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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千折戏-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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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袅袅无奈道:“怪我措辞有疏漏——殿下的意思是,中原之势走到如今,帝位易主,西、北两境纷生战乱都已是眼前之事了。说句不好听的,冯太尉败落之事,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种种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有了上次您暴室受刑的经历,殿下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担心您以这侍婢的身份留在这里,既不妥当,也不安全。”匀了口气,她问:“您明白了吗?”

    明白倒是明白了,可明白之后,裴筠筠反倒更纠结了。

    “羽雁王孝期未过,眼下是不能成婚的。”她道,“我若是这会儿回朗月去,一时半会儿可就回不来了!”

    “这个殿下没提,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您自己想想,早前以侍婢身份前来,为的是便于隐藏真实身份,方便前期行事,可事到如今,局势已变,这侍婢的身份便就剩一个桎梏了。可不是裴氏千金、羽雁王妃的身份更好用些吗?”袅袅一边劝,脑子一动,转而言道:“更何况,早前右翅梁氏请婚的事我可是听说了!早前我在羽雁时,扶夫人一回去,可没少张罗要往羽雁王身边送人的事,那么块儿唐僧肉,您要只是个丫鬟,哪里制得住呢?”

    见她越说越来劲儿,裴筠筠生怕她说得越发没边儿了,连连制住了她的话:“罢了罢了,你别说了,这一走一留不是小事,我总得想想。”

    顿了顿,她发愁一叹,“再者说,北地那边我就这么走了,也不放心。”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了动静,这回真是元隽回来了。

    袅袅见此,行了个礼便先退下了。裴筠筠迎过去,见他衣衫上沾着水痕,微微一愣,“咦外头下雨了吗?”

    说话间,她过去推窗一看,果见冷雨淅沥,不知何时随风而落。

    元隽进内室换了衣衫,一边往外走,一边调笑道:“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这么大的雨声都没听见。”

    聊了些什么,裴筠筠自然不能告诉他,嬉笑着打了个岔,便将此事掠过去了。

    “我惦记着你还不回来,不知同太子聊些什么才是真的!”她暗含埋怨道:“你们俩能聊什么?对冯通之死感慨一番?还是联络兄弟感情?”

    元隽接过她递来的热茶,在手中握了一握,放在手边案上。

    他盯着盏中的茶水出了会儿神,忽然道:“没聊什么。”

    裴筠筠蹙了蹙眉。

    这会子她的感觉,倒不是元隽在有意瞒她些什么,而是他这副模样,似乎真是由衷的觉得,之前这一个多时辰的光景里,他同元殊是真的没聊什么。

    “以前出点什么事,或有影响我们关系的,即便不加解释,过了气头,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对他没什么嫌隙,他对我也没什么忌讳。”

    “从他与元焃夺嫡开始,我同他这份自小长大的感情,也一点点开始走歪了。”

    “他这回来你知道吗,他是来跟我赔罪的。”

    裴筠筠有些意外。她没说话,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他跟我说,他已经去见过皇后了,弑君的事,确实是皇后受了冯通蛊惑,蒙了心智、走了偏锋,亲自做下的。他说他自觉对我不起,因为早在一切未明之时,他的确怀疑过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主使的——”

    “他说他对我起过疑心,如今想来,实在愧对于我。更是庆幸有朗月王暗中帮忙,这才能清除奸佞,不使我与他任何一人遭受波及。”

    这番话,除了关于朗月王的那一句说得用意存疑,其他的倒都是可圈可点。

    “这也算是推心置腹的剖白了。”裴筠筠无意一笑,问道:“你怎么想?”

    她这样问来,却不曾想,元隽困惑半晌,竟道:“很不舒服。”

    “不舒服?”

    他点点头,同时无声一笑,恍若自嘲:“就好像这已经不是他第一回这样做了。”

    “‘这样做’?”裴筠筠又一次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像是鹦鹉学舌。

    元隽道:“他在我面前,总是把自己的底儿交代得很明白——过去他在我哥面前也都是一样的。所以一直以来,我在他面前扮我哥都是最没有压力的。”

    “我从不担心他会识破。”

    “过去我从来没想过这回事儿,可现在我忽然发觉,他对许多人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推心置腹。

    “你在吃醋吗?”她明知不是,却还是调笑着问了一句,企图让他心情宽放些。

    元隽不走心的笑了笑。

    其实,他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她大致已经明白了他这会儿的感觉。

    思忖片刻,她道:“你可知道,我小时候读书,读到楚汉相争时,我是当真极讨厌刘邦、极喜欢项羽的。”

    元隽朝她看来。

    “我喜欢英雄,而我眼里的英雄,不应该是聪明人。”

    “元殊是聪明人。”

    元隽似乎有些不满:“我不是?”

    “聪明跟聪明是不一样的。”她说,“就像运筹帷幄与玩弄人心也是不一样的。古来的帝王,多有将以退为进运用至登峰造极之境的,从这点上看,元殊也算是有帝王之相了。”

    恰如汉高祖,论运筹决胜,他又何曾比得过手下谋臣?可最后登得帝位的,不是张良,不是韩信,不是萧何,独独是‘始大人常以臣无赖’的刘邦。

    可知成大事者,才高八斗,比不上一个收买人心。

    她倚在元隽肩上,很想告诉他:你是我认定了要做英主的人,人心所向,我会为你成全,所有的油滑世故、所有元殊在人情上下的功夫,你都不必下。你只需怀一腔帝王之心便好。

    元隽道:“我若看不明白也就罢了,早一刻看明白我又如何甘心做他帝位之下的走狗良弓?”

    说着,没等裴筠筠说话,他先摇头笑了,神色之中,颇有些妥协无奈之意:“怎么样,这回,你该开心了罢?”

    “你不开心,我怎么开心?”她叹了口气,末了又有些奇怪:“你这一下子醍醐灌顶,难道就只是因为元殊今日这番赔罪给你的感觉不同了吗?”

    虽说日积月累到了一定程度,看人看事的感觉突然不同了也是有的,但放在元隽身上她总觉得还有点儿什么别的事,才造就了他这一刻对这份兄弟情义的放手。

    元隽沉默了片刻。

    “昨夜,厉无锋来了。”

    裴筠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若是厉无锋前来行刺,不至于这样悄无声息吧?

    他接着道:“他的确来了,不过不是来行刺的。他是来求见的。”

    “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元隽淡笑道:“都没错。”

    “今天白天,叶檄前来禀报,昨日夜半三更之际,厉无锋暗中前来,却并未行行刺之举。而是站在那里,且等着府中侍卫发现。”

    “巡夜的侍卫发现之后,报到叶檄那去,叶檄顾着更深,便只吩咐人将他锁了,白日里我得知此事,去后头暗房里见了他。”

    裴筠筠皱眉问道:“他说什么了?”

    想到厉无锋那番话,元隽到现在都不得不佩服冯通手下这一门家臣的手腕才智,当真不是虚的。

    前有厉无名洞悉了羽雁双子的秘密,后又有一厉无锋

    “他说,如今冯氏洗底,冯太尉一败涂地,他自知仅凭一己之力想要报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此番上门,并不打算活着离开,只是想来告诉我一件事情。”

    裴筠筠有预感,厉无锋这件事,不出意外,定是奔着挑拨离间来的。

第九十五章 旧日谜题() 
元隽接下来的话,不出意外的证实了裴筠筠的猜想。

    “他说当时冯通为冯岌求娶蘅儿的事,”他道,“是元殊的人从旁怂恿所致。”

    即便心中已有准备,但乍然一听,她还是甚为意外。

    元殊使人怂恿冯通向羽雁求亲么?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当时京中才刚有这苗头之时,还是元殊早先一步将冯氏求亲的消息暗中传给羽雁,如此,羽雁方才能先行一步,借由浩荡步氏的帮忙,使元蘅躲过一劫。

    如若此事当真,那元殊这一步走得便真是聪明了。

    当时冯通因厉无名之死怨恨羽雁,无论如何都是要想法子对付的,元殊的人献计被采纳,那也就等同于元殊本人将大局走向握在了手里。

    如今看来,这事能不能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将这个消息当个人情送给羽雁,既是收买人心,又让冯氏同羽雁的矛盾更为激化,这才是一石二鸟。

    “你不会因为厉无锋的一句话就信了此事。”她暗自忖度片刻,问道,“是另外真有证据?”

    元隽告诉她,在当初冯氏求亲之事刚刚发生时,他便让元秀在京中细细调查过此事。

    当时元秀报回给他的消息里,便提到过为冯通出谋划策之人的名号,同此间厉无锋给出的名字是一样的。

    “这人原是太尉府上的门客,又跟在冯通身边数年,看上去并无可疑之处。”

    是以一直以来,他都并未疑心过冯氏求亲之事会另有内情。

    “照厉无锋的话,他自己掌管冯通身边一应明察暗访之事,一早便知道此人是元殊放在冯通身边的细作,之所以这几年一直没揭穿他,不过也是为着一个将计就计。反正弄走了这一个,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倒不如不动声色,反倒能提防得当。”

    裴筠筠一边听着,一边缓缓颔首。

    元隽接着道:“厉无锋将此事告诉我之后,我立时便着叶檄去查了一圈。”他无绪的哼笑一声,问:“你猜怎么着?”

    她想了想,猜测道:“冯氏党羽尽皆下狱待诛,门客自然一个逃不掉他若真是元殊的人,难道此间已经逃出生天去了?”

    倘若只是逃出生天,他还不至于就此信了厉无锋的话。

    “天牢里被安排了一个替身代死,真人已经改名换姓,被姜彦缨着人连夜送去平陵了。”

    裴筠筠顷刻了然。

    那就没有什么不明白了。

    厉无锋奔着挑拨离间而来,偏偏他所挑拨之事,还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的。

    明知他用心险恶,不外乎是奔着让羽雁与太子分道扬镳,就此对立,可这会儿,借他这一番用心,却叫元隽彻底看清了元殊此人她低低一叹,嫌恶中,竟还有一丝感谢厉无锋。

    “那厉无锋这会儿”

    “还在后头关着呢。”

    她便问:“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本就是个该死之人,还愁如何处置吗?”

    话是不错,可若就这么轻易的处死了她想了想,总觉得还不够。

    忖度片刻,她有了主意,道:“虽说他来向你告发太子所为,间接算是于你有益。可他立意之心,却是奔着叫你们两败俱伤来的,就为他有算计你的这份儿心,我就不能让他好死。”

    元隽蹙了蹙眉,瞧神态,便不是赞同她胡乱行事的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杀冯冕之后,我对你说过什么?”

    她当然记得。

    那时,她的世子殿下对她说,冯冕是人渣败类不错,他不在乎他怎么死,他在乎的是,她怎么杀。

    “你放心,我知道你怕我造孽,这回我听话,绝不亲自动手。”

    元隽眼里又添一分狐疑。

    “我只会去告诉他,他的离间之计,纵然深得他主子亲传,可这一回,他找错了人,也说错了话。”

    “明明有更容易的法子,顷刻间便能让羽雁变天,偏生他不知道。而他那位早逝的哥哥,却也没法子幽冥传信与他知了。”

    她说完,朝外头唤了个丫鬟过来,这便吩咐人去将叶檄叫来。

    元隽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

    裴筠筠却朝他一笑,“天黑好办事儿么。”

    半个时辰后,她便由叶檄领着,两人在越发大起来的雨势中,来到了关押厉无锋的暗房。

    刻余之后,随着一声惊雷炸响夜空,暗房中传来半声被当中截断的嘶吼,随即,便见房门一动,叶檄随着裴筠筠缓步从房中走出来。

    油纸伞下,她执素帕抹过脸颊上的一点殷红血迹,眉眼清冷,不见半点情绪。

    叶檄当空溜出声哨响,跟着便有两名暗卫来到眼前。

    “将房里的尸身处置了,勿露痕迹。”叶檄道。

    暗卫领命,双双窜入室中。

    回寝殿的路上,裴筠筠向叶檄道谢:“王爷总埋怨我杀人手法残忍,这回还要多谢侍卫长代我动手了。”

    “姑娘哪里话。”

    叶檄对这声谢,多少有些受之有愧。

    适才进得房中,裴筠筠开宗明义,直接将当时厉无名为她所杀的真相告与厉无锋所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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