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妆-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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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生疑?”
“沈云珞的事,你告诉逍遥王即可。”他不再看我,神情恢复了淡漠,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望着他的背影,我无端端想起上元灯节那夜,唐府大院中那月白色的孤清身影。罗净,你比华容添还要神秘……
为了去找华容添,我第一次来到王府的正殿,侍婢大多不认得我,待华容添从内堂出来唤我一声,周围众人才心领神会。交代完沈云珞的事,我便要告退。昕妃不知怎么也出来了,笑容可掬要留我吃饭,面对华容添殷切渴盼的目光,我莞尔一笑,婉拒:“奴婢不好打扰王爷一家的天伦之乐。奴婢告退了。”
察觉到他眼中的不舍,我心里竟是如此悸动不安,或许是前日的卧谈,令他对我更加信赖吧。转了几个弯,穿过东苑前面的园子,听见一阵唤声笑语,绕过假山,见容妃正带着两个孩子玩耍。他们倚在一片树荫下,有说有笑,难怪容妃得宠,两个孩子都如此喜爱她。
我举步正要离去,忽然瞥见容妃手中闪过一道魔光。眼花了吗?我走近几步,躲在假山后偷看。容妃手中拿一只荷包,跟他们玩变戏法的游戏。我紧紧盯住她的一举一动,又一道魔光自她手中散发!她手中荷包不见了,孩子拍着手欢笑不已。
我大骇,这绝不是普通的妖法!容妃果然有古怪。心里忽然害怕起来,靠在假山渐渐滑倒在地,我与她见过几次,也没瞧出她不是凡人,她的道行只怕远远在我之上。这可如何是好?或许罗净会有法子。
心稍稍安定下来,正打算起身,一个身影猝然冒了出来挡住我面前的阳光。我一怔,探头看身后,孩子已经被婢女带走了。
容妃似笑非笑俯视我,“看来我留不得你了。”
我凛然站起来,怒视她,“你是妖魔还是鬼怪?为何藏在王府里?”
“你自己不也是妖么?我还没问你究竟用什么妖法迷住了王爷。”她笑得娇媚可人,步步逼近我,“你没出现之前,他心里只有我。自从江南回来之后,便魂不守舍。”
我猛地出掌按在她心口,飞快用读心术,她虽然反应快闪躲开了,我还是洞悉了她的内心,愤然斥道:“你竟然用迷魂术长期控制逍遥王!”
“可你的出现,令我的迷魂术无法控制他的心。你这妖精,真是会魅惑人心!”
“你的阴气太重,想必习的是歪门邪道的法术,你可知道这样会害了他?”
她平日里笑颜灿烂的脸孔顿时变得邪魅无比,阴笑道:“你是妖,我是鬼,井水不犯河水,你不管我的闲事,我便也不拆穿你。”
“你是鬼?”我迷惑看着她,鬼若长期俯身在人的躯体上,要消耗多少法力,而且和我一样,会是冷血的。伸手触到她的胳膊,不解问:“可你的身子怎么是热的?”
“喝人血就可以了,呵呵……”她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顿觉背脊发凉,越发觉得眼前这张笑颜多么不真实!太危险了,这样厉害的鬼留在王府,还日日和两个孩子在一起,我浑身战栗着,尖叫道:“你走!回到你的鬼界去!不许你害人!”
“你虽然是来应劫的,可化成灰也不过是只妖精!难道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多少吗?”
“我一心修仙道,你却修的魔道。想过没有,若哪天你真成了魔,控制不住魔性,会伤害这王府里的人!”
“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离开。”她眸中幽光闪烁,右手聚起一股鬼火,朝我递过来,“你看,我追随他五百年了。每一世,我在茫茫人海中寻他,默默等他长大,然后嫁给他。”
通过那团绿幽幽的鬼火,我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她无非是前世与他结了一段情、却不得善终,因此心中起了执念,不肯投入轮回,甘愿堕入魔道,也要陪他生生世世。
“我只是想和他厮守。”她哀怨地看着我,那面容苍白得令人心痛。
“可是你为了保持这具身体,吸干了多少人的血?你为守住一份逝去的爱,不惜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这是一种妄执啊!你这样会损了他的阴德,反而害了他!”
“可是我爱他。”她骤然收回手,无助看着我,“你走吧,别分去他的心。”
“如果不用法术操控,他爱会宠爱你吗?孩子会喜欢你吗?”
“说到底,你就是想跟我争!”容妃忽然脸色一变,显出青面獠牙,利爪凶狠朝我头顶袭来!
我腾空跃起,落在假山顶,及时躲避了她的狠招,“光天化日,你竟敢现原形!”
她指着我厉声叫喊:“妖精!你在应劫,为何还藏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我的法力远在你之上,你不走,我亦有办法赶你走!”
“那就试试罢。”她狰狞地笑着,手心重新燃起鬼火,看看天色,已近黄昏了,待夜色降临,她的法术便能完全施展。我心下一阵惊慌,从未习过打斗之法,我输定了!恰在这时,有名婢女在远处高声喊:“谁站在那上面做什么?”接着朝这边跑来。
容妃即刻变回人形,从假山后走出去,道:“方才孩子们放的纸鸢落在树上了,我命她上去捡。”
我手里变了纸鸢出来,跳下假山,笑答:“捡到了。”
婢女福身行礼,“娘娘,王爷在等娘娘一起用饭。”
容妃轻轻接过我手里的纸鸢,温柔一笑,“好,我们走罢。”
她走了,拖着一袭瑰丽长裙。若不是那婢女来唤,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四月的天气,我在瑟瑟发抖。
漫无目的在园子里走着,思前想后,只有去找罗净帮忙了,我不能看着她继续害人。
拐出园子的时候,迎面遇上了雪姣。她手里捧着一叠新衣,见着我十分高兴,“于归,正好我去给你送夏衣。”
我回过神来,“呃……多谢夫人。”
“瞧你也没几身衣裳,怎么不跟王爷说呢?”
“无所谓了。”我心不在焉应道,“可是,怎能劳烦夫人来给我送衣裳。”
“我反正也无所事事,不如来找你说说话。”
我恍然醒了神,故作好奇问:“夫人可知道容妃的身世?”
“容妃是出身青楼。嘘……你知道就好了。”
“青楼女子乃奴籍,即便进了王府也只能是侍妾。”我佯装不屑叹道,“真不知王爷喜欢她什么!”
雪姣尴尬笑笑,低声说:“青楼女子擅长什么?莫过于床第之事。加上两个孩子十分喜爱容妃,王爷更加宠她了。”
冷不丁想起上次在青楼勾引罗净那妖精,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这么说,反倒良家女子不讨人喜欢了?”
“也不能这样说,于归,你还没嫁人,不明白男人。”
这话令我一怔,又想起秦朗坤,对,我的秦朗坤不是这样的,他的专情让我既欢喜又烦恼。
“算起来容妃进府也有六年了,容貌一直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年轻。不像我们,年长色衰了。”雪姣忧伤地垂下头,抚着手中的衣物,“我进来的时候,就像你这么大。”
我劝慰道:“夫人,你不是还有紫葳么?王爷喜欢她,自然不会薄情于你。容妃也总有老去的一天。”
雪姣与我在书房闲聊,直到夜色深了才离去。她前脚刚走,我急忙腾云驾雾出去找罗净。
相国寺众僧在做晚课,唯独不见罗净。耳旁充斥嗡嗡的梵语,令我觉得异常烦躁。掐指一算,惊觉罗净不在寺里,竟然在城东的唐家大院。转身冲出殿堂跃上云端,朝唐府飞去。
圆月当空,被蒙上一层金黄的光晕,偶尔掠过一两只飞鸟的影子,显得诡异。
站在唐府的屋顶上俯瞰一周,细看之下,才发觉异样。富丽的府第,已然被裹上一片惨白。院中一株桃花正开得灿烂,树下的身影却如此凄清。我心中一恸,飞身落下。
顺着罗净的视线看去,灵堂里的棺木漆黑、仿佛将所有黑暗都吸纳了,有几个人影静坐,无声无息。香烛也安静地燃烧,火光镇定、连一丝摇摆都没有,青烟笔直向上延伸。
罗净好似一个泥塑的人,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大师……”我怕惊扰他,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了,“出什么事了?”
他呆滞望着前方,语气麻木:“走开。”
“大师,我有事……”话说到一半,我收住了,他现在这样子,如何还能管闲事。身子前倾,我盯着他的眼睛,直直看到他心里去……猝间他扭住我的胳膊,沉声道:“我叫你走开!”
从未见过他这样,平时即便对我动怒,也是横眉竖眼或者冷嘲热讽,从没有过这样的阴沉。心中刺痛,我反手抓住他胳膊,“不走,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他忽然急促喘着气,腿脚无力似的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抵在树干上。
桃树一震,花瓣飘落。纷纷扬扬,又寂静无声。那些鲜艳的花瓣躺在树荫下,星星点点,了无生机。他也是一样。
我无端端觉得害怕,不知怎么,泪就流了下来,扑过去抱着他,“你怎么了?告诉我好了!我会帮你的!”
他狠狠将我推开,咬牙切齿道:“妖孽,你走开……”
我三两下擦去脸庞的泪水,指着灵堂问他:“那是你什么人?你和唐家什么关系?我打听过了,唐家一门没有男丁,唯一一个五代单传的唐七公子于十年前猝死。而你恰好是在十年前进的相国寺,你就是唐七公子对不对?”
他身子一颤,缓缓侧头盯着我,嘲讽一般笑了两声:“你查我?原来你真的没看起来这样简单。”
“这叫什么话?”我冲上前拽住他的衣襟,“我是关心你、在意你!我认识的人只有你们几个,做什么都会想着你们!你就当可怜我,当我是你的朋友不好吗?你只会当我是妖怪!还是很笨很笨的那种!”说着说着,委屈极了,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罗净情急之下捂住我的嘴,腾出一只手揽紧我跃上了树枝。凶巴巴训道:“你想吵醒整个府里的人么?”
我瘪着嘴,一面抽泣一面说:“反正在办丧事,哭几声也算表示哀悼。”
他沉沉叹气,那气息就在我耳边,夹杂了多少无奈的悲伤。我将头枕在他肩膀,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心里安定了许多。他是高僧,总是会有办法获得平静。悲伤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我又何必偷窥呢?
“唐老爷归天了,无子送终。”他说得事不关已一般。我能嗅到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一转头,唇若有若无擦过他脸颊,罗净没有闪躲,像方才我来时那般纹丝不动。
月光被花枝筛在他脸上,零碎而清冷。那眼、鼻、唇,全部近在我脸颊边。我愣住了,只觉得脸上滚烫、月色撩人、桃花灵香……等等、这桃花香气令我醒过神,心中涌起一阵玄妙的感觉,伸手抚摸树枝,惊叹:“这树!这树令我觉得如此熟悉!”
罗净好似没听见我的话,一直盯着灵堂的方向。
我拽起他的衣袖擦了把湿漉漉的脸,静静呆在一边不再打扰他。他想守灵,我便陪他一起守好了。至于容妃……暂时只能靠我自己应付了。
第八章 84、归去来…6
我竟然挂在树上睡着了,而且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罗净已经没了人影,我陪他守灵,他就这样扔下我,太恩将仇报了!浑身酸痛难当,运气打坐之后觉得好多了。
躲在花影缭乱中探视唐府,才发觉人去楼空。灵堂里那座棺木不在了,满院都是雪白的纸钱。唐老爷已经出殡了吧?难怪睡梦中好似听见悲啼哀嚎,可是我怎么没被吵醒、反而睡得香甜?心里又对罗净有些愧意,说好陪他的,结果我在他家的树上睡大觉。
时候也不早了,我赶回王府,光天化日要避人耳目,选了王府一处偏僻的院子落脚,再装作若无其事走回书房去。
金银花开得正热闹,白的黄的相映成辉,满园飘香。看到花儿,心情总是会莫名地好起来,暂时忘却了烦恼。推开书房的门,一抬头,冷不丁被桌前的身影吓一跳,华容添眼晕浓重,看上去有些疲倦,眉头紧蹙盯着我。
我立即赔上笑脸:“王爷,今日这么早就来书房了!”
“一整夜,你去哪儿了?”
听他语气不善,我小心翼翼走近他,瞧见桌上乱七八糟的几支画笔,白釉瓷碟中沾了几种丹青颜色。故意岔开话题说:“王爷画了什么?”
“我问你去哪儿了。”他的语气威严,乍一听竟与皇上有些像,我害怕起来,支支吾吾说:“我……我去相国寺,看沈美人了!”
华容添冷笑一声,“沈美人已经被皇上接进宫了,昨夜我来正想告诉你此事。”
“真的?”我欣喜不已,“那她的眼睛?”
“太医看过了,她的双目暂时失明是由于肝气郁结、加上每天在灯烛下绣花伤了眼,长期所致。或许喝几服药,能慢慢好起来。”
“但愿她早日好起来。”我松了口气,对着华容添质疑的目光,又接着编:“我去了相国寺发现沈美人不在,然后又回来了。”
“从这里走到相国寺需要多长时间?”