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宝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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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青云庄主灰头土脸的跑回来,衣衫湿透。草创青云山庄凡二十载,也算名重江湖,一生经历大小战阵不下百场,可谓身经百战。再者青云山庄赫赫威名大有同雪花山庄一争雌雄之势。文才武功非常人能及。没成想在后山圣地倒成为惊弓之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第一次感受到恐惧,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灵魂深处生发的恐惧。这是后山圣地自小烙下的阴影。幼年时期的阴影一般都是潜意识的,任你内心多强大都无法控制。像没有任何保护的婴儿任人宰割,更像一阵风也能吹灭的孤灯野火。
这位壮心不已的武林健者疑神疑鬼把自己吓个半死,手撑住大石头喘息不定。看看大侄儿表现出神鬼不侵的英雄气概,心下惭愧。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说。欧阳天水平日做多缺德事,这时自然怕鬼神追债。
“山鬼欺人,表弟可要当心才是,”刘鹤翔淡淡说。
“不劳表哥费心,”欧阳天水调整呼吸。
“遇上一点事情就一惊一乍未免有失身份了吧,”刘鹤翔说。
“哼,难道表哥没看出树影有点蹊跷吗?不是劣弟多心,真的很诡异,”欧阳天水说。
“圣地没有不蹊跷的东西。嘿嘿,这便是圣地,”刘鹤翔傲然说。
露湿重衣,寒风透体。欧阳天水疲乏,微冷。望着静默的山道,顿时产生退堂鼓。后山圣地鬼得很,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刘雪峰见到欧阳世伯丧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可怜可叹。江湖上最有权势的两位老庄主在深山露宿显得多么无助多么凄凉,实在叫人沮丧。雪花山庄的后裔对圣地都有不可理喻的敬畏。童年梦魇中的景象反复呈现,比之江湖搏杀更惊心动魄。想着此生要与诡秘的青山为伴,做那寂寞的守陵人,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休息够了吧,是否可以上路?”欧阳天水说。
“但凭表弟做主,”刘鹤翔回答。
刘鹤翔端借助大儿子的搀扶才勉强站起来。刘雪峰眼含悲泪,丝感万千,一代英雄晚来如此凄凉。
皓月偏西,上路又是好几个时辰却无事,并没遇到传说中追魂夺命的机关陷阱,也没有传说中的魑魅魍魉的妖魔鬼怪,欧阳天水戒备的防线渐渐放松下来。却不知道危险近在眼前。不多时,他们爬上伏龙山主峰,这里没有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山坪上长满野菊花。金子般的碎花在月光下很柔和,收敛了逼人的冲天霸气。菊花周围堆满光溜溜的石头,权当埂子,一条泥土小路延伸到山下,旁边是浅草,枯萎的浅草。高处不胜寒,空气似乎凝固。
“看,那是什么?”刘雪峰指向菊花丛,话未说完,飞快跑进过膝的花丛之中。
欧阳天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会又遇上什么可怕的东西吧。跟随大侄儿踏浪前进的步伐,看到前方有异物轻微晃动,宛如一片巨大的叶子铺在烂漫的花丛之上。
刘雪峰左右开弓犹如蛙泳,很快便将那物攥住游回来。
刘鹤翔看见大儿子喘息不定跑出菊花丛,手里攥着一件秽衣。心里老大不舒服,有轻功不用非要搞得灰头土脸才好,真是个莽夫。
刘雪峰装作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此时此地功夫隐藏的越深越有好处。
待刘雪峰走进,欧阳天水拿起衣服一看不由得一声惨呼,差点摔倒在光秃秃的小路上。他双眼发直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雪峰健步抢上扶住欧阳世伯。
青云庄主神情沮丧痛哭流涕。半晌,才断断续续说污秽衣服是小儿子清水的。
刘雪峰看着衣服上的斑斑血迹,胸口处有一空洞。联想圣地入口的一滩鲜血,清水表弟恐怕凶多吉少。仔细观察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更没有尸体。周围也找不到足迹。污秽衣物好像从天上飘下来的。事情透着诡异。
刘鹤翔忧心忡忡,欧阳侄儿遇害,紫菱呢?会不会凶多吉少。紫菱的武功伤欧阳侄儿皮毛都困难,凶手当然不是她。那么是谁?从血衣判断,是一招毙命。是谁呢?能一招之内将青云山庄的少公子毙命,谁才有这么大本事?难道是隐藏黑暗的第二股邪恶势力,隐世魔君?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连铜墙铁壁的圣地都感受到威胁,雪花山庄危矣。
刘雪峰赶紧扶着摇摇欲坠的父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四周光秃秃的,找不到一块像样的石头。
“一件血衣而已,别太当回事。或许不是欧阳表弟的,说明不了什么,或许只是凑巧风刮来的哩,”刘雪峰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无法信服,只好闭上嘴巴。沉稳如他,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刘鹤翔在乎的不是血衣,而是圣地受侵。这件事情必须调查清楚,不然死也不能瞑目。圣地不可侵犯岂容奸邪玷污。一定要揪出凶手还圣地以太平。胸口憋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比一辈子都多。失去功力的身体不能承受之重。此时不是怄气的时候,暂且放表弟一马,待查出凶手再一起算账。
欧阳天水紧紧攥着血衣悲不自胜。
刘雪峰感觉到两位老人情绪缓和下来才说出有一条血痕,可以循着血痕找到蛛丝马迹。两位老庄主也跟着踏进菊花丛,果然看见一条血痕一直延伸向山下。血迹整齐清晰像有人故意为之。月光之下散发着鬼祟的气息。蹲下身子细闻,有茉莉香味。欧阳天水惊呼是茉莉软筋散。剧毒,中毒后全身酸软,筋骨断裂,茉莉香味融进血液,经久不散。三人跟着断断续续的血迹走了几百米。突然往山下延伸。这样,走下山峰,又怕上另一座山头,来到山腰,血迹彻底消失。停下脚步看去,却是壁立的陡崖。举目四顾,无路。
刘鹤翔陷入崩溃的边缘仰天惨叫往地上跌倒。刘雪峰连忙扶着父亲坐在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上歇息。刘老庄主面色惨白喃喃自语,还有谁晓得历代庄主的陵寝之地?
峭壁平滑宛如水波荡漾,前方是一块不大的平地人高怪石。周围巨木参天杂草丛生挡住视线,细细看来竟然十分清幽。
欧阳天水看到表哥突然发病急忙上前诊治。他略懂医理,把住病患手腕切脉。嗯,气若游丝,没有半点力道。青云庄主何等厉害,立马摸出表哥功力全失。真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嘿嘿,表哥好演技哟。不要怪表弟毒辣哟,”欧阳天水狞笑。
刘鹤翔情知不妙急忙抽手,真后悔在山峰上没有触发机关来个同归于尽。可是为时已晚。表弟的一双铁钳已牢牢抓住手臂。
刘雪峰一时慌神被欧阳天水擒住脉门,瞬间全身十二处穴道被制,一点也不能动弹。
欧阳天水邪恶的狞笑,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一下子就解决了刘氏父子。处理完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再杀个回马枪解决剩下的两个侄儿,天下第一山庄就是青云山庄啦。
此时此刻,刘雪峰非常后悔隐藏功夫。就这样死在奸贼手里实在不甘心,还没名扬天下呢。况且,让父亲老来受辱更是为人子的不孝。
刘鹤翔却是另外一番心情,人之将死,突然想起许多往事。这一生做了很多亏心事。尤其对不住亡故的两个弟弟。豪门江湖的争权夺利使人丧失本性亲情。如果历史可以倒退,宁愿放下荣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豪门斗争的悲剧在历史上不断重演,为何至死才顿悟。来吧,死则死耳。唯一遗憾的是没时间对大儿子说出楼兰宝刀的秘密。不说更好,豪门不见得幸福。浪子宦游,逍遥自在,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潇洒。
“怎么?手软哩,威风凛凛的青云庄主杀个人都不会?”刘鹤翔视死如归的说。
“老贼休要张狂。你欺压我二十年,不好好折辱你一番难解我心头之恨。老实说出楼兰宝刀的秘密,或许能换回一条狗命。快点说,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大侄儿想想吧,”欧阳天水说。
“表弟净说胡话。传说中的事情也能当真,会不会儿戏了,”刘鹤翔说。
“嘿嘿,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吃点苦头才满意么?”欧阳天水说。
“这话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方。圣地有进无出。大家都得死,”刘鹤翔说。
欧阳天水一颗心往下沉,向来谨小慎微,怎么这次就上了大当。贸然杀死刘氏父子后患无穷。何不押解回雪花山庄作为钳制更好。圣地机关重重不可能走得出去。
刘雪峰只能眼睁睁瞅着父亲受辱。这一刻,突然明白父亲在白桦林说的话。老人家早不想活了,那是在托孤呀。
“就这样,表弟动手吧,我们都能得到解脱。我压你二十年还不快点动手。别想用其他花招骗我说出楼兰宝刀的下落。这个秘密会随着我的死亡而消失,江湖又要归于平静啦。再说啦,有你陪葬,黄泉路不寂寞,”刘鹤翔笑笑,一点也不想将死之人。
“你……,你父子俩都在我掌心里捏着呢,活够了?大侄儿却还年轻得很,”欧阳天水说。
“峰儿,怕死么?”刘鹤翔说。
刘雪峰心里呐喊千百次,不怕,一点也不怕。可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眨巴眼睛表示同意。刘鹤翔会意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看见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容,青云庄主火冒三丈,看来老贼要鱼死网破。
刘鹤翔拼着最后的力气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往胸口猛戳。欧阳天水惊呼,“不好,要自杀,”说时迟,那时快。横切表哥手臂打掉匕首。
刘鹤翔自杀未遂一张白玉雕塑的脸变成紫色。说不出的悲凉,说不出的难过。
刘雪峰目睹一切,父亲沦落如斯可悲可叹,想死都不行。两眼泪花闪闪。
“没那么简单,你俩父子的生死,在我手中,想死,得经过我同意哩,”欧阳天水恶毒的大吼。
“别得意,”刘鹤翔脸色惨白惨然一笑。笑声还未停止,欧阳天水大袖挥舞卷起一股热流,点住表哥穴道。
“老贼,想咬舌自尽,经过我同意了吗?”欧阳天水哈哈大笑起来,肚皮上的肉都在颤抖。
老奸巨猾的欧阳天水早就防备着表哥咬舌自尽。死人不能泄露秘密的得让囚徒好好活着,活人才能开口说话,说出逼供者想要知道的秘密。
刘雪峰悲从中来,曾经天下无双的父亲像童稚般任由奸邪摆布,垂暮之年怎能承受哩。都是一时疏忽让奸贼得逞。
苍天无语,大地无语,秋风更加无语。峭壁下,昔日的霸主死尸般躺在地上,似乎一切都已落幕。
得胜者走到峭壁旁突起的石头上颓废的坐下来。从清晨起就未进食,纵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还好内力充沛,不然走路都成问题。深秋之夜的山林,野兽躲进洞里没法打野味充饥。树木很多却没有可以果腹的野果。又不敢丢下刘氏父子走远,日子也不好过。走出不远一无斩获不得不返回原地。态度也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言笑晏晏的走到表哥跟前,和颜悦色的说,“嗯,表哥,饿不饿?我们一起去找点吃的吧。”
刘鹤翔翻着白眼。
突然,从峭壁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声怪叫。仔细听,又是一片沉寂。欧阳天水以为是饥饿导致耳鸣。他刚要说话尖叫声又隐隐传来,这下能确定了,嗯是又怪叫。
“听到声音了么?”欧阳天水神情紧张。
刘鹤翔穴道受制说不出话来,只好怒目而视。
“表哥别见怪,都是为你好,”欧阳天水说。
欧阳天水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表哥浑身发抖嘴皮发紫,白玉似的面皮铁青眼看不行了。慌忙伸手搭在表哥腕脉,不妙。气沉丹田,沉着雄浑的内力便顺着手臂流向刘鹤翔体内。
病怏怏的老庄主顿感一股暖流游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寒意渐去,脸皮也恢复白玉的光洁。解开表哥穴道,“还好?”
“嘿嘿,表弟好功德,不怕老夫再咬舌自尽么?”刘鹤翔冷笑。
“没听到石壁里有声音么,”欧阳天水紧张兮兮说。
刘鹤翔听到峭壁内的尖叫之声,比表弟还惊恐。峭壁里面是历代先辈的陵寝,雪花山庄的命门。血痕至此消失,说不定雄说就在里面。如果真是这样,雪花山庄真的完蛋了。
“听到了,又不是聋子,”刘鹤翔说。
“有没有办法进去?你也想知道里面发生何事了吧?”欧阳天水说。
“陵寝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的,擅入者死,”刘鹤翔说。
“别来虚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做笔交易,银货两讫互不相欠,”欧阳天水说。
事已至此,由不得刘鹤翔不答应,望着大儿子,微微点头同意。欧阳天水拍开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