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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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蔚闻言,忙将人传了进来。
元秀派来的是自己的近身侍从,一个名叫阿漉的十六岁男孩子。
元蔚将人唤到跟前,先问了府里如今的情况、三公子与庶母好是不好,诸如此类的种种担心,一一得了叫人安稳的答案,这才稍稍宽放些。
家事问完,便是政事。
提起宫里那点儿事,阿漉可来了精神:“您是不知道,这阵子京中可是闹开了!您没看见,冯大公子这一死,朝堂上的冯氏党羽便都活络起来了!光是这几日递上去弹劾咱羽雁的折子,垒起来能比城墙厚个十倍不止!别人家死儿子,可给足他们来神儿的机会了,一个个的生怕少骂咱们羽雁一个字儿,得不着主子赏呢!”
元蔚心说,这小子还是个话痨。
他命人给孩子赐了杯茶,悠悠道:“走狗之流,不必在意。倒是冯太尉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嘁,就数这位爷老奸巨猾!从知道他儿子死了,便一直称病不朝,窝在府里连个面儿都不露!”说着,他啧啧两声:“可也是的,前头那么多人乐得给那老匹夫当枪使,他既能不沾这份骚,哪有上赶子往前冲的理!”
见他越说嘴上越没个把门的,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在京中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就指着一吐为快呢。元蔚轻笑声道:“你这小子,嘴还挺碎。怨不得老三把你派过来。”
阿漉一听,愣了愣,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殿下您明察,小的原也不这样的,这不是这些年京中日子苦闷,想着主子面前口条溜着点,也能哄主子多开心一分,这才渐渐练出来的。”
元蔚笑了两声,便笑不出来了。
半晌,他问:“这些年在京中,日子不好过罢?”
“倒也没有,东宫那位殿下时常有关照,府上吃穿赏赐也从来不短,就是”
小王爷将他不好说的给接上:“就是处处受限,句句话三思而道,喜怒哀乐不自由,哪来的好日子。”
阿漉眼色极佳,连忙道:“不过如今殿下来了便都好了!虽说老王爷但好歹您来了!三公子同扶娘娘都在京中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您呢!您这一来,咱们府中上下可不是心里都有底儿了么!”
有底儿,是有底儿了,元蔚想,只是这个底儿的代价,太大。
十月二十一,羽雁双子仪仗入京,时,东宫太子元殊亲赴城下相迎,宣圣旨,恩遇两殿下即归睿王府,翌日早朝后入宫觐见。
元隽称病,难以接旨。元殊将圣旨交予元蔚,后者长身而起,两人对视须臾,他便后退半步,意欲施礼。
“诶,”元殊眼疾手快的往前一扶,不欲受他这一礼:“你我兄弟之间,不需这套虚礼!”
元蔚却动也未动。
他道:“太子殿下纵然有心照拂,然礼不可废。否则传进帝宫,便是臣的大罪状。”
短短数语,旁人听不出弦外之音,元殊却不由蹙眉。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浑身不舒坦的接了元蔚这一礼。
三两句客套话说完,元蔚便出言恭送太子殿下回宫。
“臣虽不熟京中,但小弟周到,已派了人来接,睿王府的路,便不必劳烦太子殿下带着走了。”
若说前头的话还只是埋怨东宫照拂先睿王不周,那这一句,便着实是有些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元殊眉间一深,迎着元蔚坦然而平静的目光与他对视许久,终是往后退了一步。
太子殿下微一颔首,道:“也是是孤想的不周全,羽雁王与世子、宗姬初到京中,府中上下忙还忙不过来,孤此刻去,怕也只有添乱的。也罢!彦缨,”
他侧目一唤,跟在身后头一位的一人便站了出来,抱拳应了声在。
元蔚淡淡看了这人一眼,心中缓缓念了声姜彦缨。
元殊吩咐道:“你便代孤送王爷回去,务必要将殿下仪仗安稳送进家门,再回来复命。”
姜彦缨领了命,这一回,元蔚没有再拒绝。
元殊与他道:“如今你到了,你我兄弟自是有的是说话的时候,不急在一时。只要清宵你,明白孤这一番心意就好。”
元蔚垂首道:“多谢太子殿下。”
一路回到睿王府,姜彦缨将人送到便礼貌告辞。
府中大丧,入目皆是缟素。灵前不能无子,元秀虽不能出府相迎,但也一早率了府众等在门前。此间兄弟相见,自是一番痛叙孝悌之情,不在话下。
元蔚带着弟妹去给庶母扶夫人请安。夫人伴先王年久,此间虽悲伤憔悴,但身子骨却无大碍,反倒是见了元隽病恹恹少言寡语的样子,不由担心,好一通儿关切方才罢了。
从扶夫人处出来不久,元秀便带着个消息来寻元蔚:“长兄,肃王叔派人送了帖子,想邀您过府一叙。”
闻言,元蔚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停在了讽刺与恨怨之间。
他皮笑肉不笑的拈了拈肃王府送来的帖子,哼笑道:“这怎么话说的做侄子的拜见叔父,这是规矩道理,叔王此举,倒显得是我不知礼数了。”说着,他将帖子往小厮怀里一扔,道:“老三,派人去肃王府回个话,就说等明日见过圣上之后,叔王那里,元蔚自会前去拜见。”
元秀应是,转身欲走,又被元蔚叫住:“你等会儿。”
“长兄还有吩咐?”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元秀,道:“找个出力得用的心腹,去太尉府走一趟,替我把这封信送给冯大人。”
信搁在手里,掂量掂量,还有些其他物件的重量。元秀眉间颇有不解,却未曾置喙,恭恭敬敬接了吩咐,转身便去办了个妥当。
白日里一顿忙乱安顿,直是到了晚上才静了下来。然而就是这静里也透着暗潮汹涌,元蔚心里明白,踏进天都城,往后的日子里,估计就没有安生二字可言了。
他在灵前跪守了大半夜,直至天将明时,才为着入宫的准备回了寝殿。洗漱更衣之后,距离下朝还有个把时辰,他也不急着入宫,只将手头这些事都一一理了一遍。
其余也就罢了,唯有那日下船时收到的那封裴绍的信,让他心中总有些不安,思来想去,他还是趁着这会儿功夫,派人将裴筠筠带了过来。
他想了几个关窍打算问一问她,可人刚带上来还没问几句话,就发现这丫头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整个人的状态都充满了不对劲。
元蔚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回事儿?”
跪在那儿的人晃晃悠悠的,半天没个回话。
他心下一紧,凑近了一看才发现,她手臂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发了炎症,再一碰这人的额头,热得都能烤鸡蛋了。
“怎么回事!”他霎时就急了,把人抱起来安置在自己床榻上,眼见她眼皮开开合合似有神志,抬手在她脸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嘴里连珠炮似的质问道:“我不是元隽不是让人给你医治过了?怎的还会这样?你自己也是,都不知道吭一声的吗?!”
而此刻的裴筠筠,却依稀有些烧坏脑子的隐患。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面前这人,是那个喂自己吃毒药、有事没事儿便爱吓唬自己的小王爷,可她眼中看着,却是与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有些不分彼此了。
好一会儿,她才弄明白这人问自己的问题,不由痴痴一笑,虚挑着语气反问道:“殿下难道都不知道,那两句俗语的吗?”
元蔚问她哪两句,她说,一句是看人下菜碟,一句是医者不自医。
话音落地,元蔚一掌拍在床板上,转头高声朝外头唤:“绿妆绿妆!”
绿妆疾步进屋,未及开口,便听他道:“去传,传太医令!”
第十六章 初入龙潭()
绿妆云里雾里的领了命,急吼吼的出去传太医令时心里还想着,满脑袋官司的档口还要传太医院的首席进府来给个丫头瞧病,这算是怎么档子事儿!
太医令那头纵是紧赶慢赶,也赶不及在羽雁王入宫觐见的时辰前到位。元蔚在床边直守到离府之前,眼见绿妆都出声催了,这才起身整装,打算出门。
“绿妆,”
走到门前时,他脚步忽然一顿,绿妆一怔,连忙应了,接着便听他淡淡道:“虽说家大业大,难免人心形形色色,但看人下菜碟——”
他长长一顿,才道出后话:“却不能是我羽雁的门风。知道吗?”
绿妆一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回头往里间方向看了一眼,福身郑重应道:“明白。您放心,此事奴婢会料理好。”
元蔚点点头,抬眼寻了一圈,叹道:“这睿王府里也孤儿寡母了这么些年,往后要料理的地方,怕还多着呢。”
绿妆将人送到府门前,轩车早已候在那儿。她不知想着什么,心绪不宁的,送小王爷上车时脱口唤了声:“殿下”
元蔚脚步一顿,“嗯?”
绿妆回神,连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眼前还有大事,奴婢的话,等您回来再说不迟。”说着,不免又忧心忡忡的嘱咐:“此去宫中,您千万小心。”
送走了元蔚,绿妆重新回到殿中,看着躺在主子床榻上,烧得浑浑噩噩的丫头,不知不觉间,眉头越蹙越深。
她这会子看着裴筠筠的目光很是复杂,隐约还透着几分敌意。时至如今,她也看不清元蔚待她的狠与慈里,各自都掺了几分真、几分假,而更让的心中不安的,则是
“难不成,这一回殿下是真的上心了?”
一进宫门,元蔚便见到了奉命而来的姜彦缨。
“参见王爷。”
元蔚颔首回礼,语气仍是不咸不淡的:“太子殿下有事吩咐?”
“太子殿下让属下来给您送句话。”姜彦缨四下看了看,这才道:“此间宣明殿亲贵重臣不少,人多嘴杂,还望您心中有个掂量。”
人多嘴杂,大概都是替冯家说话的嘴。元蔚心知今日宣明殿见驾,觐见天子并不是主要的,冯氏党羽的发难才算得上是一关。
元殊这时候派心腹过来同自己嘱咐,想来一会子大殿里是见不着太子殿下了。
“东宫遣君前来,尚且不怕人多眼杂,小王又何惧这悠悠之口。”元蔚说话淡淡一笑,意思意思一拱手:“阁下回去,还请替本王多谢太子殿下好意。”
进了宣明殿,才拜过了高座上的启元皇帝,还没等挨个认清了在场的诸位谁都是谁,小王爷便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口诛笔伐。
元蔚安静的站在那儿承了一会儿骂,待将眼前人一个一个与官职名头对上了号,便垂首一笑,嗽嗽声打算开口了。
头一位不幸的大人,便是与冯太尉沆瀣多年的董司空。
司空大人才问了一句刺客既是奔着羽雁王府而去,怎的最后府上诸人安然,却只白搭了冯大公子一条命的话,便见羽雁王悠悠往前迈了一步,冷笑一声,道:“路遇刺客难道是小王乐见的吗?冯大公子罹难其中是不幸,难道我羽雁府人幸存就是错处?”
司空大人一噎,败下阵来。
光禄勋补上来,这回质疑之处又落在了冯大公子惨绝人寰的死因上。
“素来刺客干这杀人越货的买卖,图的都是手起刀落致人死命的一个快字,冯家公子身上那些伤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小王爷怕不是以为我等都是傻子罢!”
元蔚啧声一叹,不慌不忙道:“邓大人倒是精于此道?小王愚昧,确实不知刺客手底下都该有些什么计较。只是刺客想怎么杀,还是我能说了算的?说不定来的这起子他就是有个折磨人的偏好呢?想来本王若也时运不济,落在那起子畜生的刀下,啧啧说不得死得比大公子还要惨呢!”
殿中颇有些乱了,可冯党接连折了两员大将,一时却也没人敢上来硬碰。
这时,卫尉陆渊起开了口。
一声冷笑歇下,他问:“嗬,冯冕好歹是世家嫡子、朝廷命官,如今死在羽雁王府的船上已是不争的事实,小王爷不会真以为只凭一张嘴,便给得起冯家这个交代、洗得净自己这份嫌疑罢?”
“我有嫌疑?”元蔚满是不屑,轻悠悠道:“陆大人真会说笑话!若然一眼照顾不到,至亲血脉死在谁眼皮子底下便是谁的罪状,那我倒不知,家父薨逝于天都,这份罪状,我该往谁的头上按!”
他的语气越到后头越是冷,越是淡,越是缓。
与之相配的,则是他看向高座上那位的眼神。
启元一直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看到现在,终于轻声一嗽,寂静一地。
“清宵,”对上元蔚看过来的目光,他移了移眼,复又带着些欣慰神色看过去:“几年不见,侄儿是愈发出息了!”
元蔚一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