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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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道:“我知道,今晚突然说及此事,不只是给了倪远一个措手不及,也出乎你的意料”
她话说到这里,元隽突然站了起来,一句话打断了她:“是出乎意料的事吗?”
李昀被他吓得一愣,极少见他如此动怒,她当即被这气势唬住了,半天言语不出来。
“出乎我意料的不是玄儿的身世。你真以为我一点猜测都没有吗?”他道,“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样的话、这样的事情,你竟然让倪远与我在同一时刻知晓。李昀,在你心里,我与他的分量没什么区别是吗?”
“当然不是!”她脱口而出,后续的解释,却难以为继。
“我”她支吾了半天,低着头,蹙着眉,痛苦而懊恼。
我什么?说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这样的解释,连她自己都不信。
“玄儿的身世别看我说得光明正大,实则在我心里”她犹豫半天,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抬头看向他。
“元隽,我错了。可是这件事情,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倪远当然不能同你比,但是,有他在,我才有借口,可以不必用全部心力去应对你的反应。”
元隽心头一动。
遥远的记忆似有破土而出的迹象,他看着眼前的李昀,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裴筠筠。
李昀说:“他的身世对我而言是耻辱,连应辰都不能知道他的存在,你不会知道不会知道我有多怕面对你的反应。”
听到这话,元隽第一个反应是想问她,她以为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即便李玄是武成王妃与天平帝私通所生之子,即便她有这样一个为世俗礼法而不容的弟弟,那又如何?
他忽然有些生气,想问她,这么多年了,你何时见过我有这等糊涂的忌讳?可话没问出口,脑海中那段被摘出来的记忆,却愈发清晰了起来。
“他的身世,”在李昀紧张的呼吸里,他那里浓聚着别样疑惑:“对你而言是耻辱?”
“是耻辱。”李昀这几句话倒是说得十分确定:“当然是耻辱。莫大的耻辱。”
“你是”他刚起了个花头,忽然闭眼一摇头,似是觉得原本的问题并不合适。
沉吟片刻,他犹疑道:“昀昀,你恨你的母亲吗?”
恨她与天平帝之间的不清不楚吗?
恨她背叛你的父亲吗?
恨她给了你这样一个
他话音落地许久,她在某一瞬息似乎是想回答来着,可那话到底没说出来。
脑海中的记忆,彻底清晰了。
他想起第一次与她共赴天都为父亲奔丧时,那一回她在东宫吓唬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嬴稚,等回到睿王府后,自己与她算账时,话赶话的,第一次提到了武成王妃。
那时候,她问自己,觉得类阳帝姬是什么好人吗?
她问,你难道不知道当年天都内外,那桩传得沸沸扬扬的宫闱丑事吗?
那应该是第一次,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横冲直撞,揭开了贫嘴的幌子,同自己面红耳赤的正面吵嚷。
‘类阳帝姬是什么好人吗?’
她就是这样看她自己的?
为什么?
元隽收回思绪,他垂眸看着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类阳帝姬,她这会儿难得的没有什么气性,只是看上去,无端便能让人觉出她的恨意来。
他默默换了口气,力图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们说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你还是裴筠筠。”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说,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不该连坐。你则说,我根本就不明白。”
李昀想说点什么,被他竖起一指封住了唇。
“我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也许如你所言,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你所经历的。”他道,“但是昀昀,这孩子没有罪孽。我不同情他,也不厌恶他,他对我而言,先是普通孩子,再是姻亲,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昀顿了顿,一头撞进他怀里。
“我错了。”她道,声音闷闷的,小小的,但却比之前那句慌忙敷衍的道歉,更真心了许多:“对不起,我真的措了。”
另一头,倪远回到帐中,秦仪早已等在那里。
他知道倪远今夜是去做什么的,在等待主子回来的时候里,他也想过待倪远回来,会是何种心情,但如今这一种,显然不在秦仪料想之内。
“世子?难道今夜这一面不顺利?”他问。
倪远头疼至极,整个人像是憋屈了好些年却无处敢发泄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刚了结了一场卧薪尝胆呢。
“顺利?”听见秦仪的问话,他抬起头,冷冷掷去一眼,颇有些迁怒的意思,“哪来的不顺利!简直他娘的顺利透了!”
说罢,手边的端砚被他狠狠掷了出去。
秦仪后退一步,垂首不再妄言。
等倪远自己顺够了气儿,已是半个时辰时辰之后了。他这才简短扼要的将今夜在那头发生的事与秦仪说了。
“什么?!”秦仪听罢,愕然之情比起他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孩子竟然是嬴氏的血脉?”
说完片刻,又跟怕不明白似的添了一句:“是武成王妃与天平帝的儿子?!”
“我说的话,有哪一句不好明白?”
倪远迁怒之意未绝,秦仪也只有受着。想了想,秦仪道:“可是世子,此事于我们而言事关重大,仅凭类阳帝姬一句话,恐怕空口无凭,不好认罢?”
“我已同她说了。”倪远仰靠在椅背上,闭眸道:“她想知道我阳乌倪氏的所求,我想知道那孩子的身世是否切实。我同她约定,三日之后,她若是能能拿出证据来,我会也会将她想知道的坦诚相告。”
“那”秦仪犹豫半天,才问:“恕属下多嘴,世子,她要是真拿出证据来了呢?”
倪远赫然一睁眼。
他与秦仪对视了片刻,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借由目光游移流转,末了,倪远又倦意十足的闭上了眼睛。
“到时候再说。”
他道。
第六十五章 陡然失踪()
李昀还没来得及拿出关乎李玄身世的证据,第二天一早,便先一步得到了李玄失踪的消息。
“今儿个天不亮时,有一批辎重奉命调往紫泥城,估计小公子就是趁这个时候混出去的。”
一大早,叶檄火急火燎的前来禀报了此事,末了抱拳请罪道:“殿下恕罪,属下已加派人手出去寻人了,小公子吉人天相,定然不会出事的!”
元隽蹙着眉,脸色不大好。听罢来龙去脉,他侧目看了看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李昀,见其半点反应都没有,毫无说话的意思,心头愈发担心起来。
他简单同叶檄吩咐了几句,无非是再添人手,务必要将人平平安安带回来的话,随后便让叶檄下去了。
他走到李昀身边,后者还是一副眉眼沉凝,默然不语的样子。
“昀昀,”他将人揽到怀里,轻抚后背,柔声宽慰:“别担心。”
李昀此刻,担心是担心,但她的担心,与元隽所想的那种,还是颇有出入的。
半晌之后,她似乎终于舍得回神了,伸出双臂怀抱住他的腰身,长长一叹,无奈又似认命。
她道:“我大概知道他这是奔哪儿去的。”
元隽一阵意外,松开她,垂眸与她对视。
李昀没有仔细解释,只一句话,元隽便跟着恍然。
她问:“能帮我给嬴昕送一封信吗?”
嬴昕这回挂帅亲征,云骜未曾相随,左右跟着的乃是嬴昳。
自嬴昕起事以来,手下一应暗地里的勾当,如细作眼线之流,皆由嬴昳总掌。这日营中,嬴昕熬了一夜与诸副将部署战局,晨起刚偷得个把时辰歇息片刻,嬴昳从外围巡视回来,也不顾外头侍卫的阻拦,横冲直撞的便闯进了嬴昕的睡帐。
“诶,四殿下!四殿下不可啊!陛下他”
侍卫拦不住,一只脚也迈进了帐中,原以为嬴昕正睡着,这一进来才发现,才刚安置下没一个时辰的皇帝陛下,不知何时又醒了,此间中衣外头只搭了条披风,正伏案翻书呢。
见此,侍卫低声告了声罪,便暗暗退下了。
“皇兄!”
嬴昳这一声喊得饱含生机,与嬴昕的倦意形成鲜明对比。嬴昕头也没抬,随口‘嗯’了一声,但却半天没听到他的后话,这才抬首看向他,“有话快说!”
嬴昳脸上还挂着散不尽的笑意,他上前,双臂支在案上,俯身看着嬴昕:“哥,你猜对面出什么事了?”
‘对面’,这指的便是齐军的帐营。
嬴昕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何事’,神色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朗月王派去给睿王送药的那个孩子,听说昨日晨起失踪了,至今还未寻回!”
笔尖在雪白的纸上晕开一片浓墨,嬴昕的反应,大大出乎嬴昳的预料。
他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兄长应当会与自己一样兴奋。毕竟这孩子身份特殊,睿王的营帐中弄丢了朗月的人,不管大小总会是桩麻烦。
“皇兄?”
见嬴昕失神良久,嬴昳小心唤了一声,嬴昕猛一回神,抬头看向他时,目光锐利,再也见不到丝毫倦意。
“去给我找。”他道。
嬴昳一怔,“什么?”
嬴昕双手拍案,霍然站了起来。
他道:“那个孩子,无论你用什么法子,放出去多少人,定要把人带到我面前来——平安无事的带来!”
这下子,嬴昳算是彻底糊涂了。
“皇兄”他小心问道:“我能不能问一句,那个名叫李玄的孩子,他究竟是什么人?”
关于李玄的身份,朗月王宫对外的说法是,此子乃是当年裴绍为生母宪王后李氏追福,以王太后名义收养的义子,自幼在朗月王宫,由朗月王亲自教养长大。
这个说法并没什么问题。过去,嬴昳也从未在这个孩子身上费过什么精神,可是如今嬴昕这反应却告诉他,这个孩子的身份,恐怕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面对嬴昳这个问题,嬴昕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最终收回目光,轻描淡写来了句:“不是宪王后义子,裴绍义弟吗?”
嬴昳刚要说话,嬴昕又看着他道:“除此之外,他若还有旁的身份,那该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
那目光不怒自威,让嬴昳哑口无言,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这天晚些时候,嬴昳手下布在疾雨城的眼线,便灰溜溜带着敌军主帅的一封信,回到了嬴军大营,将信直接上呈给了嬴昳。
嬴昳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上头狂草似的写着的‘嬴昕’二字,是出自谁的手笔。
他把信函原封不动交给嬴昕时,还十分好奇的问起,这个时候,李昀写这封信来,是不是与那丢了的孩子有关?
想了想,他又道,别说,李昀、李玄,这俩名字放在一起,到挺像一家子的。
嬴昕没有同他详细解释,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下去之后,自己坐在案前,眼看着都要将那信函都要盯出窟窿来了,这才终于拆开了泥封,抖开信纸读了起来。
果不其然,她这封信同他猜测的一样,是为着李玄写的。
李昀在信上,对李玄私出帐营可能是要前来见他的事情毫无遮掩,只是一再的嘱咐威胁,叫嬴昕管好了底下人,若是有意无意伤到李玄分毫,她定不善罢甘休。
除此之外,并无一句要他将李玄送回去的话。
你清楚以李玄的身份,一旦他落到我的手上,利用他与否,全在我的一念之间,这是你无论如何空言威胁都无用的事情,是以你便一句也不多说。嬴昕心道。
他从这信里读到了聪明的味道,可他却并不喜欢李昀的聪明劲儿用到自己身上。
齐军帐中,李玄失踪的消息一出,倪远倒也善解人意得紧,当日便来见过李昀,说是约定的日子可以往后延延,一切都等人找回来再说。
李昀对此表达了谢意,但同时,她心里自那夜与倪远坦言之后,便隐约成形的一个疑影儿却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这位阳乌世子,为何会如此在意李玄的身世?
他虽然出身不寻常,但他天下皆知的身份,却是朗月王身边的人,加之以他的年岁,不过就是个孩子,这样一个孩子,十年八年来不了中原几回,他是姓李,还是姓嬴,与倪远有什么关系?
又或者说,对阳乌倪氏而言,有何意义?
“不会吧”
李昀心头默默冒出了一个猜测,让她光是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主子想什么呢,这样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