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夜话-第1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连平原盛前往拜访,也只跑出画室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又跑回去继续画画了。
有时候灵感来了就这样,平原盛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对老师神神秘秘在绘制的、不允许他观看的画好奇起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天,他在繁花院做客的时候,却听真珠忽然说道,“有人上门找你。”
“诶?来这里吗?”
“是。”真珠凝视着院门方向,“我已经派人请她进来了。”
平原盛转过头去,见到齐娘子翩翩而入,身后跟随着一位穿着“壶装束”的女子。
对方取下女笠,平原盛脱口而出,“绯子小姐?您怎么来了?”
绯子站在院中低头行礼。“打扰了,未经通报私自上门拜访,真的很抱歉。”
“请上来吧。”真珠说道,茶几旁忽然平地多了一个垫子。
侍女拿了一个杯子,为绯子倒了杯茶。
“您是来找平原盛的吧,要不我先回避一下?”真珠问。
“请不必如此,长平道长的大名我早已知晓,虽然是来找平原盛,其实也是想通过平原盛向您求助的。”
“哦?是不是老师发生了什么事?”平原盛有些不安的问。
绯子低下头,似在思忖该如何措辞,“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父亲他的确也很奇怪。近来他一直忙于绘画……”
据绯子小姐所说,父亲回来之后,他的身边就经常发生怪事。
橘佑介一直躲在画室里,专心绘制着那幅谁也不允许看的画。
时常废寝忘食。
他绘画的颜料,多半是自己研制的上好的颜料。
要使用某些珍贵的宝石作为原料。
曾听到他在喃喃自语,“诶呀,白色没有了,得用砗磲来做才行。”
第二天早晨,佣人在从井里打水时,水桶中捞上来一个巨大的砗磲。
正在全家人惊讶万分的时候,橘佑介跑了过来,说道:“这个是给我做颜料的。”
就拿过去,毫不犹豫的将砗磲碾碎,用来做白颜料了。
过了几天,佣人在画室外面听他说,“青金石用完了,得去要些了,蓝色在这幅画上可是很重要啊。”
偷偷看着他出了房门,拿了一张小纸条,自己跑到水井旁边,将纸条丢到井里。
第二天,佣人打水的时候,又在水桶里发现了一斗青金石。
井里后来还捞上来过石青石、孔雀石种种珍贵的宝石。
通通都被橘佑介做成了颜料。
“若仅是如此,只要父亲大人身体安康,这些怪事倒没什么关系。可是后来,我的丈夫他也出现了古怪的行为。”
绯子的眼中隐隐浮现水光。
绯子的丈夫远山雅也,现为远江国守,这次本来因为橘佑介的丧事回来办理后事,目前夫妻俩暂时还是留在京城,并没有回远江国。
雅也不记得从哪天开始,似乎受过什么惊吓,面色不好,每天一惊一乍的。
晚上也睡不安稳,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第209章 最美的花六()
尤其害怕他的父亲橘佑介。
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异常状态的情景。
橘佑介因为醉心完成他那幅作品,吃住都待在画室,食物也都是由佣人送到门口。
极少出现在人前。
大家都知道他沉迷于绘画时的状态,除非必要,一般也不会打扰。每天看见食物有被用过的痕迹,就会放心。
那天雅也陪着她在院子散步,正好路过画室。
忽然听见门“咯吱咯吱”的被拉开,橘佑介走了出来。
眯着眼睛,活动了一下腰背。
看见他们,温和笑着打招呼,“哟,绯子,雅也,你们也在啊。”
绯子十分惊喜,正好遇到父亲出来放风,开心的问,“父亲,绘画还顺利吗?”
她话音未完,只见身旁的丈夫喉咙间发出怪异的“咯咯”声,面露恐惧之极的神色,然后两眼翻白,仰天朝后倒去。
“雅也,你怎么啦!”
远山雅也晕厥了过去。
家里一通忙乱,后来大夫上门,诊断后用针灸术将雅也救醒,说他身体健康并没什么不妥,只是一时情绪过激造成的晕倒。
绯子觉得莫名其妙。
只是,至那时起,雅也就异状频发。
白天表面上看上去还正常,但多年夫妻,绯子很容易就发现,他的面色发白,手会时不时发抖。
一点点意外的响动都被吓到。
某个深夜,绯子意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旁的丈夫似乎被梦魇缠绕。
神情扭曲。
双手举在空中象扼住了某个东西,咬牙切齿的用力,嘴里小声念叨:“杀死你!杀死你!”
一会儿又蜷缩着身子,带着哭音在说:“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我错了!饶了我吧——”
“雅也?雅也?”绯子摇晃着他的身体,将他唤醒。
雅也醒过来,茫然的看着她,“怎么?绯子,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我,是你做噩梦了。”
“是、是吗?”
雅也摸了自己脸上一把,又是冷汗又是泪水,表情奇异。
“你做什么噩梦了?”绯子体贴的拿了帕子为他擦拭。
“我不记得了。”雅也说道,他的手依然在微微发抖。
如是几天。
后来雅也又曾经见到过几次橘佑介,雅也没有再发生晕倒的情况,但依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某个傍晚,绯子无意中见到雅也站在父亲的画室外。
目光深深的盯着画室。
那是极为复杂的神色。
既恐惧又凶狠。
一方面害怕得要死,一方面又似要噬人的野兽。
那样的雅也,她是第一次见到。
同床共枕十年,养育了一双儿女的枕边人,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到底是人心变化,还是隐藏的真面目终于浮现了出来。
绯子不寒而栗。
“我也曾经私下问过父亲,是不是他和雅也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但父亲他只是笑笑,安抚着我说没有,这些情况很快就会结束了。”
绯子两眼已经含泪,“父亲这样说,我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一定有事发生。他是因为爱护我,不希望我知道。可是,我好害怕,这些异常是不是和父亲身体有关,雅也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平原盛默默无语良久,“或许,是有些老师不希望你面对的事吧。在老师心中,你永远是他的小公主,希望你一生无忧无虑。”
“老师坠海后突然出现在京城,中间这段空白的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其实我心中也一直隐隐不安。真珠你——”他面露祈求之色看向真珠。
真珠点了点头,“好的,我们上门去看看吧。”
他们一同前往橘佑介的宅邸。
“小姐,您回来了。平原盛大人,欢迎。”家宰在大门恭敬的迎接他们。
平原盛询问道:“老师还在画室里没出来吗?师母在何处,我先去拜见吧。”
“夫人亲自去给大人送饭了,大概也正好在画室那里吧。”
平原盛点点头,“那么我们直接去画室。”
当三人进入画室所在的院子里时,都子夫人刚好端着餐具从廊下走过。
看见平原盛他们,笑着打招呼,“你来了。”
视线移到旁边的真珠,“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擅长方术的长平道长。”平原盛特意强调。
都子夫人露出明悟的表情。
她笑道:“你老师就快能将画完成了。什么事等他出来再说。”
“是。”
平原盛注视都子夫人,恐怕,师母是知晓一切的人吧。
都子带着众人进入旁边的厢房等待。
绯子虽然很想问个明白,但顺从母亲的习惯让她不敢开口,只能默默的怀着疑问一起坐下。
没过多久,远山雅也被叫了过来。
见到众人,他微微一愣,向都子夫人问道:“岳母,大家为什么都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你岳父很快就要将画画完,有些事要当面和你们交待,一起在这里等等吧。”
雅也面色唰的白了,语气有些勉强,“可是,我正好还有点事……”
“坐下!”都子夫人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在平原盛的印象中,都子夫人都是非常温柔、典雅的女性,从未见过她这一面,心下愕然。
雅也乖乖的坐到绯子旁边,只是似乎总坐不住似的,目光不住的向室外探寻。。
计时的水漏在屋角发出滴水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桌上摆着清茶,都子夫人不时给众人面前的茶杯添水。
水汽袅袅上升,平原盛出神的凝视着这些转瞬即逝的曼妙云烟,回想着和老师在一起的往事。
众人的影子逐渐拉长,然后太阳落山,影子变淡,和逐渐侵蚀的黑暗融为一体。
都子夫人点亮了纸烛。
入夜后,雅也变得格外忐忑不安,他尝试向都子夫人说:“可能岳父大人今天无法完成吧,大家一直都坐在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平原盛大人和这位小姐回去时遇到宵禁就不好了,不如先都回去?”
平原盛虽不知道真相如何,但他急于脱身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对劲,便笑着说道:“再稍微等一下吧。至于我们没关系的,巡夜的兵士大多认识我,只要稍微解释一下即可。”
都子夫人扫了雅也一眼,“家里客房空着呢。”
雅也被噎得哑口无言。
好在没过多久,大家就听见画室传来拉门的声音,绯子起身到了门口,唤了一声:“父亲!”
橘佑介随即出现在房门口,身上松垮垮的衣服沾染了不少颜料,面上的表情既疲倦又满足。
“哟,大家都在这里啊。”
第210章 最美的花七()
平原盛敏锐的观察到,雅也全身明显的颤抖起来,眼神飘忽,不敢看橘佑介。
橘佑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摸了摸乱糟糟的发髻,“我先去梳洗一下,你们再等等我。”
片刻之后,橘佑介穿戴一新,发髻整整齐齐,胡子也被修理了一下,终于符合他正二位官位的朝臣仪容。
很随意的走到都子夫人身边,盘坐下来。
向房中环视了一眼,见到真珠时,愣了一下,“这位是?”
“是我的朋友长平道长。”平原盛介绍说。
橘佑介恍然大悟,“哦哦,就是你在物语中提到那位大人啊,真了不起。”
凝望着真珠的面容赞叹道,“可惜可惜,假如我还有些时间的话,能为这位美丽的小姐再画幅画就好了,人生总是会有些缺憾啊。”
绯子听着这话觉得不吉利,急忙问:“父亲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橘佑介向她笑了笑,神态豁达疏朗。
“长平道长恐怕已经看出来了吧。”
真珠看了看众人的神情,橘佑介冲她点点头,意思是说出来无碍,于是说道:“是。假如没看错的话,橘佑介大人已非活人。”
绯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住的摇头:“怎么会,不可能的。我父亲他明明能吃能睡,肌肤有体温,怎么会说他死了呢?”
都子夫人红了眼睛,将绯子拉住怀中抱住,小声抚慰。
平原盛声音暗哑,全身发抖,费劲了全身力气才强忍住泪水,“老师?她看错了,对吧?”
“似乎是有件宝物,护持着橘佑介大人的魂魄,让他看上去与生人无异。”
“长平道长果然是高人啊。”橘佑介笑道。
“那么,乘着大家都在,我就说出来吧。”
事情最早,要从橘佑介遗失的一幅画说起。
在远江国守府见过女儿和可爱的外孙们后,橘佑介心满意足,一时兴起,为绯子和外孙画了一幅画像。
原本想带回京城给妻子瞧瞧的,也好抚慰一下她的思念之情。结果,在坐船渡海的时候,他忍不住拿出画来欣赏,却被一阵风吹到海里去了。
那天,他不慎从山崖跌落到海里,只记得下坠前握着那块有红色原料的石头。
等到他重新恢复意识,发现置身于一处奇妙的地方。
四周都是蓝色。
不知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
光线不知从何处发出的。
各种颜色漂亮的小鱼游来游去,海草随着水波摇曳,随处可见绮丽的珊瑚。
试探着伸手去摸身边的小鱼,鱼儿完全不怕人,从他的手心里穿了过去。
这应该是在海底。
为何没有窒息的感觉,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执念的关系,他的手中依然握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