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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千折戏-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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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蔚一笑,后退半步一低头:“臣不敢。”

    启元叹道:“过去几年,天下只知羽雁军纵横驰骋,无往不利,如今太平盛世,打仗的机会少了,往后再提起你这位羽雁王,恐怕出名的便是这副锦心绣口了。皇兄若有灵,也当欣慰!”

    “陛下过誉了,话里若是没道理,纵然嘴皮子再利索,也总有错处给人驳斥。臣不过就事论事、就理论理罢了。”说着,他看向天子,从容一笑:“正如皇叔与父王兄弟情深,是天下皆知的事,父王这一去,侄子侄女排不上,普天之下,哪里能找得出比您更哀痛的人?做侄子的看在眼里,又岂会没良心?”

    “唉好歹还有你们这些孩子知晓朕这颗心!”

    顿首捶胸的叹过一回后,话锋一转,启元状似为难道:“只是冯冕这一死清宵,冯太尉为国尽忠,劳苦功高,如今白发送人送黑发人,难免伤痛啊!”

    元蔚叹了口气,正待说话,却见内侍进殿回禀,冯太尉求见。

    座上的启元帝目露讶然,元蔚则是垂首淡淡一笑。

    不多时,一阵沉缓的脚步声徐徐而至,冯通佝偻着脊背步上殿来,形容之上,满是垂垂老矣之态。

    “老臣,参见陛下!”

    启元忙叫了平身,吩咐一句赐座,却让冯通连连敬却了。

    皇帝关切道:“冯卿的身子可好些了?”

    冯太尉拱手道:“多谢陛下挂怀,老臣无碍。”顿了顷刻,便是好一顿咳嗽。

    元蔚听得直想笑。

    几句场面话说完,启元便道:“正好说的是令公子的事,你到了也好。”说着,便要去唤元蔚。

    不想,却是被冯通愈矩给拦了一句。

    “陛下,老臣也是听说了羽雁王今日觐见,生恐这些老兄弟们为犬儿之事伤心,一时错了主意,委屈了王爷,更让陛下为难,这才紧赶慢赶前来觐见的!”

    元蔚没想到,他这结党营私的话当着自己的面都能说得如此不遮不掩,心中暗暗忖道,想来如今皇帝与太尉之间的关系,可能比自己料想的还要糟上许多。

    心中一面想着,他近前,躬身拜了一拜:“冯大人。”

    冯通连忙回礼:“王爷。”

    元蔚就冯冕之死道了两句节哀不幸的话,冯通那头接了,转而同启元禀道:“陛下,犬子之死,是他自己的命数。王爷与世子都是皇亲贵胄,能为殿下们挡灾,是我冯氏族人的福气,老臣虽愚,却也不敢因此而责赖王爷。”说着,他就着抹眼泪的契机一转眼珠子,才继续道:“更何况此番犬子奉命前往羽雁,就是为接诸殿下进京奔丧的,一路上本就有护卫之责,如今死得其所,更是没什么好说的。”

    殿中的冯氏党羽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此间不敢擅动,尽皆哑巴了。元蔚则是颇为恭敬道:“太尉大人通情达理,元蔚感念,在此谢过。”

    “殿下客气了。”

    两头都是有意罢战的架势,启元便也就坡下驴,颔首道:“若满朝文武都能如两位爱卿般和睦通达,那朕便能高枕无忧了!”

    这日宣明殿中的诸位,从天子到朝臣,除了两位当事人外,便没有一个预料到这个结果的。

    两人并排出了宣明殿,脚步都不由放缓,元蔚眼里沾上些笑意,感慨道:“太尉大人来的真是时候。”

    冯太尉直起了背脊,哀哀之色一收,面露深沉。

    “不及三公子那封信来的是时候。”他不由转眼看了看身边这未及弱冠的少年战神,压下一腔恨意,讽道:“王爷好手段,但愿来日世子殿下袭亲王位后,对感情深厚的孪生兄弟,殿下的手段也能不遑多让。”

    丹陛之下,两人脚步停下,对面而立。

    元蔚笑道:“这就不劳太尉大人操心了。”

    随后是短暂的一场对视。

    视线两端的人,中间隔了几十个春秋,却势均力敌。

    冯通拱手告辞,走出去两步,却又转身与他看去。

    他道:“王爷,这一局是我输,赔上儿子一条命,我认。可如今您也离了羽雁,脚踩天子地,往后如何,咱们走着瞧!”

    元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收回心神打算出宫时,抬眼却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元殊。

    心中叹了口气,见元殊将随行宫人留在远处径自走来,他便也孤身往前迎了两步。

    “太子殿下”

    一句官腔没打完,便被元殊不耐的截断了:“清宵——”

    元蔚眉峰一蹙,闭上嘴,擎等着他言语。

    元殊叹了口气:“我知你心中怨恨我未曾保全伯父,为此你要撒气,只管朝着我来,我绝无二话。只求兄弟,别把与三哥的情份都连同这口气一道撒没了便好。”

    他这厢索性将话说开了,元蔚一时倒不好应对了。

    他站在那儿不说话,元殊便出言请他去东宫叙话,顿了片刻,元蔚到底是摇了摇头。

    在元殊脸上挂不住之前,他还是颇为无奈的交代了一句:“府中有病人,我放心不下。”

    他这么一说,元殊也想起早前下朝时,底下人回禀过一句羽雁王传太医令入府为个丫鬟诊治的话。思及此,他很有两句话想问,却也知不是时候,便只对元蔚道:“若有什么需要,派人过来言语一声。”

    元蔚顿了顿,终究应了。

第十七章 同仇敌忾() 
睿王府中,自这一日起,四境八方前来吊唁致奠仪的王孙贵胄便多了起来。元蔚一回来便顾着招待客人,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歇了口气,便将绿妆叫到跟前,问起了裴筠筠的病情。

    绿妆将太医令的话一一回了,只说那丫头病体无碍,不过是寻常炎症罢了,只是忧思过多,心绪不宁,内外一摧,这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出儿。

    元蔚听罢,一口茶没喝顺当,差点呛了。

    “忧思过度,心绪不宁?”

    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绿妆一眼,呵呵一笑,“这八个字儿还能用在她身上呢?这太医令不会是个半吊子罢?”

    绿妆才听了太医令这话时,反应比他还大。脑中闪过那丫头杀人时的淡定模样,她一时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她忧思过度,心绪不宁的。

    想来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如今脚下这片地了。

    绿妆道:“太医令的医术想必是不会错的。奴婢想着,从船上事发,她便极是冷静,这一路上虽没个精气神,但到底于大体无碍,至于这炎症高热可不是在到了天都之后立马发出来的?”

    元蔚看了她一眼。

    绿妆本想趁这会儿将早上没问出口的话给问出来,可被他这淡淡的一眼看的,却又欲言又止了。

    “行了,这丫头的事我心中有数,你就不必管了。”

    绿妆心里一咯噔,听了他这话,自己的有些话,确实也不必问了。

    她满心不安的点点头,道:“您有数便好,想来朗月王还是信得过的。”

    元蔚又就着裴筠筠的事交代了几句,绿妆一一应了,到最后才忖度着问了一句:“别的也就罢了,那丫头如今安顿在您的寝殿里,且不说于您不便,这也是愈矩的事,奴婢请您示下,可要挪出去?”

    元蔚理了理袖口,临出门,随口说了句:“不用了。”

    她低眸蹙眉,半晌应一声是。

    元蔚这头忙了几天,裴筠筠便借着养病的由头自在了几天。说来也巧,他白日里迎来送往,晚上又顾着灵前持服,偶有稍歇之时,也都在大殿偏厅里解决了,直到这日诸事才告一段落,他终于回了寝殿之前,两人竟有六七日的光景没见着面。

    在寝殿前正好遇上刚诊了脉出来的太医令,一通寒暄后,元蔚问及屋里那人的病情,太医令摇头直笑。

    “殿下还真疼人,姑娘的病情早已无碍,您进去看看便都知道了!”

    元蔚被调侃的脸上一热,也不好辩驳,匆匆与太医令别了,进内室刚看了一眼,果然就全都知道了。

    他眯眼看着赖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边吃葡萄边翻书的人,心里那个气呀。

    元蔚上前,一把便将她手里的书夺了过来。

    “嘿”裴筠筠刚要发问,一见来人,脸上怔了怔,跟着便有些不情不愿的盘膝坐了起来,嘴里嘀咕着:“怎么是您啊?”

    元蔚一瞪眼:“不是我还能是谁?”

    说到这个她眼睛亮了:“当然是世子啦!之前我不省人事都是他照顾我的,世子真好心!”

    这话一出来,不知怎么就触上他的逆鳞了。连她话里的指桑骂槐之意都顾不上指责,他立时吼道:“是我是我就是我!什么世子世子的?抱你上床的是我!给你看病的是我!好心的是我!便是你现在睡的都还是我的床呢!”

    裴筠筠一脸不信的看了他一眼。

    “哦,您还会看病呢?我真信了。”

    “啧”元蔚一噎,自我纠正道:“我叫太医令给你治的!”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的对峙了半天,她看元蔚属实是被气得不轻,不好再逗下去了,便端了副扫兴之态,伸腿下床穿上鞋,故作安慰道:“好了好了好了,是您就是您呗!逗您两句还急了,您这是真没做过好事儿怎么着,至于发这么大脾气跟我论个分明么!”

    元蔚被气得都快没气儿了。

    其实,那天被提来问话时,她脑子里糊涂,确实以为派人给自己医伤的人是元隽来着,但醒了这几天,知道了自己睡的是谁的寝殿之后,这误会自然也就解清了。

    这么一解清,她心里那滋味便有点复杂。

    将床铺上乱七八糟的书卷吃食收拾好,她回身一看,元蔚那脸色还没大缓过来。细想一番,她也觉出味儿来了,这位殿下今儿个非但是脾气不大好,连脑子似乎都钝了,否则也不能叫自己这么轻易的给逗了。

    她蹙了蹙眉,给他倒了茶过来,问道:“您到底怎么了?在外头受委屈了?”

    元蔚斜了她一眼,“你以为外头都是你啊!”

    “哪有您这么冤枉人的?是我给您吃的渥丹还是您给我吃的渥丹?我还敢给您委屈受呢”

    真是天大的笑话!

    元蔚冷哼一声,扬声朝外头吩咐了一声传膳。

    罗汉榻上摆了一小案素斋素馔,罗汉榻下,也支了方小桌,置了几道清粥小菜,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面对面的吃起了饭来。

    元蔚正想着如何把早前宣明殿中,与冯通的那一场交道与她透露两句,不想却是她先说话了:“殿下,我这事儿就算完了吧?”

    听着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他心里既意外又来气,一时还有些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轻哼一声,他道:“你还真敢说,不知道什么叫黑不提白不提吗?”

    她叼着筷子挑挑眉:“那您是不想让我说喽?您要是不想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了。”

    说完,爽朗的灌了半碗粥下去。

    元蔚见她当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顿觉这满桌子菜都没了滋味。

    想了许久,他声音微沉,颇为正色的问她:“要是没有海面上那波刺客,冯冕现在还能活吗?”

    “不能。”裴筠筠头都没抬,答得干脆利索。顿了片刻,携一目狡黠抬起了眼,“您这么聪明,心中想必早有答案,又何须多此一问。”

    元蔚皱了皱眉。

    这事确实不难猜。她杀了冯冕之后,便被禁闭船上,海路上之后的日子,叶檄严防死守,她是不可能有机会朝外头传递消息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在下船之际便接到了裴绍的信,那就只能说明早在上船之前,她就安排好了这一手。

    无论有没有行刺之事,她都下了不让冯冕活着下船的决心。

    他这样想着,裴筠筠似是吃好了,将筷子一搁,匀了一口气,开口道:“离开羽雁前,我便给阿绍去过信,告诉他海路靠了岸,羽雁王要送冯大公子遗体入京,请他帮着善个后。”

    于是,便有了裴绍那一封信——信中一张药方,配上一块玉佩,给出了让冯通不得不认下这一场滔天损失的要物。

    “冯太尉纵然不是个东西,但他爱妻之名却是很副实的,若非太尉夫人身体孱弱,他也不至于就冯冕这么一个亲儿子。至于膝下过继的那些个族子里,最让他满意的就是三子冯岌了。只是这位冯三公子的出身不好,生父与冯通那位承袭了磐石公爵位的短命嫡兄过从甚密,是以这些年,纵然这孩子再合他心意,他也始终存了一份疑心,不敢过多的委以重任。”

    “前几个月太尉夫人病重,冯三公子孝心可嘉,不顾彼时海上风暴频发,历尽艰险远渡朗月为母亲求药,这一去,至今都还没回来。”

    “冯大公子如今已经死了,冯太尉那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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