起自己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尤其一个人面对漫长黑暗的时候,那种空寂和绝望,是没法诉说也没法形容的,但是真实地存在着,像一堵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头,叫人喘不过气来……
“那时候区央君他多大?”羽衣轻轻问,她的声音在颤抖。
“十七岁。仅仅十七岁。”张一年还没有回答,对面的女人已经说出来了。她的声音不再冰冷如铁般不带丝毫感情,而是透露出浓浓的悲痛与伤心:“那时候他只有十七岁,长得白净文弱,完全不像个心底yin暗处心积虑的人,所以我才放松了精惕,以至于最后上了他的当,我有眼无珠啊,自己把自己害得这样悲惨!”她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带着深沉而追悔莫及的痛恨。
张一年伸出手,握住了羽衣的右手。羽衣一愣,只觉得张一年的手很冰凉,像刚从冰雪里拿出来。她心头一颤,没有将手抽回,任由他紧紧握住。一阵别样的感觉在心头荡漾,心突突跳起来。
然而张一年的手渐渐松开了,整个身子也向下倒去。
羽衣慌了,慌忙转身抱住他,想把他抱起来,想叫他坐直身子,像刚才那样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
可是张一年明显不行了,连自己的身子都坐不住了。
他喘着气,嗓子沙哑了,嘴里吐出一串血泡,羽衣摸了一把,热乎乎的,张一年斜着身子望着对面的女人说:“玉面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魔教一名普通教众,但我还是华山气宗风眉大侠的孙子,现在您知道我为何公然叛离华山投入魔教忍辱负重做一名默默无闻的低等侍从了吗?当年,玉面侠姑娘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从我祖父手中取走了怜月剑,先祖父觉得很对不起华山,从此便怏怏不乐,对丢失的宝剑念念不忘,直到临死还提及这事,可以说重新找回怜月剑成为先祖父此生最大的遗愿。可是这时候江湖上传闻说玉面侠已经和情郎玉龙双双跳了西域雪山的万丈山崖,追风刀和怜月剑一并跟着消失。我父亲分析了一下,认为怜月剑很可能就在魔教,即便没在魔教,魔教的人也知道它的真实下落。为了完成先祖父的心愿,也为了摸清魔教的底细,我乘着魔教在江湖上广泛搜罗人才的机会,叛离华山,投进区央君麾下。十几年来我为了取得魔教的信任,真是吃尽了苦头。魔教在天下搜集奇人异士,尤其被各门派清出门户的不屑之徒,他们全部笼络过去,但是这些人加入魔教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区央君心思太重,处处考验,稍有不慎便会被查出端倪。我为了装出是死心塌地跟着魔教,甚至还杀掉了华山派好几个师弟呢。我、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华山啊。”
张一年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吐血,吐得羽衣满手都是,热乎乎的,腥味扑鼻。
羽衣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像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dd》
第十章 紫燕密室 7()
羽衣忽然心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忙向对面的女人恳求:“他是中了你骨针的毒,你既然能下毒,就一定有办法解毒,求求你救救他行吗?他不是坏人,他心肠很好很好的,求求你了!”
张一年仰面望着羽衣,慢慢说:“不要难为与她,她如果想救的话,不用你恳求就会出手相救,如果不救,自然有不救的道理,我不要你这么求她,你也不许伤心、你要好好活着,要想办法逃下山去,我不能陪着你了……”他最后一句话很费力地说出口,脖子一歪,就昏了过去。
羽衣没命地摇着他,然而这胖乎乎的身子像一团烂泥,倒下去便再也扶不起来。
羽衣不相信他一个生龙活虎的大男人说死就这么死了,慌忙掐他的人中,给他擦嘴里的血,摇晃他,但是张一年真的死了,任凭她千呼万唤,就是不见他睁开眼来她一眼。
羽衣蓦然记起自己被月狐掳来的经过,一路上山重水复路途迢迢,多亏了张一年背着她赶路,还教她骑马,并且从月狐手下救了她一回。
她从来都没有和他好好说上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一个谢字。
难道他就这样走了?
她不死心,还在一个劲儿摇晃着,希望他忽然睁开眼来,笑嘻嘻说只他是和大家开了个玩笑,逗大家乐呢。
然而她分明感觉到张一年的身子冷了下去,渐渐地变得冰凉了。
羽衣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雨点子一样落在张一年身上,她用手摸着张一年的胖脸,高高的颧骨,肉乎乎的鼻子,阔大的嘴巴,圆乎乎的下巴,还有一对肥厚的耳朵……眼泪落在鼻子上眼睛上嘴巴上,落在脖子里……
“张大哥,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羽衣低低地哭道。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对面的女人忽然高声笑起来,声音凄厉极了,像黑夜里无家可归的恶鬼在发笑。
羽衣望着她眼里渐渐泛起憎恨的神色来,她开始恨她了,尽管她刚才听到她的身世后还在深深地同情她,但是她害死了张一年,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而死却不伸手救上一救,她真是铁石心肠啊。
“哈哈,小姑娘,你心爱的男子死了,被我毒死了,你恨我不恨?你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有多恨我?是不是想找把刀子将我杀了,一块一块地割下我的肉来,放在嘴里嚼碎了?哈哈,小姑娘你究竟恨我吗?哈哈哈……”女人的声音忽高忽低,飘忽不定,笑声也一阵强一阵弱,就像发笑的人心口上插了一把刀子,即便这样笑着,她心里却并不是真正的得意,而是有着说不出的痛苦,伤心yu绝,几yu疯狂。
羽衣紧紧抱着张一年,不去理睬那个女疯子,她只想好好地抱一抱这个人。西来的路上,曾经两个人共骑一匹马,身体接触,耳鬓厮磨,但那时候竟然没有察觉到对他的别样心思,想在才发现原来正是那时候她喜欢上他了。然而,这发现真是太迟了。就算想告诉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他,装着他的音容笑貌,装着他胖乎乎的身影,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
“哈哈,小姑娘的心上人死啦,从此这世上就剩下你一个人啦,孤零零地活着,没有人疼你爱你牵挂于你,你活着死了都没有谁关心你,哈哈哈,小姑娘你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不如寻了短见,跟着你的意中人一块儿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