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之浮尘-第5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么……这件事大概还是要从马内特医生入狱时讲起。”佐伊道。
“啊,这事又牵涉到马内特医生了吗?我以为,他在经受那十多年的牢狱苦难之后,现在只需担心达奈先生的安危就好了。”西德尼道。
“原本应该是这样,可是西德,任何一个年轻有为、前程远大的人在突然被冤枉逮捕并投入监狱之后,心中的愤懑肯定都无以伦比。马内特医生也一样,他在被折磨得失去神志之前,一心想着报仇申冤,并且找机会将他的被捕过程一字一字亲手记了下来……别问我他是怎么弄到的墨水纸张,总之,他弄到了,并且记了下来。他把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都详详细细写出来,在末尾,他说,一名名叫亚历山大·马内特的医生,在监狱中控诉他们,控诉他们的子孙后代,直到他们家族中的最后一个,控诉他们到他们得到报应的那一天,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佐伊轻轻地道。
“可是,现在马内特医生显然已经原谅了达奈。你说过,达奈是那贵族兄弟的后代,但马内特医生仍旧把女儿嫁给了他。”西德尼道。
佐伊点点头:“是的,马内特医生已经原谅了达奈,因为他知道,达奈与他的父亲叔父都不相同。可是,他手写的文件,却是直接的控诉书。这诉状只要落到雅克手中,任何一个雅克都将再次宣布达奈要上断头台,不管马内特医生是否已经原谅了他!而且,这控状是马内特医生数十年前自己亲手写成的,他肯定想不到,他那时满怀悲愤写下的东西如今成了自己女儿丈夫的催命状,我想,这会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他一直坚信达奈先生能够出来,一家人能够团圆,而现在,却是几十年前的他亲手将达奈送上了断头台。”
西德尼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佐,你的意思是,马内特医生可能写出了那个控诉状,它们有可能落入雅克之手吗?”
“不,不是可能。西德尼,是一定。马内特医生确实写出了那个诉状,而它也确实落入了我父母的手中。”佐伊道。
“马内特医生出狱时已经神智不清,这些年多亏露西一直陪着他,他才渐渐恢复成正常人。如果让他再受到刺激,他的结局显而易见。”西德尼低声道,“佐,我们要救他,你一定能将那个罪状偷出来,对不对?只要没有它,毁了它,你的父母就不会再有别的证据指证马内特医生一家了。”西德尼道。
“太晚了。”佐伊低声道,“我的母亲早就盯上了马内特医生一家,在他们这次来到巴黎之后。就算没有那个罪状,他们也逃不脱我母亲的手。没有罪状,可以诬陷,西德,这段时间街上送去砍头的囚犯,可不全是贵族呀!多少人是死在有私仇的对头手里?”
“那么……毁了它,之后,我们逃出去,一起逃走。”西德尼果断地道。
“逃出去?”
“是的,逃出去。佐,你想办法找到那个诉状,偷出来……”他在室中走了几圈,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不,你现在不要偷,只要摸清那个东西在什么地方。之后我们私下里做好出逃的准备,我想,这个比较简单,因为,我和洛里先生等人都可以借特尔森银行公干的名义弄到一张通行证。而马内特医生一家,则要等到达奈被释放那天才行,佐,这就要看你的影响力了。达奈被释放的时候,你要立刻弄到允许马内特医生一家离开的通行证,再将马内特医生的诉状从你父母藏着的地方偷出来。如果没有了诉状,你父母指证达奈先生的行为就得押后,就算他们再想到新的抓捕理由,我们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逃离。没有理由,他们想下命令逮捕逃离的达奈先生也无能力为。”西德尼道。
佐伊的心“嘭嘭”跳了起来:“这样行吗?”
“是的,只能这样。”西德尼俯下身子,亲了亲佐伊的耳朵,“佐,你害怕吗?毕竟,你做这件事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你一个人,我们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
“不,西德,我知道不管你人在哪里,你的心一定在我身边,所以,我不孤单,也不害怕。”佐伊轻轻地道。
“佐,我为你的勇敢而骄傲。等我们离开英国之后,我们就结婚。”西德尼道。
“好的,西德,我愿意做你的妻子,在天主面前发誓。”佐伊道。
两人不再说话,室中一片寂静。
露西果然如同她说的那样,每天都跑去监狱的窗子对面街上站着。她等待的落脚处是肮脏黑暗的街上的一个角落,旁边就是一个锯木匠的棚屋。
露西很害怕那个锯木匠,虽然她努力想表现得友好,但锯木匠总给她一种类似于德法日太太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个锯木匠,原本就是雅克中的一员,当初就以搜罗贵族们的罪证而出名。或许那时他尚有些生涩,但经过这么久的动荡,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诬陷别人而不动声色。
她就这样一天天地等待着,期待着或许哪一天狱中的达奈能偶尔路过窗子,看到自己。哪怕空中下着雪花,她也从来不曾有过一天空缺。
直到有一天,在男女雅克们混合在一起裸着上身跳起革命的卡尔马涅乐舞时,露西在他们离开后看到了马内特医生和佐伊,这两个人分站在街上的两边,却莫名地给了她一种安心的力量。
马内特医生走了过来:“露西。”
“父亲,太难看了。”露西低声喃喃道,“女人们为什么不穿衣服?”
“露西,他们只是在表露他们的喜悦,这些人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以后这种话不要在街上说出来。”马内特医生道,最后一句声音压得很低,“你站在这里,能看到他吗?”
“看不到,我亲爱的父亲,我看不到。可是只要想到他能看到我,我就满足了。”露西流着泪道。
有脚步声传来,马内特医生抬头,居然是德法日太太,他忙向街的另一边看去,佐伊不知道去哪里了。
“向你致意,女公民。”马内特医生率先开口招呼道。
“向你致意,公民。”德法日太太道,她的身影仍旧像是一道浓重的阴影,压过每个人的心头,渐渐在另一边消失。
“或许马内特医生已经先得知了这个消息,露西小姐,明天达奈先生就将被公开审判了。”马内特医生的身后忽然响起了柔和的声音。
是佐伊。
在德法日太太离开后,她才重新出现。
第八十二章
“啊!明天吗?”露西意外又喜悦地叫了起来。
“是的,明天。”佐伊道,“马内特医生在狱中的经历以及这段时间他在这里的努力有着良好的影响,所以,相信我,明天达奈先生被审判的结果不会很坏。”
她这样一说,露西就捂着脸哭泣起来:“是这样的吗?德法日小姐,多谢您!”
佐伊一怔,很快地看了马内特医生一眼:“马内特医生,我想,街上并不适合说太多,所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当天晚上,佐伊急匆匆赶到了拉佛斯监狱。
每天要进行公开审判的囚犯,都会在头天晚上被看守监狱的人一个一个名字地通知到,他们将这个叫成“听晚报”。
佐伊进到拉佛斯监狱那间又大又脏的拱形房里时,里面的人已经开始“听晚报”了。所有的囚犯都站在一起,被叫到名字的则走到另一边。
达奈在狱中的一年多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听晚报”,每次每点到名字走到另一边的囚犯们第二天都被拉上囚车,押上被公开审判的道路。有几个或许会被宣布无罪,但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丢掉了性命。
一个看守者看到佐伊进来,忙殷勤地拉了张椅子在稍后些的位置,等她坐下之后才又转身继续念名字。
佐伊扫了一眼黑压压的囚犯们,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站到另一边。达奈还没被点到名字,和那些囚犯们站到一起。一年多的牢狱生活让他的面容比以前消瘦许多,也磨掉了许多生命力,但眼神却依旧坚定。他与佐伊对视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向别处,似乎没认出这位姑娘就是经常私下给他些纸笔的那个人。
佐伊漫不经心地看着读名单的看守者,他的面容一如之前一样浮肿着,与平时不同的是那张脸上戴了一副眼镜。每点一个名字,他就从眼镜上方翻着眼睛看出去,盯着被念到名字的囚犯是否真的走到了另一边。只有在确定无误之后,他才会继续垂下眼皮念下一个名字。
佐伊听他念了几个名字后,中间有了短暂的停顿。
“希德尔·拉弗斯!希德尔·拉弗斯!”他叫了几遍,却仍旧没人走到另一边,他显然失去了耐心,磨着牙道,“希德尔·拉弗斯!为什么还不到另一边去!是不是害怕作恶太多被判砍头啊?”
囚犯群里传出了一个压抑着的声音:“希德尔·拉弗斯在几个月前已经被你们拉出去了,再没有回来过。”
看守者搔了搔头,最终确认了这件事后,在那个名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这才继续叫着下一个。
结果,又念过几个之后,居然又碰到一个早被砍过头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佐伊忍不住想笑,急忙低下了头。
最后,终于一个熟悉的名字飘进了她的耳中:“化名达奈的查尔斯·艾弗雷蒙德!”
佐伊微微抬起头。
达奈迈着稳定的步子走到另一边的囚犯里,现在算他在内,也只不过有二十个人。
看守者站起身,看样子是念完“晚报”了。
“只有二十个人吗?”佐伊走到桌边道。
“名单上是二十三个,但有两个已经被‘吉洛蒂’了,还有一个,”他哼笑了一声,“逃过了人民审判,已经先病死在监狱之中,倒是便宜他了。”
佐伊点点头:“这二十个人要好好看守,明天的审判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看守者笑道:“我们的骄傲,您放心吧!明天的审判大会一定不会有错的,您放心好了。”
佐伊走到那二十个囚犯面前,缓慢地走过一遍,似乎想记住他们都长什么样子一般。
路过达奈时,她板得相当冷漠的面孔忽地一松,唇角微勾,泛出一丝笑意。接着,她扭转头,那丝笑意已经消失了,速度快得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达奈心里微微一松。
佐伊给这个表情给他,说明明天的公审大会,应该会是个好结果。
第二天一早,囚车就到了,将拉佛斯监狱的二十个囚犯全部塞进去之后,囚车的门被牢牢关住,最后一把大锁宣布了这些囚犯在囚车里的安全。
公审大会的法庭由一个检察官、五个法官以及一伙行动相当快速的陪审团组成。这个组成每天都进行审判,因此对这一套程序已经相当熟练,一个囚犯从被推上法庭到被判决有时不超过五分钟。
达奈被安排在第十六个受审,他站着等待的时候,向台上的法官们看了几眼。他们的帽子上都插着羽毛,或许是为了和普通的雅克有所区别吧,因为普通雅克们戴的是粗布做的红帽子,上面还标着三色标徽。
前面的十五个人受审仍旧相当快速,平均每个人大概只有六分钟的时间。于是当法庭开庭一个半小时后,达奈被叫上了受审席位。
他上台时,扫了一眼台下,没看到佐伊。那些拥挤着的男人和女人们,全都全副武装,有的挂满了武器,最差的也在腰间别着一把小刀。男人们或者往嘴里塞着食物,或者仰头喝着烈酒,女人们则大多数在编织着。这些人里面,最显眼的就要数前排坐着的一对夫妇,女的也在编织,眼睛只盯着审判官,男的却有意无意看着旁边的一个角落。
达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才看到佐伊正不被人注意地悄悄站在那里。
那对夫妇正是德法日。
审判官正对着的下面的位子,就是马内特医生,衣着朴素,他的旁边则坐着特尔森银行的洛里先生。至于露西和他们的孩子,达奈没有看到。
达奈刚站到审判席上,那些围观的人就全都叫了起来:“砍头!砍头!砍他的头!他是共和国的敌人!”那种热情程度,就似乎达奈真的LING辱过他们的家小掠夺过他们的家产一样。
法官连打了几次铃,这才让席上的气氛稍稍安静下来。
接着,检察官开始读诉状,指控达奈是逃亡者,根据逃亡者理应全被砍头的法令,他应该被判为砍头。
其实这条法令是在达奈回国之后一段时间才通过的,但是,没有人提到这点,也没有人会关心这一点。
他们只认为,达奈既然在法国的领土上被抓到,那么,理应根据法律被判砍头。
达奈并没有在这些人的咆哮中退缩,他的脸色仍旧相当镇定。
接着,就是主审官与达奈交流的过程。
主审官提问题,达奈则回答他的问题。
这一过程,直接关系到他最终是会被宣布无罪,还是如那些狂热的人所希望的那样踏上断头台。
达奈已经在头一天晚上想好了自己在此时的诉词,首先他指出了他早已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