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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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刻羽,不知是否有没有忆起那一回,望着他的目光只是一味的冰冷。
他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大晚上被类阳帝姬打发去给太子昕送东西的侍女,在路过时偶见有人鬼祟作恶,出声喝斥,冯冕担心行迹败露,这才急匆匆地被吓走了。”
“刻羽,你知道那个侍女是谁吗?”
刻羽冷着眼,别过头,不答,不问,不看。
冯烺似是料到这等结果,只是自嘲一笑,便继续道:“我惊醒之后,见父亲不幸,已被毒蛇咬伤,心下焦急,五内俱焚。五步蛇的毒性,咬上一口便是没救的,我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才想着提剑去报了仇,回来再痛哭一场,豁出去这辈子就算就此交代了也无妨。可那个早先一嗓子救了我的女孩,却在这个时候带着侍卫闯进帐中。”
刻羽从小跟着李昀,裴绍还在嬴宫时,更是跟着他学了不少医理,生怕哪一日帝姬调皮闯祸受伤了,一时却寻不见大夫,到那时自己这两把刷子便也能应应急。
后来,裴绍刚回朗月后,派人来天都给李昀、嬴昕等人送了不少珍贵的灵草丸药,李昀的那一份儿,向来交给刻羽收着,那时行猎,她小姑娘家家怕出事,随身带了些救命的药,没想到类阳帝姬老老实实的没用上,倒是给磐石公用上了。
冯烺一直都没能忘记,当时刻羽进帐见状,小小年纪却半点不露怯,到父亲跟前简单一看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世子安心。
“世子安心!”小小的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告诉他:“公爷伤势,奴婢能救!”
就这么十二个字,撞进他心里,他毫无选择的信了,而后便瘫在地上,目光一动不敢动的看着刻羽为父亲施救。
中途,她似是为宽他心一样,笑意柔柔的同他讲了许多,过去朗月王亲自教自己医理、教自己用药的事。
最后,磐石公敷了药粉,服了丸药,脱离了险境,她也功成身退的溜走了。
那时,冯烺与她追忆完这许多后,刻羽沉默许久。
冯烺以为,她终究是不曾记得此事的,而自己能凭借她腕上绑着的一条坠了翡翠珠的红股绳认出她来,说来已是万幸之事了。
可刻羽却又忽然开了口。
她道:“你问我名姓。”她转头定定的看着冯烺,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如何作答?”
冯烺一怔。
他记得。
那时他见父亲脱离险境,心思一松,才想起来去向恩人道谢,却发现她已经不知踪影。
他追出帐子,幸而是追到了她,那时候他问她的姓名,打算着日后报恩,而小姑娘却只是笑吟吟的回过头来留给他一句,镇阳王府的。
镇阳王府的。
刻羽看他神色,便知他没有忘记。
她道:“你没记镇阳王府给你磐石公府的恩德,生死之际,你想的是你自己、是你磐石公一脉安危,所以恩将仇报,顺了你叔父的心意,一把火点了我镇阳王府。”
刻羽笑得残忍又冷漠:“冯烺,我真的恨,当初为什么救你父亲?不若任他死去,你再一剑杀了冯冕,到如今能省多少罪孽?”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冯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幽暗灯火下,已然入睡的刻羽。
难得。他想,这么多年,她难得入睡得这样顺利。
“你也安心。”他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抚了抚,如同郑重许诺一般:“镇阳王府的恩情,我再不辜负。”
话毕,他吹熄了最后一盏灯烛,悄声退到了屏风之外。
“磐石公就这么走了。”
翌日,送别冯烺回京后,李昀站在山头上唉声叹气,“不知道之后元殊会派谁来接他这个缺。”
“估计是不会另派战将。”元隽道,“如今战局可看,他手边近臣本来就少,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紧着往前线送了。”
李昀一琢磨,觉出不对来了:“不对呀!正是因为如今战势不错,他才更可能紧着往这里派自己人呐!”
原本,元殊当时将深居简出的睿王调来战场,估计多半是为着借西雍之手,除掉孝武王血脉的。谁料睿王手下筹谋有术,反倒解了磐石公屡败难胜的局面。如此光景之下,正常人的心思,都应该是忌惮起这位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才对,又怎么会如元隽所言,反倒不管不顾了?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元殊器重倪远,当真将阳乌当了自己人吧?”
元隽笑道:“元殊有否将阳乌倪氏当自己人我不知道,不过”
他意味深沉的放缓了语气,“京城里,‘羽雁王’与三公子元秀,如今却是不太愿意拿睿王当自己人。”
闻言,李昀疑惑的蹙了蹙眉,看着他这稳操胜券的模样,她忖度片刻,渐渐有了眉目:“莫不是你在吕约同元秀身上还有什么安排?”
实则,不止假扮羽雁王的吕约,以及为兄长侍疾入京的元秀,还有远在羽雁城的扶夫人。
“当时我传吕约入京与我交换身份,待我赶回羽雁城之后,又让元秀请旨入京侍疾。元秀离开时,我便与他嘱咐过,到了天都之后,只需谨记八个字——‘嚣张任性,装疯卖傻’。”
这八个字学尽了精髓,落在元殊眼里,元秀自然只是个被兄长护在羽翼下,溺杀了的庶子,可以利用,却全然不必将其视作威胁。
李昀点头道:“如此一来,元秀在天都,也算多了道保命符。”
元隽接着道:“甚至于扶夫人那里,如今也成天在羽雁到处抱怨我的不是,惹得我风评物议岌岌可危。”
母子俩一条心,便也更能让九霄宫里的人放心。
“吕约那头,我也嘱咐过,一旦我这里有什么动静,或有出头之势,他于京中,便要适当对我表现出一些不满。”
听到这里,李昀早已是彻底明白了。
她笑道:“我懂了,只要这三个人依着你的嘱咐,将自己的戏文给演精了,那么元殊这会儿非但不会担心你,说他安枕无忧都是轻的!”
有什么,能比敌人内讧更令人开心呢?
依照元隽的安排,此间在元殊眼里,除了他自己惊讶于睿王藏锋多年之事外,一直尽心于兄弟之情的羽雁王元蔚,亦该是与他一般意外。
那么试想,被自己全心护佑多年的弟弟欺骗背叛,羽雁王会是何种心情呢?
加之元秀是个头脑简单的孝子,扶夫人又对睿王多有怨怼之言,如此看来,羽雁一脉内部便至少存了两方势力,别说元殊了,换了谁都想做这鹬蚌相争之外的渔翁。
“元殊那头暂且放一放。”元隽身在战场,如今的心思,大半也都放在这头,“昨夜你睡得早,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一听这话头,李昀的一颗心霎时便提紧了。她问:“西境有动静?”
元隽点头。
“嬴昕整兵五万,已定了日子,这就要御驾亲征了。”
他道。
第六十一章 军前美人()
圣安殿中,元殊看过了金刀帐的人刚从西境送回来的密报,随手掷在御案上,默然片刻,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旁侧正坐着看书的倪氤闻声一抬头,目带疑惑的朝他看去。
“有什么可乐的,”她说着,随手搁了卷册换上茶盏,微微一抿,道:“皇上也说出来给臣妾一起乐乐?”
元殊笑意又盛了些,只是仔细辨来,其中却寻不到真心的开怀之意。
“咱们这位睿王殿下,往日里,果真是被小瞧了。”他同倪氤叹道,“战局部署得当,手下更有可用之人,如今都逼得嬴昕亲自披甲上阵了!”
倪氤心思转动,嘴上趣道:“那睿王这样厉害,你不担心,倒还笑得出来?”
似是就为成全她这话一样,元殊的笑意就未曾停下来,“羽雁王治军严谨,羽雁军中向来不见酒色,这样的人手里攥着显赫军功,自然惹人忌惮。”
然而他的这个孪生弟弟,看上去却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倪氤长眉一挑:“听你这意思,倒像是在说睿王治军不严,军中尽是酒色?”
元殊没答,想想那密报中并无什么要防着倪氤的地方,索性便直接扔给她一看。
倪氤接到手中,粗粗看来,最惹人注目的一件事,便要数睿王于军中携美姬在侧,且对其十分纵容,不顾军中物议与左右劝诫,日日与其寻欢作乐。
“大雍朝时,镇阳武成王当属四境第一名将。”元殊忆道,“王在位早年间,北地军妓之风大盛,后来这风气还是断在武成王妃手里的。”
他说着,看向倪氤,“此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是啊,臣妾娘家小姑可是举世少有的奇女子。”倪氤调笑道,“否则,自也生不出类阳帝姬那样的好女儿!”
元殊脸上笑意乃止,顿了顿再开口,语气就不似先前松快了。
“武成王妃当年亲至军中提剑斩杀军妓,其后,武成王为爱妻欢心,便下令遣散北地军妓,并由镇阳王府私库出资为其安顿。后来天平帝听闻此事,盛赞武成王此举,并下令于四境诸军逐步废除军妓之置。自那以后,至大齐开国,军中不准见女色一说,虽无明文律例,但早已是诸军将心照不宣之事。”
可如今,睿王于前线平乱虽初见成效,但却破了这个例。
军前美人,大伤清议。
“盖因如此,陛下对睿王便放心了?”倪氤问道。
元殊听她话里有话,也不言语,就看着她,倪氤会意,只说了一句话:“啧,按理说,皇上不该是如此轻视女人的人啊!”
元殊一怔,随即脸色微变。
“你是说元隽身边那个女人”
有问题?
倪氤浅笑道:“也不知你这金刀帐是做什么吃的,或者他们觉得女子能杀狼是很平常的事?便不必上禀了?”
“杀狼?”元殊听得糊涂:“杀什么狼?”
倪氤便将倪远爱畜被杀之事与元殊说了。
“此事发生之后,连臣妾兄长都被那美人的手段吓着了,这才在家书中同臣妾提及一二。银雪狼生性残暴,一介弱质女流却能顷刻间将其制服残杀你要非说那是个寻常女子,反正我是不信。”
元殊听罢,默然许久。
“竟有这等事”他双眉紧蹙,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年被同一个人练出来了,如今一听到能干出寻常女子望尘莫及之事的女子,他不自觉地便会往那人身上联想。
会是她吗?
这想法才一冒头,他又笑自己荒唐。
怎么会呢。
与李昀有关的,分明是羽雁王元蔚,她又岂会一转眼变成了元隽的爱姬。
只是依倪氤所言,军中那女子的身份,确实是不容忽视。
这样想着,他紧跟着便传了金刀帐主邓浊前来。
邓浊一到,元殊上来先是问了为何奏报中不见关于那女子的详细事迹,得来的答复是,此事涉及阳乌世子,故在详情未曾调查明白时,金刀帐不敢擅报。
元殊也知道邓浊是有这个毛病——太过谨慎仔细了,仿佛天塌下来都别想让他犯错。听到这样的答复,他来不及叹上一句死脑筋,立时便问:“同倪世子有何牵扯?”
此间外臣入见,倪氤已经退下,四周并无旁人。邓浊稍一踌躇,才道:“微臣不敢无端臆测,但那头银雪狼,十中有九,是倪世子故意弄去袭击睿王美姬的。”
元殊听罢,并没多少意外。
倪氤虽然没提到这一点,但此事却很容易猜测。他这会儿看着邓浊便有些无奈了:“就为这个,你便压着消息不往朕眼前送?邓大人呐!你迟早得被自己谨慎死!”
邓浊告一声罪,接着道:“陛下容禀,明面上的理由,不过是个开端。”
“哦?那后续作何?”
“陛下,”邓浊这里说的,才是丝毫没根据,全凭臆测的话:“睿王爱美姬,声名传之军中,人尽皆知。银雪狼残暴,险些伤美人——且此举多半为倪世子筹策指使,亦好猜测。”
“然而,事后,睿王却并未因此事与倪世子发生丝毫龃龉,反而如同没事人一样,随常相处。”
随着他的话,元殊的脸色也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也就是说”
邓浊道:“陛下明鉴,此事前后一串,不难看出,只有三种可能——”
“一则,那女子并非睿王爱姬,而是为他办事的手下,只是以美姬之名存于军中,方便行事;”
“二则,睿王殿下行的是假痴不癫一计。分明做足了荒唐纨绔之举,但这样的事情却能做到不同倪世子计较,这恰恰证明了其心里很有计较,知道什么人是一时不能得罪的。”
“三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