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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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后,嬴忽为此事心怀芥蒂,原本还只是对镇阳王心存疑虑,但当他随即便听到镇阳王向阳乌下聘,宣正帝谕签了册倪氏次女为镇阳王妃诏时,他当下怒火中烧,料定了此事是镇阳王为了与自己争夺倪妃,从中作梗。
元隽听着,也不由疑惑起来。
他问李昀:“那这件事,问题究竟出在了哪一环?”
第九十二章 镇阳旧事(三)()
错聘太子妃之事,嬴忽至死都以为是镇阳王有意瞒骗,可李昀最后却在母亲口中,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我知道他是镇阳王,当时他来问我名讳,我见他那风流玩世便觉可恶,与他呛了几句转身便走,并未将名姓相告。”
“可也是我大意,当时匆匆离去,遗失了刻着名讳的玉佩也未察觉,那玉佩便被他拾去了。”
那时李昀听到这里,也不由蹙眉,探问一句:“父王当真是有意隐瞒他?”
可母亲却摇了摇头。
“年少在闺中,我与你姨母时常同卧同出,彼此换着衣裳首饰穿戴本就是常有的事,那一回,也只是我错戴了姐姐的那块玉佩罢了。”
原来后事如斯,起初,也不过是个意外的误会罢了。
“只是这样”
元隽听完了李昀叙述,心头唏嘘不已。
世人曾有言说,大雍败亡,缘起于倪妃。这是可恨的话,可眼下,他却也不由得想,若是当初没有这一环误会,嬴忽在聘太子妃时便能得偿所愿,那其后或许也就没有他垂涎妻妹,与挚友反目,一步步走向稗政暴虐的不归路之事了。
“那后来武成王聘娶王妃”元隽若有所思道,“想来,也不是全然无心之举吧?”
李昀苦笑一声,点点头。
“父王与母亲的第二次相遇,就在阳乌城。”
“——就在姨母的送嫁仪仗离开阳乌城的那一日。”
元隽想了想,淡淡一笑,道:“不如我猜一猜?”
李昀微微一挑眉,颔首示意他请便。
他酝酿一番措辞,便道:“我猜,早在百鸟朝凤,武成王代太子嬴忽打听佳人名姓时,便也与太子一般的动心动情了罢?”
她笑了笑,没说话,颔首承认。
元隽心里将蛛丝马迹前后一串,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武成王因着顾念太子嬴忽的心意,甘愿埋没了自己的一见倾心。直至太子妃出嫁,他应该也是以为嬴忽得偿所愿,故此阳乌一行,多半,也是为吊唁自己这一场即起即终的情爱,却不曾想,造化弄人,阳乌城中再逢伊人,方知因缘差错,已然铸成。
李昀说道:“这就像是天意又许了第二次机会,失而复得之人,这一回父王没有再让。母亲与父王在阳乌重识,嬉笑怒骂,抵不住情窦初开,相悦相许,一切都顺利得可怕。”
于是便有了后头镇阳王聘娶王妃,嬴忽在人生最大失意时,误会横遭挚友背叛,自此而始,心性大变。
“可是,多数女人都是这样,不爱的时候看得清男人的模样,爱上了,便只愿意相信自己这一腔情意不会错付了。”
李昀闭目一叹,接着道:“成婚之后,为着母亲性子刚烈,父王的行止较之以往,也算大加收敛了。府中原有的姬妾,包括庶兄李珒的生母田夫人在内,都被打发出了王府,或是许她们黄白田地,再嫁之资,或是无去处的,也都妥当安排进了道观中。如此相待,母亲也算满意了。可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说到这里,元隽不自觉的便想起倪王妃斩杀军妓的传闻。
他看了看李昀,这会儿倒是极明白她的出生代表着什么了。
“于是便有了我。”李昀倒像是会读心一般,玩笑着将这话讲出来:“她与嬴忽私通,原本只是对父王的报复,却也没想到后来竟有了我。私通之事上,她是理直气壮,可我这个人,在她眼里却全然是罪孽——不只是她曾经背叛夫君的罪证,也时刻提醒着她,她夫君曾对他不忠。”
元隽将她揽到怀里。
他有点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类阳帝姬出生之后,镇阳王极其疼爱这个女儿,也因见倪妃诞女辛苦,自愧于早前所为,由此格外珍视爱妻,致力于修复两人关系。倪妃一方面感动于他种种努力,另一方面,每每见到他宠爱帝姬,自己于心有愧,也就越发的不待见这个女儿。
而镇阳王则又因她待女儿不善,误会她仍旧介怀于自己所为,长此以往,所有的努力都不见成效,难免失落,固态萌发似乎都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可见这世间事,一环扣一环,不思悔改的错误,从来没有善了的机会。
她道:“这两年,我也常想,他们俩的婚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折磨死对方去的。拈花惹草的风流,对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刚烈,若然彼此无情,只是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配在了一起,或许还能一世安稳,但这里头一旦添上了情,那便是个解不开的死局了。”
元隽想了想,问她:“昀昀,如果我的性情像武成王,你还会选择我吗?”
李昀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她道:“裴绎的性情像父王,你看我看上他了吗?”
元隽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如若,你喜欢上了一个武成王那样性情,忍不住到处留情的人,你会选择他、会嫁给他吗?”
李昀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顺着她的指缝扣进去,“所以啊,武成王与王妃之间的事,就不要去想‘如果’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那是他们的命数,千回百转,即便明知如此,也断不开姻缘红线。”
“至于你,你的性命是父母给的,但你的命数,不在倪妃的眼里定论,而在我心里定论。”
“你是我心头至宝。”
李昀窝在他怀里,一点点汲取着温暖。
“我知道。”她攥紧了他的衣襟,“你放心,我会一点点想明白的,一点点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不叫你担心。”
元隽一下一下轻抚着她。
不多时,李昀接着给她讲起了裴绎。
“大概是启元二年的时候,”她道,“那时候,梦粱侯还是梦粱公。裴绎浪荡的少年生涯,结束在了朗月王城中的一名乐妓身上。”
“他生平第一次动情,很是收敛了一阵子,为那女子赎身,带那女子进府,气得老夫人生了场重病,天天往王宫里跑,请裴绍出面去管束裴绎。”
“裴绍呢,却是不急,只是将老夫人接进王宫中小住,对着裴绎也不管,甚至裴绎跟他提出要正式娶那女子为妻,他都是一笑置之,只告诉裴绎,自己给他半年时间,若是半年之后,他仍然愿意去娶,自己便为他做主婚配,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元隽问道:“难道半年之后,他不愿意娶了?”
李昀一笑,摇摇头。
“他是不敢娶了。”
元隽蹙眉不解。
她接着给他讲:“那女子,后我听裴绍说起,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因着父亲获罪,方才没入乐籍。才貌双全的女子,又生了一副傲骨,自尊比寻常人更甚。半年时光里,裴绎对她情意未改,但拈花惹草的行径,却也难移。哪怕平时在自己府里同丫头们走得近些,那姑娘若见了,都少不得要同他闹上一通儿。”
“这样没几个月,他便身心俱疲,一日在外约了王孙饮宴,到底没把持住,碰了个歌姬,回去之后同那女子坦诚道歉,那女子当时没多大反应,过后”她说着,叹了口气,“过后在房中浇了几大坛子酒,便欲自焚。”
“自焚?!”元隽听着,不觉一惊。
李昀点头,“那之后,裴绎恍如黄粱梦醒,府中火势刚一浇灭,他便赶着进宫寻裴绍,当时我就在边上,见了面,他第一句话就是,婚不成了,请王兄费心,帮自己给那姑娘安排好去处,保她一生安逸无忧。”
“裴绍对此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当下让裴绎留在王宫,自己去了趟梦粱公府,回来告诉他,一切都处置好了,让他自己回府闭门思过,跟着反手又将梦粱公贬为了梦粱侯。”
说到这里,李昀回忆起当年裴绎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元隽问她:“你是在这件事上,看到了镇阳王与王妃的影子?”
她淡淡一笑:“是真的很像。他待那女子好,恨不能掏心掏肺,事事依从,可就是”她啧了一声,问他:“逃不过男子秉性里的恶劣之处,他是这样,我父王当年也是这样。”
元隽闻言,立时道:“我不是这样。”
她扑哧一笑,转头看向他:“我知道啊,是我有福气。”
“说起来,我之前还曾一度以为裴绎与你”
李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摇摇头,道:“说起来还真的挺奇怪的,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可是从小到大,在认识我之后,还有心惦记我的男子,其实真的不多。”
说着,她心里暗自算了算,又道:“应该说是太少了。”
元隽眯了眯眼:“还嫌少?”
“不然呢?你算算,有几个?”她道:“嬴昕不是,裴绎也不是,细细数来,除了你与元殊,哪还有旁人?”
她摇头一叹:“你也想想,自古出了名的红颜,有那个像我这么可怜的,就只有这么零星两个倾慕者?”
第九十三章 冯氏太后(一)()
好好的悱恻氛围,生生被李昀这几句话给扭曲打碎了。
元隽知道她这是有意排遣苦思情绪,便也顺着她的话,作势哼笑问道:“你是觉得自己实不符名是吧?”
李昀伸过双手去覆上他的手,拉长了音调道:“我这不是给你宽心嘛!谁让我的夫君是个醋坛子呢?这么长时间来醋海生波的事儿我可没少遇上,别的倒也罢了,看你如此在乎我,我心里倒是高兴,就是心疼你一回回的憋屈自己,我看着实在心疼!”
她说着,笑意愈发温和下来。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笑几回,气氛松泛下来,她心里舒展许多,凑过去伏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言道:“清寒呐,此事之外,我对你,再无秘密可言了。”
他浅浅笑着,抬手与她勾起手指,“我对你,早就没有秘密了。”
“那以后,我们能一直这样吗?”
元隽却没有立时回给她一句‘当然’。
他不解风情的思索片刻,才颇为认真的同她表明自己的看法:“我自当对你坦诚,但凭我对你的了解,往后这几十年相伴,你是万万做不到事事与我倾吐的。”
“啧”李昀心道一句煞风景,开口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她却也没有元隽那份儿言之凿凿的魄力。
说来,她与他虽都是欺世之人,但本性之上,元隽的开阔坦荡,却是她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品味出这一点,李昀苦恼的皱了皱眉,正待说话时,忽而又听他道:“不过也无所谓。”
“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无所谓’?”
元隽淡笑垂眸,满含心爱的看了她一眼。
他说:“恩爱两不疑。”
她微微一怔,片刻后,在他怀中安稳的阖上了双目。
西雍那头,云骜允了结盟分治之后,却还需要等嬴昕那里最后的结果,此事自非一日之功,往后一段日子里,裴绎暗中游走两方斡旋,实在勤谨。而元隽同云骜这里,未免元殊起疑,还要时不时象征性的打上一仗。
李昀了结了一桩心头大事,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加上分治之事又不必她过多参与,是以这旬月间,她倒是显得与这整座风声鹤唳的大营都格格不入起来。
只是,她的快活日子还没过够,一早给袅袅安排下去的事儿便有了回音。
且还是从元隽那里得来的回音。
这日她带着燕赏在出帐进城,闲逛了大半日,刚一回来,便见袅袅等在营外,见了她匆匆说了一句‘京中来信儿了’,李昀当即便心神一敛,正待细问时,袅袅却没工夫与她细说了,只告诉她:“殿下要见您,京中的事,你去了也就知道了。”
李昀心里一咯噔,当下便了然,京中出得必然不是小事。
等她见了元隽,元隽倒不像是个生气的模样,应了她一声,便让她坐到一边候着,径自不疾不徐的与季之明等人安排好了手头上的事,待将人都打发下去,才见他一边收拾着手里的纸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她一句:“前些日子,是谁问我往后我与她能不能一直做到两不相欺的?”
李昀扁扁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欠!
“嘿嘿还是夫君了解我!”她说着,暗搓搓凑过去,追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