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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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筠筠却没自觉的打断了他的话:“出痘见喜什么孩子出痘见喜?不是尧姜王姬?”
元隽笑了一声:“要是朗月王的独女不就直接说了?哪还用得着说什么‘有个孩子’。至于这个孩子么”他目光玩味:“你应该知道是谁罢?”
没想到,这样一句话竟让她一悚,当即警惕道:“我知道什么?”
元隽挑了挑眉,对她这样的表现多少有些意外。
他说:“裴绍将个非亲非故的男孩儿养在身边,一养就是四五年,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在朗月时没见过那孩子。”
裴筠筠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沉默的低下了头。
“怎么不说话了?”
她道:“你不是让我别告诉你吗?”
“断章取义是吧?”他哼笑一声,摇摇头:“算了,看你这样也不像生过孩子的,这事儿我先不追究。你还是先交代一下同梦粱侯的关系。”
裴筠筠觉得自己真是困了,否则也不用反应这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还真是敢想,竟还想过那个孩子是自己同裴绍生的?
她看着他,许久,笑意不明的摇摇头,回答他道:“关系特别好。”
“我跟裴绎呀,亲如一家。”
她这样说。
这一整晚,元隽都没睡好,直到第二天两人在宫门前分道扬镳之时,他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真小气。她想。
到了东宫,太子妃还没起身,裴筠筠便被安置在前头耳房里等候传见。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等到宫婢前来传召她去太子妃寝殿时,她出门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觉得这会儿,估计自家殿下应该都下朝了。
宫婢来告诉了一声,也没说带她一起,便自己先回去了。裴筠筠独自往太子妃寝殿走,一道上,还在分神想着裴绎要来的事。
“嘿,撞上了。”
一道冷峻中染了些调笑意味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裴筠筠脚下一顿,抬头,便见自己与廊柱之间只隔了一人。
她倒吸一口气,回头便见到了一身玄金朝服的太子殿下。
她福身道谢:“多谢殿下提醒。”
元殊负手朝她走来,打量须臾,道:“你是睿王府的?”
裴筠筠垂首应是。
她耳后的那道伤,尚未愈合完全,此间实在有些显眼,元殊视线触及其上,微微一蹙眉:“脸是怎么回事?”
她只道:“奴婢粗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面前的人默然片刻,忽而伸手过来,顺着那三寸的短长,不轻不重抹过。
一阵疼痛泛起,她听到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这么深你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殿下见笑了。”
元殊没再追问,只道:“去吧,别让太子妃等急了。”
她应了声,才要走,又听他漫不经心般的吩咐了一句:“给她请完脉以后,记得来承祚殿告诉一声,也好让孤放心。”
她心头一动,这句放心,可是颇有歧义的。
“是,奴婢记下了。”
来不及多想,她应下之后,转身匆匆走了。元殊看她走远,才要转身回承祚殿,视线一低,便见地上遗落了一方锦帕。
他将锦帕拾起,无心的一个翻动,待看清那上头绣了什么之后,整个人赫然一惊。
元隽下朝回府,直到中午,也没见裴筠筠回来。
绿妆端了汤饮进来,见他在书案前发呆,暗自一笑,近前问道:“殿下是在担心她?”
元隽回了回神,却没答她的话。
绿妆便劝道:“太子妃还不至于如此急功近利。上回已经伤了人,想来,不会这么快就又有下一出的。”
他想说,自己的确是很担心她在宫中的安危,可眼下困扰他的,却并非此事。
须臾后,他没来由的一笑:“我现在有点糊涂。”
绿妆不解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原来以为,她是漱华帝姬,可佐证她是漱华帝姬的证据越多,这个结论反倒越不可靠。”
“后来,我让叶檄去查了查那柄梳篦的来历,得了结果之后,我甚至还怀疑她是不是芳仪帝姬。”
绿妆一惊:“是传闻殉国的那位?”
元隽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是传闻自焚于殿,尸骨无存的那位。”
绿妆双眉蹙起。
又听他继续道:“再之后,她曾暗指裴氏与冯冕有旧仇,我依着这句话,便去翻查叶檄对冯冕恶行的调查所得,果然发现冯冕与裴绍叔父、先梦粱公之死有关。那时候,我又怀疑她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可绿妆稍稍一想,便了然了他这重猜测。
那先梦粱公是谁?
非但是朗月王的叔父,还是当今梦粱侯的生父、羽雁王未来的岳父大人。
她讶然道:“您,您不会觉得,她就是与您有婚约的那位,那位裴氏千金罢?”
元隽没有否认。
“这这不太可能吧,世家千金,从未来过中原,就凭她对中原的了解程度来看,这也不可能啊!”
他笑了一声,问:“那若是我告诉你,裴薰来过中原呢?”
绿妆愕然的瞪大了双眼,险些打翻了手边的碗盏。
这时,元隽却又摇摇头:“不过也不重要了,如今我心里有一个新的猜测。”
绿妆一身后怕,“听了这一道,一个比一个吓人,奴婢都有点不敢往下听了。”
“可不正是一回比一回吓人么。现如今这个我都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绿妆想了想,道:“不过依奴婢看来,只看她的容貌,您就应该能排除掉许多错误选项了。譬如紫泥嬴氏的帝姬,这就不太可能了。”
“那可未必。”
绿妆满脸疑惑。
元隽便道:“你也看到她那道伤的位置了,皇后同太子妃此举,就是要看她是否有易过容,可见她若是中原故人,想要依靠人皮面具改头换面,实在过于冒险。旁人只要稍有怀疑,轻轻一验便可窥得真假。”
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绿妆道:“所以这就说明她那张脸是真的啊!”
元隽摇头:“这就说明,即便她这张脸真有问题,也不是仅以平常手段就能让人发现端倪的。”
“可是还有什么不平常的手段?”绿妆苦思之下,也无所获:“这普天之下的易容之术,也就这么几招,她还能弄出什么花儿来?”
元隽但笑不语。
凭她是不能弄出什么花来。
但是,如若加上一个朗月呢?
第四十一章 金狐夜啸()
东宫,承祚殿。
内侍进偏殿奉茶,见太子殿下仍是之前的样子,坐在榻上,目光发愣的看着那方拾来的帕子,心下不由好奇。
“殿下,”内侍试探一唤,小心道:“您从回来就一直看着这方帕子,莫不是这帕子有何不妥?”
元殊终于动了动目光,看了内侍一眼,指了指帕上绣的花样问:“你认得这四样东西吗?”
内侍面露苦恼,搔了搔头,缓缓道:“这狐狸口中衔花,还有一轮圆月、一棵树?”
元殊摇头一笑。
这帕上绣的,其实是一幅金狐夜啸图。
一只尚未长成的小狐狸,口衔一束花,月下绕树欲啸。
听着简单,可这四样景物,却无一不是大有来头。
“紫金狐,云中星,朗夜月昭阳树。”
他低低一喃,恍惚间,一旁的内侍竟从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主子眼中,见到了一丝近乎于迷恋的笑意。
他说:“许多年前,我曾见过一人将这四样东西画在一起。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随着他的话,内侍听得越发疑惑不解。这时,外头进来宫婢回禀:“启禀殿下,羽雁王侍女在外候见。”
元殊眼神一动,将锦帕收入袖中,转头吩咐道:“传。”
裴筠筠被引进偏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便将太子妃的身体情况做了回禀。
今日此去,太子妃倒是没再为难她,也让请了脉,依脉象来看,倒也货真价实的是喜脉。
甚至,一如皇后所言,这胎相着实不好,固本培元的药用得再多,恐也是岌岌可危。
“禀太子殿下,奴婢虽粗通医理,但于这妇产千金一科却并非妙手,想必连太医令三分都及不上,未免皇嗣有差,还是请殿下早作其他打算才好。”
“你只管尽你全力便是,如今中原,能比太医令高手的人倒不是没有,只是”他说话一叹,“罢,前朝门下的忠臣,不提也罢。如今已是三月中浣,你只消尽力将此胎保全到月末便是。”
裴筠筠听着这话,便知他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仪仗将至的裴绎身上,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恭恭敬敬的道了遵命。
“太子殿下若无旁的吩咐,奴婢这便告退了。”
说着,她便欲退走。
元殊却将她留下了。
挥退了殿中宫监婢女,他语气不明道:“吩咐倒是没有,但却想与你说几句话。”
裴筠筠低着头,闻言连连道:“殿下抬举了,奴婢怎配与您叙话。”
元殊摇头:“你配得上。”
他起身,负手走到她面前,从前到后绕了一圈,最后与她面对面停住。
“可不是每一个染疾的奴婢,都能让孤那位目下无尘的堂弟罔顾规条,非要宣太医令去医治的。”
他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裴筠筠一时辨别不出他的意思,只能谨慎道:“王爷素来随性,加之京中有您照拂庇佑,初来乍到,一时乱了分寸也是有的。”
“他随性?呵,元蔚啊,从小到大,看着是肆意妄为,可搪不住的事情绝对不做,再没人比他更有分寸了。”他深深的看着她耳后的伤,口中说道:“这么多年,孤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看重一人。想来你这丫头身上,定然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好处。”
话说到这里,她既知反驳无谓,索性便顺着他道:“太子殿下金口,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只是请恕奴婢愚笨,却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实在不晓得自己身上能有什么优点。”
她说完,冷静的等着元殊的下一句话,却迟迟没有等来。
沉默许久之后,他转身走出去几步,同她拉开些距离,忽然问道:“你叫裴筠筠?”
她答是。他又问:“有字没有?”
眼皮一跳,她头又压低一分,答:“奴婢无字。”
无字。元殊双眉微蹙。
“没去羽雁前,可曾来过中原?”
这个话,与其今日说谎来日难圆,她想了想,索性答道:“来过。”
元殊没再问下去,过了一会儿走到她面前,一个眼神递过去,裴筠筠会意,便跟在他身后,随他走到了书室中。
甫一进去,目光落在书室最显眼的东墙上,她蓦然一惊。
好在元殊尚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前,她便回过神来,勉强整顿好了情绪。
元殊一直走到东墙前方才停住脚步。墙上挂着一幅有些年头的画卷,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毫不吝啬的投放在这幅画上,“认得这画中都是些什么吗?”
裴筠筠坦然颔首:“认得。”
元殊朝她看来。
她近前一步,伸手一一指过图中四物:“朗夜月,昭阳树,紫金狐,云中星。”
是一幅金狐夜啸图。
月,是朗月裴氏的朗夜月;树,是等天李氏的昭阳树;狐,是紫泥嬴氏的紫金狐;花,是雾谷云氏的云中星。
她一转眼,见元殊望着自己的目光愈发深沉,不由面露一丝讶色,随即又颇有些兴奋的同他道:“您这幅画同朗月王寝殿中挂的那幅几乎一模一样!裴殿下曾说过,他的那幅是赝品,是他自己照着原画仿的,那么想必您这一幅定然是真品吧!”
说着,她还不自觉的抚了下掌。
元殊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等将视线重投回画上时,整副神色都似柔和了下来。
裴筠筠注意到他这点变化,心头微沉。
“孤这一幅,只怕比他的还要更假一些。”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在追忆什么:“好歹朗月王还有幸能照原作一仿,而孤却只能靠着记忆,模糊一绘。”
已经很像了。她想。
心思一转,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道:“诶,对了!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裴殿下曾经说过,这幅画的原作是类阳帝姬那不就是现如今的太子妃吗!两位殿下伉俪情深,您若真喜欢,只管朝太子妃要来不就是了?”
元殊微一皱眉,却没说话,裴筠筠见此,小心猜测到:“啊难道说,早年战乱时,原作遗失了,或是毁了?”
元殊还是没说话。
她便道:“那也不要紧啊!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