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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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既然就在表哥身边,为何不给我来个信儿呢?”他紧紧咬着牙问,“你是什么时候到朗月的?”
对着他的眼神,李昀心底生出极深的不忍,但她却并不后悔这么多年的不言不语。
她答李应辰道:“国破当年。”
李应辰原本坐在那里,闻言,倏然起身。
他这么多年踽踽独行,迎难求生,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这一刻,天大的本事,都要被心口汹涌澎湃的忿意怒火推翻。
他死死瞪着李昀,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国破当年便已到了朗月,往后十年,凭着裴绍的手眼通天,往等天送一个信儿是难事吗?
可她就愣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姐姐定然是有理由的,可接连而来的,他又会问一句,得是什么样的理由才够呢?
李昀见此,反倒是一点点平静下来了。
她不慌不忙的问他:“嬴稚手里那枚等天令,已经传到你手里了罢?”
李应辰一皱眉,她便得了答案,随即又告诉他:“那枚等天令,是我借梦粱侯裴绎之手给她的。”
这回,李应辰几乎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李昀也没顾他的反应,径自说道:“当年天都风声鹤唳,北地这头,李氏族众、家臣不平之声沸反盈天,嬴忽生怕李氏当真迈出那一步,在京中越发忌讳镇阳王府,不准我李氏中人出城一步。”
“在母妃暗中安排,秘密送你回来不久后,父王便驾薨了。他临终前”
话及此,她也便不得不回忆起父王临终,病榻之前,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暗暗捏了捏自己发颤的手,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把等天令交给了我。”
随着她的话,李应辰想起自己刚回等天时,李珒、李叔聆,还有李氏族中所有对这王位存了觊觎之心的人,几乎都认定了自己这一回来,定然已经得了父王传赠等天令。为此,自己几乎日日夜夜都活在被刺杀的恐惧之中,今日不知明日事。
若非大齐建国,传封镇阳王位时,自己真的拿不出等天令,得了暂封剑脊公的果,只怕也不会因此而减下去一批刺客。
却原来,那等天令并非流殁,而是一直就在她手里。
李昀多少也能猜到,此刻他对自己的怨恨,应该是更上一层楼了。
可她却还是坦然,继续同他述说着当年的事:“后来元军踏入京畿,冯通为等天令血洗王府,我虽逃出生天,但穗穗却死在了冯冕手里。”
“离开天都后,我便一路东行,出海寻了裴绍去。”
到这里,便算告一段落。
她转头去看李应辰,李应辰只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哪儿?
为什么不愿将等天令给我?
为什么你宁愿远渡重洋去找表哥,也不愿回到自己的家里来,让我这个亲弟弟来保护你?
“我能理解你同表哥恩深意笃。当年在姑父薨逝之后,全赖你借由天平帝为你办芳辰宴的机会,暗中送了表哥出宫,他方得以返归朗月继任王位。”他道,“可是姐姐,我是你亲弟弟,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对他的质问,李昀却道:“我相信你。”
在李应辰质疑的目光中,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捻起他脖颈上的一条红绳,将他藏于胸口的那块形似满月,质如白玉,隐隐泛着冷光的东西顺了出来。
跟着,李应辰眼睁睁的看着她亦是从自己领口里取出了一枚同样形状,只是颜色却是纯粹缇红东西来。
“这”他一时惊了,目光几度梭巡,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昀摊着掌心,两物一手一枚的放着。
“等天令,原是一对,一日一月,合二为一,是为等天。”
她如是道。
这是只有历代镇阳王方才知道的秘密。
每逢镇阳王位更迭之时,新王必当跪谒供奉着第一代镇阳王、亦是李氏王族始祖灵位、盔甲的镇阳殿。镇阳殿四面无窗,殿门上有一机关,唯有等天令方能开启。这也是无等天令不得承继王位的因由之一。
李昀望着他,眼中满是怜爱疼惜:“刚到朗月时,我也曾想过给你消息,将我的遭遇尽数相告,至少让你知道我人在哪里。可后来就是看着这等天令,听着启元因等天令无着,而不封镇阳王的消息,我的想法就变了。”
大约是因为小小年纪,便过早的见识到了太多的变幻莫测,风云无定,她对这世间事,大多都是会往绝境处猜想,再尽全力在最坏的境遇中,谋求一个最好的结果。
那时候,裴绍也倾向于在北地封爵之前,让她将等天令给李应辰送过去——毕竟她又没有以女儿身承继镇阳王位的意思,这东西自然是在李应辰手里才最有作用。
可是数日苦思之后,她却最终拒绝了。
裴绍一时不解她的用意,她便问他,若是这等天令不在自己手里呢?
“那时候我想的是,万事无定。”她对李应辰道,“我想的是,你年纪还小,想的是江山未尽之风雨,想的是对你、对整个等天李氏都更好的一条路。”
“为此,我必须要苦着你。让你一时不得继位,让你愧对于镇阳王世子身份,让你在虎狼环伺的家城中,艰难成长。”
“因为只有最艰苦的环境中,才能长成最坚韧的树。我愿你百折不挠,是以,便不能给你提供这片沃土。”
说着,她用力一扯,将红绳从他的脖颈上扯落下来。
将一对等天令握在手中,她目光在它们身上停留了片刻。脑中闪过关于等天令的秘密,闪过镇阳殿,闪过祖宗家法。
最后,她说:“应辰,我希望你能做北地百年来,无等天令而登镇阳王位的第一人。”
第三十六章 螳螂黄雀()
“他是怎么说的?”
李昀回去,同元隽讲了跟李应辰之间的这场交谈,最后说到自己之所以不将等天令交给李应辰的理由时,元隽倒很是期待李应辰的反应。
他是怎么说的李昀想到当时,半晌摇头一叹,“我把那一对等天令都给他了。说不说都不重要,还要看他怎么做。”
她这一给,便是将最终的决定权尽数交在了李应辰手上。
等天令这东西,有好处也有弊端。刚出世时,所以有震天之能,在勘合之用外,最大的一个因由便在于其中所藏的秘密。
传闻中,李氏先祖手握能颠覆江山王朝、驱策诸世家的密辛,并以古法,将其藏入等天令中。是以等天李氏,在百万大军之后,更以此为世人所忌惮。
如今白云苍狗,百载已逝,这秘密早已为世人遗忘,但等天令的份量,却因此而奠基,且随时光荏苒,愈发厚重。
可是这东西的存在,却并不安全。
只凭无等天令,世子尚不能顺利继位一事便可看出,倘若他日有了个万一,这等天令落到了其他李氏族人手中,那对镇阳王位上的人,绝对是个天大的威胁。
“这东西之于镇阳王,其效用尤胜玉玺之于帝王,应辰只要熬过了眼前这一关,即便没有等天令,这镇阳王位也是指日可待了。总好过活人被死物所牵制。”
她如今最怕的是,李应辰不认同她的意思,还是要将等天令奉为圭臬。
说及等天令,元隽也不由多想了些。半晌,他问道:“那等天令里的那个秘密呢?”他小时候也曾听父亲提过此事,此间不由好奇:“父王将等天令交给你时,没有交代过此事吗?”
听他称‘父王’,李昀先是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出乎元隽的预料,她竟是坦然颔首,道:“交代过。”
看着元隽意外的反应,她轻笑道:“有那么意外吗?这也是桩大事了,等天李氏之前又未曾遭遇过离乱之劫,灭顶之灾,这代代相传,总没有传丢了的道理。”
元隽听罢,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站在寻常人的立场之上,他对这秘密,怀揣着与天下人一般无二的好奇,但站在他的身份上,再怎么抓心挠肝,他也不能问。
李昀不必多想也知道他这当儿的纠结,随口说道:“其实早就没什么意义了。你想啊,任它什么秘密,一年两年、一代两代能有效用也就不错了,传到如今上百年了,什么秘密还能有用?按父王的话说,之所以还要交代一番,也不过是为了浇息继任者对这等天令的幻想而已。”
“也是,”他颔首道,“这么多年,沧海桑田,能有什么是恒久有用的”
两人聊完了此事,她见元隽坐在书案前,手边一厚摞子奏报翻个不停,便问起他战事上可有不顺之处。
元隽却没急着同她提战事,而是将话锋转到了天都那头,说道:“天都还没有羽雁王妃失踪的消息。想来元殊顾及各方势力局面,也是不敢将此事公诸于众的。不过北地的细作越发多了,比你来得还快呢。”
说到最后半句,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隐隐含笑。
对此,李昀并无半点意外。
“我若是元殊我也担心。”她道,“羽雁王妃是类阳帝姬,你说这事儿,羽雁王知不知道?”
元隽哼笑一声,别有深意的与她对了一眼,道:“我不知道。”
“啧”她不理他这副德行,接着说道:“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你不知情——即便有这种可能,站在元殊的立场上,他总得往最坏的情况中考虑不是?”
“最坏的情况啊”元隽搁下笔杆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思量片刻,他道:“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北地之战,羽雁助剑脊王大胜,李应辰独尊北地,再因类阳帝姬之故,与我这实际上的姐夫同气连枝,共抗当庭。”
李昀颔首道:“是啊,更不必说还有东境呢!元子暄那头若然不济,于牵制羽雁兵力之事上无大作为,那么凭天都的地势,北地、东境一起出兵,转眼就能被包了饺子。”
这也是她曾同肃王妃说过的话。眼见肃王府在那之后一直没个动静,可见这一点,也一样为肃王妃所忌惮。
奈何别说元隽不会同意,她也不愿用肃王的命去换这样一个绝妙的局势,是以这一局上,多多少少还是要给当庭一些便宜。
叹了口气,她托腮问他:“殿下,现在咱是不是得想想,为防这‘最坏’的结果发生,您那位堂兄会采取何种手段?”
想明白了,方才好应对。
元隽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难的,最行之有效的,不外乎就是不让应辰胜这一仗也就是了。”
“战事总有输赢,应辰若不胜,那便不是李珒胜,便是”
她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语速渐渐缓了下来,最后道:“在李氏族中另外扶持一人?不过这倒是要比让李珒胜这一仗更难。毕竟按李氏如今的情况看,另外扶持的人,总要在应辰与李珒两败俱伤之际方好上位。但是要说让李珒嬴这一仗只怕非但物议上不好交代,就是李珒那里通外国的德行,也足以让元殊忌讳的了罢?”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同元隽求证:“对了,他与突厥之间的勾当,元殊应该知道罢?”
“嗯。”元隽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所以这两条路,哪一条都不好走,李昀正在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法子时,元隽默然片刻之后,突然道:“还有一个法子。”
她竖起耳朵,朝他看去。
元隽道:“前阵子,细作回报,说是元殊秘密重召姜彦缨回京,你说这能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姜彦缨被元殊冷落多时,即便如今因为她身份的暴露,元殊对过往之事能有所自省,有重新启用姜彦缨之心,那也不必偷偷摸摸的。
若是寻常召回,倒还有的是理由可以安排,但在此时牵涉到‘秘密’两字
这就不一样了。
既有秘密之举,定然是为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那是借平陵姜氏之力扶持李氏族中之人抗衡两方吗?
大可不必。她想了想,又推翻了这一可能。
姜彦缨也好,平陵姜氏也好,与等天李氏族人并无什么私交,若然是走这条路,别说姜彦缨这人用不上,元殊也实在不必假他人之手,自是由当庭亲自出面最为托底。
那是为了第一条路?
若是说让李珒胜的话
李昀心头动了几番,忖度片刻后,两人目光一汇,她道:“自紫泥嬴氏衰败之后,西北之境在李氏势力之外,首屈一指的便要数平陵姜氏了。”
“李珒已经将小等天纳入囊中,平陵在地域上,同李珒的势力范围应该是极近的。”
也就是说,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