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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千折戏-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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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李昀:“你说这话,是有证据,还是猜测臆断?”

    李昀则笑道:“正如我今日同倪远所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知道,她指的是当年屈驰赴西境征伐南岛,却落入云骜局中,最后以一己之命,冤死西境,成全了兵变上台的雾谷王,兵不血刃,独得大齐四十万大军的事情。

    说起来,就算李昀不提,他心里也从未少过这一层担忧。只是又因如今提出这话的是她,反倒让他觉得荒谬可笑了。

    元隽嗤笑道:“当年屈驰之事,你又不是一点猜测都没有,旁人若意外也就罢了,对你而言,如今应当不必有何可怕之处吧?”

    “可这个法子甚狠,不是吗?”李昀问道。

    云骜这一计,她当时猜到了不假,但却与今日无甚关联。

    她道:“云骜能行一次,便可能行第二次。这么跟你说吧,如今你这大帐里包括你在内三方势力——又或者是两方势力,对倪远冯烺,盖因其目的不明,所以,我都有这份儿怀疑。”

    试想大军将领,若阵前不能安心任用,还有比这更让人不安的吗。

    想到这里,她问元隽:“对了,西雍同冯烺对战的谁?”

    “雾谷家臣,大将温照堂。”

    元隽看了她一眼,见她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神色一点一点深凝下去,便三分调笑似的问:“认识?”

    “不认识。”李昀先是摇头,半晌,又缓缓道:“但却听过一事。”

    她看着元隽,眼睛里一点点聚气狡黠的光:“或可助殿下除敌方一大将。”

    元隽一挑眉,抬手作洗耳恭听之态。

    随即,李昀便将旧日里的一桩见闻同他娓娓道来。

    “我小时候在嬴宫,一年百鸟朝凤时,这位温大将军曾随云氏宗亲入朝。那时我偶然见过他一面,曾为大将军那副旷世容颜吸引。”

    她一边说,一边还露出一副心驰神往之态。

    元隽想了想,道:“我之前调查此人资料时,曾闻此人面有胎记,是一道赤红之线,从天灵盖起,正正好好穿印堂人中而过,至其下颚乃止,将其左右脸面一分为二?”

    “殿下的消息很灵通嘛!”李昀作势赞许道。顿了顿,她继续道:“我要说的是,那时候我小孩子家家,没见过什么世面,乍见惊奇,曾追着云骜问过几句。”

    云骜虽不爱理她,但彼时倒也同她说过寥寥数句。就是那寥寥数句,此时想来,倒让她受用无穷。

    “云骜说,雾谷有传说,温照堂出生时,逢温氏祠堂大火,他生来面上又有此胎记,族人以为不祥,本欲溺杀。但就在将要下手之时,温府门前忽至一云游相士,言门庭有贵子诞世,主光耀门楣,扬威立世,为此特来恭贺。”

    温氏族人,彼时全当那相士疯言疯语,欲杖斥而出,但转眼之间,那相士便消失无踪了,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家丁只在那人原先站立之处,寻得一张红笺,上书:上善之族,逆生之子。孕于水,生于火,煊于火,亡于火。

    “温氏祖老惮那相士非凡人,再想动手溺之,便有些不敢下手了。”

    温照堂因此留得一命,才有后来磕磕绊绊的长大,投军从戎,建功立业,兴盛门楣。

    李昀道:“温照堂过去对付西戎用兵,的确如神,但兵法上一时难破,并不意味着不能从其他方面破之。”

    她笑嘻嘻的托着腮将元隽面前碗碟左右一推,正中破开一片坦途:“我要破还就给你破个彻底的。”

    元隽听罢她一番所言,默然思索良久。

    前后一串联,他最后问她:“此人迷信神怪之说?”

    李昀一愣,没想到他就这么推测到了。

    “殿下好聪明呀!”她抚掌道,“云骜那时说,温照堂因相士之言逃过一劫,其母自那以后便兢兢敬神,他长大后从其母口中得知此事,亦十分敬畏神怪,对征兆之说,更是推崇。”

    言尽于此,看着元隽的神色,她便知后头的话,自己都不必说了。

    “煊于火”他念着相士谶文,心中益发开阔,“难怪我观他战绩,最善用火攻之策。冯烺起先同他对上时,还有一回险些被他烧了粮草。”

    既然如此,那这‘亡于火’一句,便也是时候该成全了。

    元隽当夜研究了一晚上西境舆图,第二日一早便召了叶檄,同他吩咐了几个地点,命其遣使手下,秘密于这几处放火,务必在保证尽量不伤及人畜的情况下,使火势燃到最大。

    于是数日之后,西境四处纷起无名大火。值此之际,睿王元隽以召传而来的东境家臣燕殿也为将,共温照堂交战于急川城,六日之间,斩雍军两万,重夺二百里失地。

    云骜在甘露宫接到温照堂血气攻心,殁于大帐中的消息时,意外,也不意外。

    “从那无名之火纷起时,我便料到他恐有一劫。”云骜勾勾手指,叫了内侍近前来接过那战报焚了,随之一叹,“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真会死在此事上。”

    他的叹息,冷漠中不乏惋惜。

    嬴昳在一旁眉眼深沉道:“好在王兄高妙,日前已派了新帅前往大营以防万一,如今我们也不至于因为主帅阵前暴死而吃大亏。”

    “只是这温帅死得实在蹊跷啊!”一旁有臣言道,“这是失了二百里地虽是可惜,但以温帅驰骋沙场年岁之久,怎会连这小小的败绩都承受不住?云王,这其中会否”

    “不会。”云骜斩钉截铁,说话间,霍然起身,朝着悬挂殿东的那副西境舆图而去。

    诸人只见他接过一杆长锋,于图上连了几笔,再看去时,一字成,众人惊。

    “诸位看清楚了吗?”云骜扔了笔,擦擦手,“日前西境数地纷起无名大火,而这数地之所在,连在一起,落在舆图上,便是个‘亡’字。”

    “这这”有臣慌乱道:“殿下莫不是指天要亡我大雍?!”

    云骜冷笑一声。

    “不。”他道,“是人要亡我温帅。”

    不多时,内侍来偏殿传话,陛下回宫,请云王内殿相见。

    “是人为?”

    嬴昕褪去一身风尘,见了云骜第一眼,便如此问道。

    “不是人为。”云骜轻描淡写,“是你的类阳帝姬为。”

    嬴昕一噎,半晌难言。

    与温照堂不同,云骜是个连命都不信的人,就更不用提迷信神怪之说了。

    从大火纷起之初,他便看出了这其中的问题。他深知温照堂其人,笃信相士批命之词,这些年凡遇上与火有关之事,他都少不了要小题大做一番,就更不必提两军战前,数场仿若天降的无名之火了。

    舆图上那一个‘亡’字,就是设计者专门给他看的。在他心生鬼祟之际,再派出燕殿也这员大将,趁一鼓作气之势连下两城,这二百里失地,便成了温照堂的催命符。

    云骜心里,此事虽不无可能是元隽在细细了解过温照堂之后,依其弱点所设之计,但比起那位深居简出的虚名王爷来,他更倾向于此事乃是李昀力主促成。

    “幸而你谋在前,知道定温照堂之心无用,已派了新人去接他的位。”嬴昕道,“不过那个燕殿也我过去从未听过东境有这一号人,看来是个藏锋不出的。可是不知其底,欲破其路数便难了。”

    他这句话,落在别人耳中只是一句忧愁喟叹罢了,但云骜同他这么多年,连他轻轻一叹,也早能听出个中不同寻常之味。

    但见他警觉一眼朝嬴昕看去,问道:“你什么意思?”

    嬴昕对上他这样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胆突。

    他叹了口气,道:“我要亲征。”

    四个字,如此轻巧。

    云骜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轻轻巧巧的回了他两字:“你敢。”

第五十七章 那位姑娘() 
燕殿也来了之后,冯烺便从前线被撤了回来。也是他这一回来,李昀才知道之前元隽说他重伤是什么意思。

    “好家伙,肩上那么深的一条口子,若力道再重一些,他那条膀子可就得交代在战场上了!”

    袅袅奉元隽之命去给冯烺问了次诊,回来之后,旁的没说,上来先是一通儿感叹。

    李昀闻言,只想磐石公也是历过些风雨的人,若只是如此,应当还不到满帐军医束手无策的地步。

    她撇了撇茶叶梗,问:“还有呢?”

    袅袅挑了挑眉,一双灵气的眼珠子里满是兴味:“主子,他这伤说重也不重,只是奴婢治不了,还得看您愿不愿救他一命。”

    李昀抬首:“何意?”

    “肩上的伤势看着吓人,实则以磐石公的身子骨,原是无甚大碍的。”袅袅道:“可坏就坏在,他的伤处被人下了毒。”

    “什么?”

    李昀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荒谬,可再一想,冯烺刚受伤时,元隽同自己说起,也是说并无性命之忧,且呈回来的战报里,并无刀口染毒之说。

    她疑惑的看向袅袅:“你的意思,并不是伤他的刀斧上有毒,而是在他受伤之后,才又被人往伤口上投了毒?”

    “主子圣明,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李昀啧了一声。

    “是什么毒?”

    “说到这个就更有意思了!”袅袅笑道,“您可记得,磐石城盛产一种名为蛇芯草的草植?”

    李昀一听,心里也觉有趣。

    蛇芯草一物,本身虽有毒性,但这毒性并不重,更是非得碰上伤口、沾了血方能发散出来。加之此物香气甚独,不下兰草,是以在磐石,非但并非人人避如蛇蝎,反倒是有不少闺阁女子常以此物纳入香囊,熏染屋室。

    “主子,您看,这该是他自己身边的人想要害他吧?”袅袅问道。

    李昀看了她一眼,哼笑道:“恐怕还不是随便一个身边人。”

    袅袅不解。

    她接着道:“此物虽然解药不好找,但是药性不重,要想致人死命,总得些时日。若是他身边寻常一个人,存了谋害主上之心,大可找些别的东西来用。”

    袅袅随着她的话一想,不多时,眼睛一亮。

    “那位姑娘?!”

    袅袅话音落地,叶檄正好推着元隽进来,李昀尚未说话,元隽便随口问了句:“哪位姑娘?”

    袅袅急道:“啧,就是磐石公带在身边,护得密不透风的那位!”

    这一问一答倒是顺畅,叶檄愣了愣,失笑而出,跟着便惹来了袅袅的一记瞪。

    李昀笑着将他俩先都打发了下去,给元隽倒了杯茶递去,问道:“前线可还稳妥?”

    元隽只道:“不急,先说说袅袅去冯烺那看出什么了。”他喝了口茶,又添一句:“那位姑娘怎么了?”

    李昀将冯烺伤势与蛇芯草之事与他说了,接着道:“我是觉得,此事可能与他带在身边那位姑娘有关系。”

    元隽想了想,道:“那位姑娘,我让叶檄去查过,除了知道她是在两朝交替之际出现在冯烺身边的,其余几无所知。”

    “若照你的说法,如今的情势,岂非冯烺当她是心头宝,她却憋着要冯烺的性命?”

    李昀道:“看上去是这样,可我们所知之事究竟有限,一时还是难下断言。”

    元隽沉吟片刻,问道:“他的毒好解吗?”

    听到这个,她就笑了:“别人不好解,我好解呀!”

    待元隽皱着眉朝她看来时,她也并不多说,只说冯烺之事就交在自己手上了,一定办妥。

    “现在可以说一说前方战事如何了?”她问。

    提到这个,元隽颇有深意的看了她片刻。

    收回目光,他尽量无意一般说道:“甘露宫的探子回报,说太子昕有意亲征。”

    李昀心头一动。

    顿了顿,他继续道:“但西雍朝中大臣多上谏力阻,如今燕殿也在前线隐有反攻之势,嬴昕着急也是难免,只是这亲征之事若想落定,怕也不容易。”

    李昀听罢,低头沉思,迟迟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元隽问了她一句,她才回神,深吸一口气道:“我在想,该如何应对嬴昕。”

    元隽一听,不自觉地一蹙眉:“你就这么相信他定会前来?”

    “此事不需要怀疑。”她道,“西雍上下,有能耐阻止他成行的只有云骜。”

    “然而,云骜纵有一百种法子拦他,可但凡他坚持,云骜便总会不忍不依他。”

    元隽在这话里听出了十足的暧昧,尚未细问,李昀便又道:“更何况我已经在这里了,云骜情上不愿嬴昕来,但理上,他也知道换了别人总不够用。”

    元隽默然片刻,忽然问她:“在你看来,我与嬴昕对上,谁输谁赢?”

    她这会儿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到他这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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