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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千折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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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眯了眯眼睛。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有恃无恐了。这样的态度,其实是很讨人嫌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这会儿却好似看不出眉眼高低了。羽雁王分明神色不善,可她却还上赶子问:“怎么样,我大方吧?您看您猜错了,我还一片丹心的给您送线索呢。”

    元蔚冷笑一声:“不如再大方一些,索性告诉我你姓什么可好?”

    “好啊!”她说:“我姓裴。”

    这一夜,羽雁王睡得很不踏实。

    连梦里都有个臭丫头,眉飞色舞的追在自己后头,一个劲儿的跟自己说,你猜呀,你猜我是谁,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梦醒细想下来,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对这丫头的身份那般在意。

    分明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个寻常人物,自己也早就想得明白,结盟利用的事,本也不必弄得一清二楚,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依归便是了。

    可怎么到现在,这丫头就成了个非要弄明白不可的盟友了?

    他这样自我质疑着,临窗铺纸,一深思一提笔——

    有武功,懂医术,相貌平平,睚眦必报,与磐石冯氏仇深似海。

    怜贫惜弱,目无尊卑,也算有点善心。

    来自朗月,却源于中土。

    同裴绍那厮甚有交情。

    对嬴宫人事颇为了解。

    与漱华帝姬渊源极深。

    统共算下来,也就这么点线索罢了。

    他才刚怅然的收了笔,失落之际,竟连欢快渐进的脚步声都没听到,等到裴筠筠进了书阁唤出一声‘殿下’时,元蔚猛一回神,慌忙间竟有两分无措。

    裴筠筠眯起眼睛。

    这位殿下,这是做什么亏心事呢?怎么突然这么怕人

    元蔚遮掩的嗽了两声,强自镇定的问她有什么事,裴筠筠脸上探寻之意不断,但好在没在这时候同他纠缠,只通禀道:“叶侍卫长求见。”

    元蔚一听,高兴了。

    叶檄是揣着一本颇厚的卷册过来的,进殿行了礼,未等元蔚开口问,他便直接呈了卷册禀道:“这是经属下详细查探之后,罗列出的冯冕生前所做的桩桩恶行,事无巨细,能保错漏处不出一二。个中罪行已经分好类了,方便您随时查阅。”

    过去总说罄竹难书,叶檄则是在经过了这一回的任务之后,方才知道什么叫实打实的罄竹难书。

    元蔚看着那一厚摞子装成册的白纸黑字,眉间深深沉了下去。

    “至于这柄梳篦”

    叶檄从袖口拿出了一柄梳篦——彼时元蔚为便于他调查,便命能工巧匠照着那真凶器的样子,力求相似的做了赝品出来。

    叶檄道:“此物原为一对,源自阳乌。乃是当年倪氏双姝出嫁之时一人一柄的嫁妆。后来镇阳王妃的那把赠予了其女类阳帝姬,而属于钦仪皇后的那把,因倪皇后无女,便赠予了当年养在其膝下的侄女,漱华帝姬嬴穗。”

    也就是说,这东西,天下有二,而拥有者,则不是类阳帝姬,便是漱华帝姬

    “漱华帝姬的下落”元蔚想着,脑中似乎有什么总也抓不住的关窍:“当年大雍国破之后,漱华帝姬失踪,到如今这么多年,她就从未现世过吗?”

    叶檄想了想,摇头道:“此事说来很是蹊跷。大雍国破之后的事,大多都是自当年把持天都的磐石冯氏口中传出来的。除了太子妃之外,别说是失踪的漱华帝姬至今毫无关于其下落的线索,就是号称殉国的芳仪帝姬当年天都传闻芳仪帝姬自焚芳仪殿殉国,这一把火下去,可是尸骨无存的。”

    叶檄最后半句说得颇有些暗示意味,元蔚看了他一眼,心中也似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十二月初时,原本返归羽雁的仪仗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不想送往之事尚未了结,睿王府中倒是先出了桩迎来之事。

    客人进府的这日,扶夫人一早派人请了元蔚过去。有前事在,元蔚自然是不会带着裴筠筠一起去的,她正独自在后头小厨房里琢磨着晚膳要炖什么汤时,元蘅便悄默声的摸进来了。

    “姐姐,你还不知道呢吧?这回来的这位,可是扶夫人特意派人从繁阴接进京城的亲侄女”元蘅说着,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圈,方才接着道:“是要接来给长兄做侧妃的!”

    裴筠筠原本恹恹的神色微微一顿。

    半晌,她冷笑道:“重孝在身,这会子往嫡子身边送侧妃,扶夫人怕不是脑子坏掉了罢?”

    元蘅却很老到的同她讲:“诶,王侯之家都是这回事的!一时给不了名分,好歹也得往身边塞了,不然等以后出了孝,名正言顺的嫂子一娶进门,就凭那未来嫂嫂的出身,到时候扶夫人再想打什么主意就不容易啦!”

    有时候,裴筠筠觉得,这位小宗姬小大人似的不懂装懂,却总能歪打正着的说到点子上,这也算是个大本事了。

    元蘅还在那儿说:“更何况人早早的送来,也能早些培养感情嘛!说不定”

    她颇有深意的故意一停顿,裴筠筠斜了她一眼,冷淡道:“说不定什么?接着说呀。”

    元蘅立马笑笑:“嘿嘿,筠筠姐姐,我可是向着你的,这才巴巴的过来同你说的!”她压低了声音嘱咐:“我可告诉你,你可得看紧了哥哥!不然这位扶氏小姐若是真成了侧妃,就凭扶夫人不待见你那样,以后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啦!”

    许是元蘅太聒噪了,她忽然就很烦躁,脸上越发没什么表情了,只是执着的解释道:“宗姬,您真的误会了,我只是个奴婢,并不做通房。”

    元蘅一脸你别害羞。

    她说:“我一个人误会是误会,可全府上下都这么说,那还能有错吗!姐姐你就别害羞了,如今绿妆姐姐主持中馈分身乏术,您在府里正红着呢!你就放开了去瞧,这上上下下的仆婢小厮,可有哪一个敢不敬你的么!”

    裴筠筠选择闭嘴。

    午后元蔚回来时,一进门便发现某些人的态度很不对。

    “你这三天两头的发癔症,谁又惹你了?”

    他褪下大氅,被她冷着脸夺过去挂好,只听她嘴里拿腔拿调道:“嘁,我正红着呢,谁敢惹我!”

    元蔚不解的问了声,没得来答案,想了想,忽然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

    裴筠筠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脸皮就让这不要脸的人狠狠揉了揉。

    元蔚笑呵呵道:“这不挺白的,哪红了?”

    “去去去,走开走开!”她后退两步躲开他的手,嘴里嚷道:“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我可是个清白女子!才不同你们这些王孙公子瓜葛!”

    元蔚摸了摸下巴,看着这别别扭扭的丫头,回过了点儿味儿来。

    “清白不清白的另说,可本王与你”他想了想,问:“怎么也用不上这‘男女授受不亲’一句罢?通房丫头?”

    这四个字从元蘅口中说出来是一回事,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裴筠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心里头火急火燎的就想让他把这四个字收回去,偏偏撒气的话没说出来,这时候外殿的侍婢唤了一声:“殿下!”

    元蔚问了句何事,那头便禀道:“扶夫人派人送了盒三层玉带糕来,说是表姑娘亲自下厨做的,请您尝个鲜!”

第二十五章 除夕家宴() 
丫鬟话音落地,裴筠筠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元蔚若有所思的将她的背影望着,半晌,唇角一勾。

    吩咐人将东西接下来,传话代为转达谢意,他径直进了内室,朝莫名冷脸的人问:“之前你救的那个叫画奴的丫头,听说蘅儿有心把人收在身边,你拦下了?”

    裴筠筠脱口便想将自己的考虑道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反悔了。

    她轻哼一声,将手里的书册摞的噼啪作响:“这不是怕表姑娘来了,没有妥当的丫头派去跟前侍候着么!宗姬身边的丫鬟够多了,好不容易遇着个不错的,奴婢也得为周全人事考虑不是!”

    “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元蔚往玉榻上一趟,目光追随着她四下忙碌的身影,无心般道了句:“今日之前,我都不知扶夫人有此一举,你竟皆悉了,怎也不早提点我一声?”

    说话间,便见那人背对着自己整理多宝阁的身影微微一顿,他猜,这时候,她或许在极力压制唇边那点呼之欲出的笑意。

    片刻后,她问:“提点什么?提点您为表姑娘备礼?”

    语气虽还是挺冲,但却有了些底气不足的意味。

    收回目光,阖眸一躺,他悠悠道:“是啊,可得备一份大礼,怎么说也算半个自家人”

    她没道理的想,哟呵,这就算半个自家人了?

    跟着就听他道:“也不知这京都里哪家的公子出挑些,配得上庶母家的这位妹妹。”

    他分明听到了,自己的话尚未说完时,不远处便传来一道声细如蚊的笑声。

    她缓步走来,边走边道:“殿下的话,在扶夫人面前也是这样说的?只怕不能吧!那不是要伤了夫人的心?”

    “夫人什么心?”

    她哼笑:“成全您坐享齐人之福的心啊!”

    元蔚睁开了眼睛,她已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感叹道:“听说那位表姑娘生得可是不错,又是个世家嫡出之女,做您的侧妃倒也挺般配!”

    “再般配也是无缘。”他惋惜道:“我总不能委屈了你们裴家的姑娘。毕竟婚约早定,即便要封侧妃纳姬妾,也得在主母进门之后再说,方才尊重得体,你说是不是?”

    说起来,羽雁王与裴氏千金的这门婚事定在启元二年,彼时步王妃薨殁不久,元蔚身在孝中,故此只得推迟婚期。

    没想到,这回出了母孝,却又一脚踏进父孝里,一守又要三年。

    这桩婚事,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裴筠筠看了看元蔚,目光里满是质疑:“三年孝期,您还真等得起?”

    “你不信?”

    裴筠筠但笑未语。

    扶夫人等人一走,转眼间便到了除夕。因府中蒙孝,不宜出席宫中夜宴,睿王府便关起门来,简简单单的过了个年。

    开宴之际,还是做客的扶家姑娘头一个问了句,怎么不见睿王殿下。

    扶微的话刚刚问完,葵星便进殿禀道:“启禀殿下,主子身上不爽,实在不宜成行,特遣奴婢前来告诉一声,今夜便不来同乐了,请殿下与诸位安心守岁团年便是。”

    元蔚应了一声,又嘱咐葵星两句,便让人下去了。

    葵星走后,扶微忧切道:“早听说睿王殿下贵体羸弱,小女在府中客居多日,都还未得机会拜见,实在是失礼至极了。原还想着趁今日好生补上一礼,却没想到”

    元蔚笑道:“表妹不必如此客气,舍弟自小体弱,便也养成了长年累月不爱见人的性子,说起来哪里是外人的过错,都是我们元氏的失礼。还要表妹不见怪才好。”

    “殿下说的哪里话,自然是睿王殿下的康乐是头一位的,小女哪会挑这个理!”

    这两人在那儿有来有往的客气,侍奉在侧的裴筠筠,却是已随葵星那番话,飞走了神思。

    在她印象里,元隽的身体就从未好过。过去在羽雁还能时常见面,如今到了天都,十天半个月能见一次都是稀罕了,似乎

    他的病势,又重了些。

    她这样心不在焉,手下便也没了分寸,等绿妆的一声斥责入耳时,她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把酒倒出了玉盏,已然洇湿了元蔚的一片衣袂。

    “殿下恕罪!奴婢冒失了!”

    她说着,匆匆掏出帕子便要去给他擦拭,却被元蔚皱着眉拂开了手。

    绿妆猜到元蔚的意思,福身道:“殿下,去更衣罢。”

    元蔚点了下头,却一时未动。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裴筠筠一眼,转而携了两分未抵眼中的笑意,同扶微道:“前些日子本王进宫时,圣上还曾提到要为舍弟赐婚的事。想来日后有了王妃从旁照看,他的身体也能渐渐好起来。”

    扶微一怔,随即笑道:“殿下说的是,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这样好福气了!”

    元蔚一笑,顿了顿道:“本王回去更衣,表妹请自便。”

    说罢,由绿妆跟着,起身便走,看也没看一眼站在一旁,隐隐色变的裴筠筠。

    元蔚离开不久,裴筠筠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禁不住心里头呼之欲出的躁动,悄然退席,暗搓搓的摸到了元隽的寝殿。

    出乎意料的,当她以请脉之名求见睿王殿下时,葵星竟未像之前一样打发她,反倒是直接将人放了进去。

    顺利的不像真的。

    裴筠筠踩着云朵似的走进了殿中,见到那袭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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