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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千折戏-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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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在做了。”元隽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对她道:“今日送圣驾回宫,我让绿妆走了趟后宫。”

    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有些讶然:“后宫妃嫔之中有你的内线?”

    元隽一笑,稍后给出的答案,更是让她意外。

    ——这两年出身不高,却宠擅专房的赵婕妤,竟是羽雁的人。

    元隽道:“我叫绿妆给赵氏送去了幽魇香,这东西你应该了解,是我早年向幼安讨的,长久闻之,能使人嗜睡,且梦魇于平生最恐惧之事。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什么都明白了,倒也是个折磨人的好路数。”

    他说完,转头去看她时,却发现她微蹙着眉,正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

    元隽一怔,脱口便问:“你怎么了?”

    裴筠筠隐隐有撇嘴的趋势的,目光一转,哼了一声。

    “没什么。”她道,“只是意外于您的先见之明,即便府中无主母,都不忘走后宫妃妾的路数。”

    这话,他起先没弄明白,反复品了两遍之后,才理顺她话里的关联。

    理顺之后,一时竟不知心头是欢喜更多,还是哭笑不得更多。

    他笑问:“中馈庶务是主母的本分,绿妆主持这么久,也不见你吃醋,怎么事涉后宫妃妾,你倒吃醋?”

    这回,她不光是撇嘴,捎带着还白了他一眼。

    其实,这个问题,扪心自问,她也很难回答。

    许是因为幼时读史,读到唐太宗长孙皇后曾为夫君登庸,竭力为其争取高祖后妃支持的缘故。她对中馈之事没什么接触,也就没什么反应,偏偏这走夫人路数的行径,却被她纳入了妻之本分之中。

    可这话,解释起来多少有些矫情,她看了元隽两眼,反倒不乐意说了。

    “谁吃醋?”她昂了昂首,哼道:“人家是您的通房大丫鬟,对内对外都心照不宣的,我一介奴婢,哪来的身份吃什么醋啊!”

    元隽这下子是真的高兴起来了,憋了半天,才让自己的笑意不过于过分。

    想了想,他问:“外头还说你是梦粱侯魂牵梦萦之人呢,那你说说,我有没有资格吃醋?”

    裴筠筠一噎,不搭理他了。

    “往后”默然片刻,他忽然开口,语气既有些正经,也有些沉重:“有些事情我要着手开始做了,你听点话,别让我分心。”

    她想,我能保证从这一刻起不给你惹事,可之前已经惹了的,恐怕便回天无力了。

    片刻后,她面上颇有些疑惑:“您今日对我,似乎格外坦诚。”

    “我以前瞒你很多吗?”

    她看着他,满脸一言难尽。

    元隽笑了笑,“总有个过程么。若是我初见之时便对你坦诚相待,想来你也会觉得我不是个正常人罢?”

    她道:“就算这会儿您对我坦诚相待,我也有些忐忑。”

    元隽听笑了:“这么说,我对你坦诚,你反倒不自在了?那也好,我便记着你今日这个态度,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瞒你,被你发现了,我也只拿你今日这个态度顶。”

    裴筠筠闻言,正待反驳,却见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又道:“反正,你瞒我的事情只会更多。”

    她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气。

    这事,还真是没办法。她想。

    他们两个人从开始便各自往脸上贴了无数张画皮,虽说一层层拨开迷雾的过程倒也颇有意趣,可另一方面,却也相当于往对方手里送了不少把柄,一旦对方追究起来,少不得便会失些底气。

    尤其,此刻看来,还是自己的底气更虚一些。

第六十五章 召子入京() 
“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和殿中,皇后自圣安殿甫一回返,脚步未停,一声叱喝便已出口。

    而承了她这句问责的,则是同她一道进门的冯通冯太尉。

    殿中宫婢内侍皆屏息凝神,鄂霜姑姑见此,颇有眼力的引着一众人悄声退下了。

    只剩了兄妹二人,冯太尉这才老神在在的安抚了一句:“皇后莫急,免伤凤体。”

    对比着他这样的平静,皇后越发收不住气性了。

    适才在圣安殿,启元对行在受惊之事讳莫如深,只说夜里梦魇,加之时气不顺,这才提前回銮。可这么多年夫妻,皇后却很清楚,能让他这样灰头土脸往回赶的因由,绝非仅此而已。

    可她刚想多问几句,便被启元以困倦欲眠之由给遣回来了。没法子,那头不敢深问,便只有叫了兄长来,企图从他这里将事情弄个分明。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怎么皇上好好一个人,出趟宫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昔年万军阵前本宫也不曾见他如此惊战!不是说没有刺客的吗?怎么反倒比见了血光还”

    “娘娘,”冯通镇定的打断她的话,目光深深的看着皇后的眼睛,似是通过眼神,在将她向某一方向引导:“陛下也未必时时刻刻都是金口玉言。何况这回遇上的,还真不能说是刺客,充其量也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宵小之辈。”

    “‘装神弄鬼’?”皇后听罢,心头一紧。

    而后,冯太尉便将那夜行在中所发生的的事,以及过程中自己所见之相与皇后说了。

    “那人影说来更似鬼影,白衣长发,游移飘忽,我偶然瞥见其惨白的容颜,见那模样竟与孝武王甚为相似。加之陛下后来对此事三缄其口,直说自己眼花看错,我便断定,我与陛下所见之相当是如出一辙的。”

    “疑心生暗鬼,那若是心中本就有鬼之人,眼中再一见鬼,自然当是大惊。”

    冯通一番话说完,只见皇后娘娘的模样,已从早前的浑身是火,变成了愁眉紧锁。

    她抚着凤椅缓缓坐下,口中喃喃道:“照你这么说,这回的事,只怕同羽雁脱不了干系了”

    冯通没有说话,在一旁落座,无声的观察着皇后的神情。细细看去,尚能在他眼中看到一分怡然。

    思量片刻,皇后娘娘狠一拍案,怒道:“哼!本宫原就说那不是个安分的,太子还不信,执意一保再保,现在如何?狼尾巴遮不住了罢!”

    冯通默了默,微一颔首道:“羽雁王此举,想必还是对当年之事,心头有疑虑。”他朝皇后望去:“而且,这疑虑,自从立国开元之后,只怕早已渐渐从肃王身上转到了陛下与我身上。今次之事不过是个开头,日后还指不定会有什么手段。”

    “他想做什么!”皇后厉声道:“他还能做什么?如今江山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他再有疑虑又能怎样?逼宫?夺位?”

    她说这话时,声音虽狠,却隐隐透着些虚张声势之意。

    这回,冯太尉倒是没急着说话,沉默半晌,摇了下头,纠正道:“娘娘,容我说一句,您此言有误。”

    皇后蹙眉:“何意?”

    “江山——”他说:“在皇帝手里。”

    皇后赫然一惊。

    这句话,听来不过是句陈述,可落在当下这个语境中,深意如何,这两人皆是心照不宣。

    许久之后,皇后方才从惊愕中稳回了心绪。找回了话头正与冯太尉言谈之际,不想元殊却到了。

    元殊进门时,正好听到两人议论着羽雁王,一时烦闷,不好语母后直言相对,便与冯太尉冲突起来。

    原本,他也是听了禀报,说太尉大人被中宫传召,因平素太了解这位舅父的为人,未免他借此番之事,在母后跟前再说些什么话来挑拨,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谁知一进门,还真就赶上了。

    冯太尉既是人臣,又是长辈,端着这款儿,也不会同元殊正面冲突。被他质问了数句冤赖羽雁王的话后,太尉大人还是面色温和,从容道:“殿下自小聪智高才,此间不防易地而处。”

    他道:“羽雁王那样的人,早年年纪尚轻也就罢了,如今年岁渐长,手中兵权战功、民心势力具有,这样的人,单单做一个忠臣都难,更何况中间隔着家国易主之恨,您指望他能为您来日的帝王之尊尽几分心力呢?”

    话音落地,眼见元殊目色一凛。

    太子殿下,其实很少真正发怒,而眼下这样的神态,似乎已经在一点就着的边缘徘徊了。冯通将他的每一寸收入眼底,顿了顿,却还是继续温言道:“此番陛下之事,不过是个前兆罢了。至于早年,只怕您也不能底气十足的说一句,孝武王重伤不起之事,与咱们陛下毫不相关。”

    他语气甚轻,问出来的话却犹如千斤:“仇人之子,换了您,您当如何对待?”

    元殊沉默了许久。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连皇后娘娘看着他,都没敢开口说话。

    不止是因为这一刻,元殊身上迸发出来的那股气势叫人不敢毫犯,听了太尉的话,皇后也在心里期待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这一回能说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然而,太子殿下到底还是令他母亲失望了。

    他看着冯通,目光深重,话音掷地有声:“他能为孤尽几分心力,孤不知。孤只知道,这座东宫,不是舅父为孤筹谋到手的。”

    “殊儿!”皇后怒喝。

    冯通闻言,却似并不意外。

    怀疑的种子,从种下,到生根,再至发芽——他想——不急。

    元殊收回目光,负手道:“母后乃后宫之主,凤和殿乃深宫禁苑,舅父身为外戚,往后还是少往来些,免得不利贤后忠臣之声誉。”

    皇后只顾着发怒,而冯太尉闻言,却顺着太子的气势,弯腰应了声遵命。

    之后几日,宫里便传出,今上御驾受惊,回宫之后却也未得好转的消息。裴筠筠偷闲到街上转了一圈,听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吓人,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才几日啊,怎么就传得这样邪性了?你是没听到,酒馆茶肆里那帮人,就差直接把皇帝快要龙驭宾天的话给说出来了!”

    回去之后,她同元隽说起,语气里还难掩诧然。

    对此,元隽却不怎么意外。

    有心人做有心事,谣言散漫,左不过是那么几伙势力传出来的,而传谣的目的,也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细节之处,倒也不必过于深究。

    “管他谁造的谣,总归与我之计无碍便是。”他这样说。

    而就在他说出这话没几天后,帝宫便下了道圣旨出来,传元氏近支诸子侄入京侍疾。

    “召诸子侄入宫?”裴筠筠听到这个信儿,反复琢磨一番,只觉蹊跷:“难不成,他真的这么快就挺不住了?”

    元隽摇摇头:“那倒还不至于。幽魇香虽有奇效,可以启元的心性,倒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垮下来,否则也不会坐江山数年而无愧悔了。”

    她闻言轻哼一笑:“这倒是。”想了想,又问:“那他这时候召人回来侍疾又是为了什么?”

    元隽未语,她想到什么,心思一动,试探道:“难道说太子之位?”

    会有变数?

    说起来,所谓的元氏近支子侄,统共算下来也不过六七人。而这其中,启元究竟是为了扯这么一副幌子,将谁传召回京,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

    对此,元隽道:“密王这一回来,储位会否有变数两说,可太子却是睡不安稳了。怎么着也得再有一场风波。”

    她想了想,问:“行在那晚发生的事,太子可曾对你起疑?”

    元隽眉目一动。

    说来,元殊的疑虑,已然不是只表现过一次了。

    昨日他入宫侍疾,回府之际,元殊一路送他出宫,道上说了不少的话。

    话里有忆兄弟情深,有追患难与共,也有述胸怀抱负。

    而最后,则还是落到了一句质疑上。

    元殊问他,此番圣体不安之事,究竟是否与他有关。

    这话这样明明白白的摊开来说,元隽心里其实是很不好受的。

    无论启元如何,这些年他与元殊之间的兄弟之情,总是真多于假,瑕不掩瑜。

    到最后,他也没有回答元殊的话。

    “早些年,你与元焃斗得厉害,当时我说我帮你夺嫡,你承诺,来日天下在手,定会还先父一个公道。可有一个问题,你也好、我也好,这些年都一直避而不谈。”他问元殊,“如若你爹杀了我爹,你会如何给我公道?”

    同样的,他的这个问题,也没能从元殊口中得到答案。

    深吸一口气,他对裴筠筠说:“疑虑自然是有,不过他不会这个时候跟我计较。”

    这点,裴筠筠倒是赞同:“是啊,密王都要回来了,他拉拢你还拉拢不过来呢。”

    说话间,密王这两个字一过脑子,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诶,密王入京,那密王妃呢?”

    元隽想着同元殊的那番对话,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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